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鉤是直的?”阿七回過頭來疑惑地看著丘山。
“呵呵……哇,這么大條草魚,今晚可有得吃了。”丘山見阿七身旁一個盆里有幾條魚正游來游去,便轉(zhuǎn)了話頭,接著道:“我去拾些柴火,今晚咱搞個渭水烤魚宴。”說完就沿著河岸撿起枯枝來。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太陽西沉,天色暗了下來,丘山抱了一大堆柴火回到淺灘上,見阿七和劉奇正忙著支架子,就把柴火抱過去。三人殺魚生火一番忙活,劉奇又去艙尾找了些油鹽佐料。待一切準備就緒后,三人圍在火堆旁邊烤邊吃起來。
一輪秋月在東面莽原上升起,夜空浩瀚,繁星似錦,夜風輕拂在身上,篝火正旺。
三人就著面包吃著魚肉,丘山和劉奇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起這些年的經(jīng)歷,免不了一番感慨。阿七則蹙著眉頭,默默吃著面包,一付心事重重神情蕭索的樣子。
丘山瞥見阿七如此,心中一動,想起自己在梁山碰到的那兩個黑衣人,同樣神秘,同樣帶著奇特裝備,難道阿七與他們有什么關(guān)系?
想到這里,丘山冷不丁喚道:“阿七,”見阿七轉(zhuǎn)過臉來,就道:“杜牧似的,熱肉熱克秀。”
“什么?”阿七一臉茫然地看著丘山。
丘山見阿七神色并無異常,突然呵呵笑道:“你一路從舊金山到北京,怕是沒少折騰吧?”
阿七有些吃驚地望著丘山,嘴里說道:“你怎么知道……”
丘山見自己竟然一語中的,心中頗為得意,表面卻不動聲色,說道:“劉登極一個月前在舊金山一個國際拍賣會上競得一件東漢金鏤玉衣的文物,并將它贈還給了中國。半個月前他飛往北京,你也一路尾隨他而來。”
丘山說得稀松平常,心里卻捏了把汗,自己的判斷無非基于兩點:一是阿七雖然中文流利,卻不知道姜太公釣魚這個童叟皆知的歷史掌故,手機又是英文版,這些細節(jié)串連起來,都表明他不應(yīng)是國內(nèi)長大的;二是他應(yīng)該在跟蹤劉登極,昨晚在四合院旁的樹林里碰到時,他似乎正在監(jiān)視劉登極。
“是的。”阿七居然毫不隱瞞,說道:“半個月前我跟他到了中國。”
“為什么跟蹤?”
阿七思付片刻才道:“劉登極有個項目,代號叫‘秦俑’。”
“秦俑?”丘山見阿七點點頭,就接著問道:“那是什么項目?”
阿七搖搖頭道:“我一無所知。”
“哦……”丘山理了理思路,問道:“你是為了這個項目跟蹤劉登極的?”
“是的。”
“但不知道‘秦俑’是個什么東西?”
“嗯。”
“哦……”丘山猶疑了片刻,說道:“這是組織交給你的任務(wù),對吧?”
“我沒有組織,也沒有任務(wù)。”阿七坦然道。
丘山和劉奇面面相覷。丘山兩手一攤道:“為了‘秦俑’跟蹤劉登極,卻不知道‘秦俑’是什么東西,也沒有人安排這么做,那你做這些是為了什么?”
“唔,有人告訴我,負責這個項目的人跟我的過去有關(guān)。”
“過去?”丘山聞言忍不住問道:“你過去是做什么的?”
阿七側(cè)頭看了看丘山和劉奇,過了好一會兒才垂下眼瞼,黯然道:“不知道。”
阿七話音剛落,丘山和劉奇都驚奇得瞪大眼睛。
“不知道?難……難道你……失憶了?”
阿七點點頭。
丘山回想起遇到阿七后的一些細節(jié),似乎慢慢明白過來,問道:“你最近的記憶,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一個多月前。”阿七緩緩回憶道:“一個多月前的一天早晨,大概六七點的樣子,我在舊金山聯(lián)合廣場的一條長椅上醒來。那時天剛蒙蒙亮,我記得當時天空灰蒙蒙的,一群白鴿正從廣場上飛起來。”
聽阿七說起當時的細節(jié),丘山暗想那個場景在他腦海里一定特別深刻。
搖曳的火光映在阿七臉上,他凝視著篝火接著說道:“我醒來時,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睡在長椅上,也不知道在那之前發(fā)生了什么。這樣待了可能有幾分鐘吧,我感覺頭腦昏昏沉沉,正準備站起身時,有個打掃衛(wèi)生的清潔工,拎著一個袋子走到我身邊,把袋子放在長椅上,對我說有人讓他把那袋東西給我。我問給他袋子的人是誰,他說那人身材略胖,像個華人,大概四十來歲,但戴著口罩,所以他也不知道對方的模樣。”
丘山和劉奇互相看了一眼,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劉奇忍不住說道:“看來那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阿七點點頭道:“我打開袋子,看到里邊有張字條,上面有一句話,‘編號:007強山劉登極的青龜知道你的過去。’”
丘山暗想阿七自稱“七”可能來源于此,想了想便道:“從這句話來看,青龜?shù)瓜衲硞€人的名字。”
“是的,開始我并不知道這些。從后來截獲的劉登極通話中,我知道有個叫‘秦俑’的項目。通過監(jiān)聽‘秦俑’的關(guān)鍵詞,我才知道這正是EF小組中那個叫青龜?shù)娜素撠煹捻椖俊?rdquo;
“EF小組是什么組織?”
“我不太清楚,但知道它跟劉登極的聯(lián)系非常密切,小組成員之間都用代號溝通。我當時監(jiān)聽到那個叫青龜?shù)某蓡T與劉登極談過‘秦俑’,但此后青龜就消失了。我想只要一直跟著劉登極,總可以再次得到青龜?shù)南?,便一路從舊金山跟到了北京,然后來了西安。”
阿七頓了頓接著道:“當時EF小組的一些成員正在執(zhí)行一項計劃,名字叫‘泰山’,我以為是‘秦俑’項目的一部分。后來才知道‘泰山’計劃跟李泰來有關(guān),他們跟蹤他,監(jiān)聽了他的電話和電子郵件。”
丘山回想起昨晚在四合院里的情形,說道:“但李泰來的死是另一撥人所為。”
“是的,我當時也覺得奇怪。‘泰山’計劃有綁架李泰來的部分,但李的暴斃出乎EF小組的預(yù)料。他們知道李的死因后,才意識到碰上了對手。李泰來臨死前給你打了個電話,這些信息EF小組都監(jiān)聽到了,所以才有了大前天晚上的事。”
丘山想起胡同里的打斗還歷歷在目,正準備開口說話,阿七又接著道:“事實上,李泰來打給你的電話包含了一段信息,但你好像并不知情。”
“哦?”丘山驚訝得張開嘴,回憶起自己在雜志社時接到李泰來的第一個電話,雖是一片雜音,但確實帶有某種節(jié)律,想來應(yīng)該包含了某個信息,忙道:“真沒想到,我沒留意就把電話掛了。”
阿七點點頭,打開手機撥劃了幾下,一段聲音從手機里傳出:
“您好,《國家寶藏》,請問找哪位?”
“……刺噗噗……噗……”
“喂,請問哪位?”
“……噗刺……刺噗噗……”
“喂,喂……”
“……噗噗刺噗……刺刺刺……噗刺噗……”
“喂,能聽見嗎?”
“……噗噗噗……噗噗刺……”
……
丘山聽到自己的聲音從阿七手機里傳出,心中涌起一股詭異的感覺。
劉奇此時突然說道:“DEADFORSU……”
阿七點點頭道:“是的,如果照莫爾斯電碼來翻譯,就是DEADFORSU……”
“為‘SU’而死……”丘山念叨了一句,問道:“‘SU’指的是什么?”
“唔,可能是某個單詞的一部分,也可能是縮寫。”阿七兩眼精光閃閃地看著丘山道:“莫爾斯碼是國際通用明碼,李泰來會把重要信息放在明碼里嗎?”
丘山和劉奇都點點頭,覺得阿七分析得頗有道理。丘山說道:“早知道我多聽會兒就好了。”
阿七搖搖頭道:“這段信息可能只是李泰來用來迷惑對方的,事實上他留了不止一條線索。”
“哦?”丘山心里一驚,忙問道:“還有什么線索?”
“給你打了電話后,李泰來又給他女兒發(fā)了封郵件。”
“李柳玉?”
“是的。那封郵件也被EF小組截獲了。郵件最后一段話比較奇特,像是一段暗語。”
“暗語?”劉奇聽阿七這么說,頓時來了興趣,迫不及待道:“快說來聽聽。”
阿七撥弄了幾下手機,丘山和劉奇湊過去一看,見屏幕上是一封電子郵件內(nèi)容,發(fā)信日期正是李泰來給丘山打電話的那晚。
“玉兒:
對不起,請原諒爸爸用這種方式與你告別。
此時此刻有太多東西想與你分享,可惜已沒有多少時間了。我真希望還能帶你去游歷四方,感受這塊古老大地上璀璨的文明……
回想過去,我感到幸福。你讓我一生富足,了無遺憾……但愿你能從過往的日子里汲取營養(yǎng),獲得勇氣,堅定面對未來的一切。
切記:如皇如后,九泉含笑;丈夫立世,高曲寡和。往昔故井,東來紫氣;步君前塵,遙敬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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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字23:36”
“如皇如后,九泉含笑……”劉奇一邊念著那段話一邊困惑地撓頭,似乎沒料到所謂的暗語是一首半文半白、半通不通的四言古詩。
丘山也將古詩默念了一遍,想起李泰來在公用電話亭留下的絕句,忍不住將手伸進衣兜里,握住了那半片銅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