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望著漣漪陣陣的水面,似乎若有所思。
劉奇在船頭嚷道:“嘿,原來是這樣,這個設計真有點意思。”
丘山聞聲走到船頭,湊過頭去一瞧,見劉奇正在擺弄那塊遮板,便問道:“怎么說?”
“你看,只要把光纜往這遮板里一放,光纜兩端卡在這兩個卡口里,光纜不就折成九十度角了么?注意到遮板內側沒有?對,有個像指示燈一樣的東西,那是信號收發(fā)器。只要光纖里有光信號通過,信號收發(fā)器發(fā)出的信號就會被干擾,這樣就能讀取到光纖里的數(shù)據(jù)了。”
丘山將信將疑地看了看劉奇,問道:“你能修好?”
劉奇搖搖頭,兩手一攤道:“基本廢了。”
丘山見劉奇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正想埋汰他兩句,突然見遠處河灘的蘆葦叢里鉆出一個胖腦袋來,抻著脖子,眼珠賊溜溜地東張西望。
丘山見來者正是胡天,忙向他揮手喊道:“胡天,這邊。”
胡天這才留意到破船上的丘山等人,便從蘆葦里鉆出來,一溜煙往河灘跑來,邊跑邊叫:“老丘,媽拉個巴子的,你可真會挑地方,這山清水秀的……真是跑斷了我的老腿。”
丘山見胡天胖墩墩的身子后邊背著個鼓囊囊的登山包,脖子上圍了塊迎風招展的花紗巾,忍不住笑道:“胡天,你這是演的哪出?不就是去梁山收個磚頭嗎?整得跟沙漠考古隊似的。”
胡天顛著小碎步穿過河灘和木板,一蹦跳上船頭,猛呼了幾口氣后嘿嘿一笑道:“這叫專業(yè),懂不?”說著揉了揉肚子往艙內望去,嘴里接著道:“有沒有吃的?老子餓慘了。”
“有,當然有。”丘山上下打量了一番胡天,見他比畢業(yè)時還要白胖,忍不住調侃道:“在考古隊淫浸兩年,居然還長了不少膘。”
“媽蛋,老子原以為進了考古隊,從此就要天當被地做枕,一蓑煙雨春風萬里,沒想天天呆在所里搞資料匯編……你知道胡爺我雖然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但也可以九天攬月五洋捉鱉,真是……唉!”胡天夸張地嘆了口氣,一邊摘包一邊側身看著旁邊的劉奇,話鋒一轉哈哈笑道:“這位兄弟印堂紅亮,看起來應是文星高照,擱古代那一定是張良之才啊。你好你好,本人胡天,古月胡、天地父母的天,目前在考古隊干活。”說著就將一雙胖手伸過去,緊緊握住劉奇纖弱的手掌。
劉奇兩嘴一咧,也不知是被胡天捏的還是被他捧的,努力笑道:“幸會幸會,我叫劉奇。”
“哦,果然是奇才,難怪……”胡天還想接著說下去,丘山已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道:“先去艙里,吃點東西再說。”
此時阿七已從艙里站起身來,胡天陡一見到阿七,忍不住又嚷了起來:“哎呦,還有位兄臺,怪老弟眼拙,竟然沒有看到。”說完上下打量阿七一眼,眼珠子骨碌碌亂轉,嘴里呵呵道:“兄臺淵渟岳立氣宇軒昂,靜如處子動若脫兔,一看就知道是英雄人物。”見阿七微微頷首,就奔過去握住他的手,一邊搖晃一邊夸道:“看到兄弟儀容脫俗真是令人高山仰止,我就忍不住想起了三國趙子龍,那可真是崢嶸歲月稠啊……”
“他叫阿七。”丘山見胡天說起話來就沒完,一把摟住他肩膀,搡掇著來到后艙,把食品袋“嘩啦”一下拉開,說道:“先吃先吃,吃完再說。”
胡天也老實不客氣,一陣風卷殘云,消滅了五個罐頭和一袋面包后才抹抹嘴,一邊吮著手指頭,一邊從口袋里摸出根煙點著,搖搖晃晃站起身來,嘟囔著叫道:“咱們現(xiàn)在就上梁山,事不宜遲越快越好。”
丘山望了望阿七,見他立在船頭,眼神迷茫地看著遠處,暗想阿七一路為打聽青龜?shù)?ldquo;秦俑”而來,個中甘苦旁人怕是難以領會,便問道:“阿七,你有什么打算?還呆在這里么?”
阿七看了眼劉奇身前的那個監(jiān)聽器,又回頭望了望破船,搖搖頭道:“呆這里沒什么意義了。”
丘山聽他這么說,突然想起在梁山遇到的黑衣人,或許可以帶阿七去乾陵看看那兩具尸體,指不定能幫他憶起些什么。
想到這里,丘山就將那天在梁山的遭遇避重就輕地說了一遍,最后說道:“這兩人身份神秘,裝備奇特,看起來不像尋常人,你見到尸體后說不定能理出些頭緒來。好在我們的目的地正好是梁山,可以順道去看看,那兩人的尸體可是我親手埋的。”
阿七聽丘山這么說,又想起他曾用過的那把特制手槍,感覺事情頗為蹊蹺,便點了點頭。
胡天此時已躥到河灘上,回頭沖丘山他們嚷道:“喂,你們磨磨唧唧半天,到底準備啥時走?我看天色不早了,再不出發(fā)咱就要錯過吉時。那紅磚可是千年難遇之物,若是被人占了先,胡爺我只怕要抑郁一輩子。呃呃,咱趕緊拾掇拾掇,立馬上路吧。”
丘山見胡天一付志在必得的樣子,就道:“胡天,聽我一句勸,要是那位老農不賣了,你可不能強買。”說著和阿七劉奇收拾起行李來。
“嘿,你也忒小瞧胡爺我了,像我這樣的知識分子,干的可都是知書達禮之事。”胡天說著將煙頭往河里一彈,捋起袖子撥拉開蘆葦叢一頭鉆了進去。
丘山見劉奇兀自抱著那個監(jiān)聽器,便道:“不是壞了嗎?還想留著不成?”
劉奇嘿嘿一笑,盯著那個金屬盒子說:“正好研究研究。”
“得,擱我包里吧。”丘山說著從劉奇手里取過監(jiān)聽器,放進了隨身的背包。
三人下得船來,阿七拆掉搭在船頭的木板,解開錨繩,從岸邊撿了根長竹竿,將船身往江心輕輕一推,那破船慢慢蕩開,順著河水往下游緩緩去了。
一行人穿過蘆葦,見胡天已經(jīng)爬上河岸,便加快腳步攆上。四人走了一刻鐘左右,來到一條馬路上。
胡天靠近丘山身邊,邊走邊說:“老丘,你是不是在搞李泰來的報道?”
丘山有點驚奇地望著胡天道:“你也知道李泰來死了?”
胡天打了個嗝兒才道:“媒體的報道都鋪天蓋地了,誰還不知道?更何況我是考古界的資深人士。依我說嘛,你們這些媒體都是瞎JB亂寫,有的說自殺,有的說謀殺,有的說猝死,死法都被你們寫了個遍……咳,你的調查有啥結果了?”說著扯了扯丘山袖子,故意落后阿七和劉奇幾步,又大聲說道:“唉,一代史學泰斗隕落,也是考古界的重大損失。每每念及此處,我就感到肩上擔子更重了。”
丘山見胡天裝模作樣長吁短嘆,想著不能讓他陷到這樁案子里來,就道:“不是警方的結果還沒出來嗎?媒體自然要多操點心。這叫服務人民,守望社會。”
“嘿!守望社會都出來了,你不就是賺點小MONEY嘛。”胡天見已落后阿七他們六七步遠,便低聲問道:“那個阿七是什么人?”
“你干什么?”丘山瞪了胡天一眼。
“我見這人有點怪怪的,陰氣很重。”
丘山心里咯噔一下,但旋即說道:“別瞎想,他的身份……嗯,先別提這茬了。”
胡天見丘山表情嚴肅,便呵呵笑道:“老丘說得是,我們即刻去梁山,趕緊把那紅磚收了才是正事。”說著邁起轱轆腿,晃著登山包,一顛一顛地往前走去。
丘山瞥見那登山包的側袋里插了份報紙,就隨手取下展開來,嘴里說道:“你就這么相信自己的眼力?才在考古隊混了兩年,憑兩張圖片就能斷定那紅磚是寶貝?我倒是實實在在地看過摸過,也沒覺得是什么珍貴文物。”
胡天扭過頭來嚷道:“我說老丘你這人嘛,平時沒事總喜歡說些掃興話,你啥時聽我說那紅磚是文物了?說實話若真是文物,我也拿不準那玩意兒值幾個錢。但胡爺我是何等人物,說起來那真是天文地理諸子百家無所不知無所不曉。話說我一看那紅磚圖片,立即以一篇奇文《儀鳳飛天閣顯圣記》印證之,有力地得出該磚為絕世之物的結論。”
胡天見丘山嘴巴漸漸張成O型,臉上露出疑惑之色,頓時頗為自得,接著說道:“這《儀鳳飛天閣顯圣記》是殘本孤例,就算你翻遍正史野史都找不著。呵呵,最難得的是書中繪有工筆古畫,我按圖索驥一一對照,你道怎么著?”
胡天見丘山的表情越來越不對勁,像是看到了什么詭異之物一般頗為驚懼,以為自己這些話把丘山唬住了,不由得皺起眉頭道:“老丘,幾年不見你這畫風變化忒大了點吧?”
“完了……完了完了……”丘山兩眼瞪著報紙,嘴里下意識地碎碎念叨著。
胡天一邊望向報紙一邊說道:“什么完了完了?這要不是光天化日的,還以為你碰到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