“唔唔……這個我當(dāng)然知道，老子仙逝之后才去昆侖山拜謁的西王母。”胡天的鴨子嘴倒也頗為硬實。

丘山問道：“你爸怎么跟你講這個故事？”

李柳玉側(cè)頭低眉，一邊回憶一邊緩緩說道：“我七八歲時，我爸買了一臺電腦，是那種很老的臺式機(jī)，我有時會在電腦上玩一些小游戲。有次玩完游戲后，看到桌面上有個縮略圖，就隨手點了進(jìn)去，見屏幕上出現(xiàn)一幅畫，畫里有個老人騎在一頭牛背上……”

“哦，《紫氣東來圖》。”胡天忍不住叫道。

李柳玉點點頭，接著道：“我那時并不知道叫《紫氣東來圖》，只是覺得很奇怪，就跑到客廳問我爸騎牛的老爺爺是誰。”

李柳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才接著緩緩說道：“他進(jìn)來看到我打開的圖片，臉色好像有些緊張，不過并沒有責(zé)怪我。大概過了十來天的樣子，一天我放學(xué)回家，他把我叫到電腦前，我看屏幕上又是那張圖。他指著圖上的老頭，告訴我那人叫老子，還把老子出函谷關(guān)的故事講了一遍。”

想來這事塵封已久，李柳玉勉強(qiáng)回憶起來，說到后來竟有些唏噓。

丘山問道：“現(xiàn)在還能找到那幅畫嗎？”

李柳玉搖搖頭說：“打那以后，我爸沒再提過那幅畫，后來又換了好幾茬電腦，我也把那事給忘了。”

“呃，《紫氣東來圖》多得很嘛，跟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圖一樣，就是圖個吉利的掛畫。”胡天說完就掏出手機(jī)，從網(wǎng)上找出一張圖來，遞給李柳玉說：“喏，是不是這樣的？”

丘山湊過頭去一看，見畫中一位老者騎在一頭牛身上，老者身披道袍，須發(fā)皆白，身后遠(yuǎn)處畫著一朵朵祥云和五彩霞光。

李柳玉凝神細(xì)看了會兒，點點頭說：“是的……唔，有點不一樣，我印象中老子的雙手好像不是放在牛背上。”丘山聞言往畫中看去，見老子的雙手按在牛背上，神態(tài)怡然。

“我記得那張畫中老子一只手指著前方，另一只手指著天上。臉上表情不是這樣抿著嘴笑，而是張著嘴瞪著眼，看著側(cè)前方……怎么說呢？就像是看見什么古怪東西，臉上是驚訝的表情。”

李柳玉說著將右手往上指，左手肘微屈著指向前方，嘴微微張開，眉頭蹙起，模仿出老子的姿勢來。

丘山和胡天對看一眼，心里暗暗一驚，這種表情姿勢看起來頗為詭異，為什么會有人畫這樣的《紫氣東來圖》呢？

“那張圖，看起來新不新？”

“肯定不新，畫面有點暗黃，但也說不上很陳舊。唔，我也記不清楚了。”

“你有沒有想過……”丘山緩了緩才說：“圖中藏有什么玄機(jī)？”

見李柳玉搖搖頭，胡天插話道：“老丘同志，你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這種畫有很多版本吶，還不是那些畫匠自個兒瞎琢磨畫的，說不定有些還在老子頭上畫一圈太極八卦，背上長兩翅膀，弄成天使模樣也很難說。”

丘山聽胡天又開始亂扯，就道：“這種宗教藝術(shù)應(yīng)該不會隨便亂畫……”

“這可不好說呀，有些畫師偶爾發(fā)揮一下想象力也是有可能的。像那種光溜溜的飛天咱也是見識過的。”

丘山見胡天口沒遮攔，不知還會說出什么話來，只好硬著頭皮岔開話題道：“那臺電腦還在嗎？”

“你是說那個老臺式機(jī)？”見丘山點點頭，李柳玉說：“很早就沒有用了。原來還在我爸書房角落里，我上初中后就再也沒見過。”

“哎呀！”胡天一拍腦袋大叫：“你爸把那臺電腦放進(jìn)那口井里了。”

“??？”所有人聞言都大吃一驚。

“嘿，我仔細(xì)分析了一下，覺得這種可能性還是挺大的。只要找到那口井，就能找到電腦，看到那張圖了。”

丘山想起胡天剛才提到老宅子，便問李柳玉道：“你爺爺是否健在？”暗想她爺爺多半已經(jīng)不在人世，否則追悼會上應(yīng)該見到才對。

果不其然，李柳玉語氣平靜地答道：“我爺爺在文革時離世了。”

“哦，真遺憾……”丘山想了想又問：“他怎么稱呼？”

李柳玉看了眼丘山，猶豫了一下才道：“李云望，我從沒見過他。”

丘山心想李云望既然死于文革，李柳玉自然見不著。不過李泰來小時候應(yīng)該是跟李云望一起生活，想到此處便問道：“你知道你爺爺生前住在哪里嗎？”

李柳玉聽丘山這么說，已明白他的意思，一邊回憶一邊緩緩說道：“小時候我爸曾跟我說，我爺爺那一輩在西安城算是士紳階層，但有沒有宅子就不知道了。”

胡天一聽，拍著桌子連連叫道：“士紳階層當(dāng)然有老宅子，你仔細(xì)想想，你爸有沒有提過老屋之類的？那口水井一定就在那里。”

李柳玉搖了搖頭。

丘山沉吟片刻道：“你爺爺既然在文革中去世，房子說不定也被收了。你爸可能不想提那些破事，唔……胡天，你知道解放前西安的士紳階層都是住在哪一塊嗎？”

胡天眼珠骨碌碌一轉(zhuǎn)，陡然想起什么似的說道：“城西，肯定在城西。清代開始西安的官署都往城西集中，達(dá)官貴人士大夫之流都住在那一塊。”

“唔，既然是老宅，又在城西，我想這種住宅應(yīng)該不多吧，咱們可以試著找一找。”丘山說著打開手機(jī)看了下時間，已是下午四點，便站起身來接著道：“事不宜遲，現(xiàn)在就出發(fā)吧。”

五人結(jié)了賬，匆匆趕到路邊，等著了一輛出租，又往城里趕去。

快接近市區(qū)時，丘山伸過頭去問司機(jī)道：“師傅，西安西邊古宅比較集中的地方在哪？就是以前那些當(dāng)官的大戶人家比較多的地方。”

“前邊不遠(yuǎn)處就是咧，不過也比較分散。”那司機(jī)隨口應(yīng)道。這時出租車正好經(jīng)過一小片樹林，丘山便叫停車，眾人來到林中一處石桌前。丘山說道：“咱們兵分兩路，劉奇和賈七一路，到房地產(chǎn)管理系統(tǒng)里找找線索；我們?nèi)齻€去附近問問。大家覺得怎樣？”

眾人都點頭贊同。

丘山等人就與阿七和劉奇作別，返回大路向東邊走去。不一會兒，胡天就指著前邊大呼小叫起來，丘山和李柳玉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見不遠(yuǎn)處正好有一座青磚舊宅。三人忙跑過去，胡天抬手抓住門環(huán)，“砰砰砰”拍了起來。

過了片刻，門吱呀一聲從里邊打開了，一位五十來歲的老婦人探出頭來，疑惑地打量著他們，沒好氣地問道：“找誰咧？”

“大嫂，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們在找，嗯……李云望老先生的宅子，不知您聽說過沒？”丘山問道。

“李云望？沒聽過。”那婦人嘭地一聲把門關(guān)上了。

胡天氣哼哼地作勢就要拿腳去踹門，嘴里叫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唄，什么態(tài)度這是？”

丘山一把攔腰抱住，笑道：“難不成讓人家好吃好喝地招待你？”

“你剛才為啥叫人家大嫂？看把人氣得！你得叫她小妹才對。”

三人繼續(xù)沿著道兒找過去。一路上又碰到三處舊宅，一家敲了半天門沒開，另外兩家也都沒聽說過李云望的名字。這樣走了一個多小時，胡天早已不耐煩，氣喘吁吁說道：“這他媽不是大海撈針?biāo)姓聠?？我看要不咱貼個告示，懸賞毛爺爺一張怎樣？”

丘山懶得搭理胡天，見天已向晚，就給阿七打了個電話。阿七說已進(jìn)入房地產(chǎn)管理系統(tǒng)，但并沒有找到李云望的信息。

丘山見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正尋思時，瞥見身邊有家面館，店內(nèi)墻上掛了張毛主席畫像，心里一動，就招呼胡天和李柳玉走了進(jìn)去，三人挑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

丘山隨便點了三份面食后，就環(huán)顧起店內(nèi)光景來，見墻壁桌椅物什等頗為簡樸，并沒有什么特色，就那張毛主席畫像稍顯突出，看起來也頗為陳舊。

丘山注意到收銀臺旁坐著個六十歲左右、似是店老板模樣的人，便湊上前去搭訕道：“老板，這面館的面做得地道啊。”

“可不。額這臊子面在這鄰里一帶可是出了名的。”

“聽口音老板是本地人？面館生意還不錯吧？”

“是咧，不是本地人，哪能做得出這么地道的臊子面？”老頭拿眼睨著丘山道：“生意不咸不淡，比不得景區(qū)咧。”

“這附近老宅子也不少，要是好好保護(hù)起來，弄成古民居一條街，游客一多，飯館生意怕是要興旺不少。”

“話是這樣說……這些老宅子破的破，拆的拆，要建成景點怕是難。”

“嗯，說的也是。想文革那陣子，‘破四舊’也沒少糟蹋東西。”丘山一邊說一邊拿眼望著店老板。

店老板不自然地笑笑，說道：“那是……那時也是響應(yīng)號召嘛……后生是哪搭來的？”

丘山心里有了底，也不回答店老板的問題，突然低聲問道：“文革那陣子這一塊有批斗過一個叫李云望的人嗎？”

“李云望？”店老板倏地驚覺，不可思議地看著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