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聾的聲音幾乎炸碎了我的腦袋,暈乎乎的忘記了掙扎和反抗,眼中只有天上吱呀亂叫的黑色老烏鴉。村長在眾人的喊聲中走到我的面前,他探手將我的墨鏡摘下,頓時引起一陣嘩然,我那蒙著一層灰色的眼睛暴露在視野中。
村民們要拿我祭天的喊聲更加堅決,我能夠看到他們藏匿的恐懼,如今我在想解釋什么都是徒勞,只是心里真的不明白。
“呼......”我的聲音顫抖著“村長,為什么要這么對我?我做錯了什么?”
村長站在我的面前,握著墨鏡說:“我已經(jīng)給過你機(jī)會了,你非但不走還害死王老四,你就是個畜生!我們村子養(yǎng)了你這么多年,沒有這些人你能活到現(xiàn)在?十八年前你就該死了,你只會帶來不幸,十八年是這樣,現(xiàn)在依然是!”
“你到底在說些什么?”
村長臉頰抽動了下,轉(zhuǎn)過頭對村民說:“燒死他,祭天!”
兩個村民舉著火把湊到我的身邊,他們對我還是有些畏懼的,小心翼翼瞧著我的眼睛,將腳下干燥的柴火點燃,火焰快速的蔓延升騰,燙的我想要勾起腿腳,可雙腿被綁縛著用不上力氣。
我要死了...我就這么死了。
火焰映在我的瞳孔中,我仿佛在火焰中看到了這十八年來的點點滴滴,和婆婆生活在一起的幸福時光,在那院子里的古樹上爬來爬去......
“咔嚓!”
陰郁的天空突然劃破一道驚雷,聲音大的嚇人,隨后村民們目瞪口呆的散開,指著我的身后大喊大叫。
我回頭一看,雷光與黑夜中婆婆的墳前站著一個紅衣披發(fā)的女鬼,指甲長長地近乎彎曲,赤裸著一雙青紫色的腳,與我上次見她不同,這時她那發(fā)爛的眼眶內(nèi)已經(jīng)多了一雙血紅色的雙瞳,眼角不停地向下滴著血。
“鬼...鬼??!”
村民們開始騷亂,村長大呼冷靜但這時已沒有人再聽他的,一場大雨從天空中瓢潑而下,我腳下的干柴和燃燒的褲子都被雨水澆了個透。
濕漉漉的我眼看著村民們四散奔逃,只剩下村長和幾名壯漢留在我的前方,陰沉沉的大雨中,火把熄滅他們看不到我,而我卻能清晰的看清楚每一個角落,甚至是其中一個男人被嚇尿褲子的痕跡。
女鬼慢慢的走近我,村長和那幾名壯漢不停地向后退,最后村長喊:“許三火送給你了,別再鬧我們村子了!”
說完,他們也匆匆逃走了,只剩下我一個人被綁在墳地里,看著披頭散發(fā)的女鬼漸漸向我靠近。
她的腳步很慢,我卻開始拼命的掙扎想要解開麻繩,也不知道這繩子是誰綁的,竟然這么緊,憑借我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突破它!
“桀桀桀......”
女鬼發(fā)出恐怖的笑聲,令我毛骨悚然,她走過一個個墳包,眼看就要到我的面前,我爆發(fā)著無限的求勝欲,心里暗罵趙守全為什么非得今天離開。
雷雨交作,女鬼邁上了婆婆的墳,墳前擺放的小三牲和符咒都被雨水沖垮,突然間,墳里面伸出一只手,死死抓住了女鬼的腳踝!
女鬼低下頭想要掙脫,卻如我被綁在木樁一般掙不開墳里伸出的手,她發(fā)出了嘶吼聲,“為什么?”
墳里沒有人回應(yīng),我看到那雙從墳里伸出來沾滿泥濘的手,想起了在院子里楚楚可憐的女孩兒——尹夭夭!
墳里真的是她?她在做什么,救我嗎?
我不敢再耽擱,趁著女鬼無法靠近我的時候繼續(xù)掙扎,我看到一個矮矮的老頭從樹后面鉆了出來,快速的跑到我身前開始解麻繩。
“你怎么來了?”
劉大仙沒有說話,他手腳并不是很麻利,解繩子費了半天勁,不時抬頭看向我身后的女鬼,雨水打濕了他本就佝僂的脊背。
終于,繩子開了,我從木柴上摔進(jìn)泥濘里,支起身體拉著劉大仙就往家跑。
女鬼在我們的身后發(fā)出了凄厲的慘叫聲,她肯定不甘心就這么讓我們跑了,我與劉大仙鉆進(jìn)了籍村和古萍江之間的林子里,因為我不確定家里是否會有村民,這個時候遇到村民不比遇到女鬼差多少。
我倆跑了很久,泥濘的道路走人不便,直到筋疲力盡,靠在一棵大樹下歇息。
劉大仙劇烈的咳嗽著,奔跑對于他這個年邁的老人來說負(fù)擔(dān)太重,差點有出氣沒進(jìn)氣。
我警惕地注意著四周,沒有人也沒有女鬼,方才癱軟著說:“他們把我婆婆給燒了,我不能繼續(xù)呆在這兒,劉大仙,你帶我走吧!”
劉大仙看著我,雨迷離了他的眼睛“不行,鬼怪未除,我不能走。”
“村子里的人已經(jīng)不在乎你了。”
他堅決道:“那我也不能走,我在十里八村捉鬼除妖了一輩子,就算是死也要保護(hù)籍村。”
我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劉大仙臉上的執(zhí)拗已經(jīng)表明了他的決心,我嘆了口氣,沒有再勸他,而是詢問關(guān)于村長所說的十八年前的事情。
劉大仙這次沒有隱瞞,只是說:“那件事過去很久了,籍村的祭天儀式,也是十八年前出現(xiàn)的......”
......
十八年前。
秋末冬初的時節(jié)。
籍村遭遇了一場百年不遇的災(zāi)難,古萍江水比往年都要洶涌,大水蔓延上了河道,吞沒樹林,淹了村里的主路。因為籍村地勢甚高,僥幸沒有人受傷,但眼看著江水還在瘋漲,村長帶著人準(zhǔn)備在下游疏通河道,當(dāng)時叫來了劉大仙幫忙,因為他會看風(fēng)水,能掐會算,所以村里無論有什么大動作都找他來算上一算。
劉大仙觀風(fēng)水,選了一處疏通河道的地方,村民們耗費三天三夜,打出了一條放水的路,但就是水退去后,在曾經(jīng)被淹沒的樹林里,村民發(fā)現(xiàn)了一座巨大的青銅石棺。
棺長三米多,寬兩米多,上面雕刻著珍奇異獸,當(dāng)劉大仙趕到現(xiàn)場后認(rèn)定棺槨是不祥之物,說邪物由古萍江來就要送進(jìn)古萍江里去。
村長找了幾個年輕力壯的大漢,抬著棺槨正往古萍江走時,一個拄著拐杖的女人路過攔住了抬棺的隊伍,女人四十余歲,蓬頭垢面,穿的也是破破爛爛。
村民們本想將她轟走,那女人說這棺槨是江里的妖怪,它被放了出來才導(dǎo)致江水泛濫,如果把棺槨送回江里,籍村早晚會被洪水淹沒。
劉大仙卻不這么認(rèn)為,他覺得棺槨是河神的寶物,如果不送回去才會惹出是非,最后村民們還是聽信劉大仙的話把棺槨扔回了古萍江中,而那女人也被村民們給攆走了。
第二天的時候,又有人發(fā)現(xiàn)了那個女人,她在樹林里,就坐在昨天被扔進(jìn)江里的棺槨上!
這個消息傳遍村子,劉大仙也當(dāng)場嚇了一跳,連忙到樹林里,只看到那女人懷中抱著一個嬰兒,嬰兒是綠色的,像是剛剛出土的古玉。
女人說:“如果你們還想活,就要把棺槨埋進(jìn)籍村的地底下,不然整個村子的人都會死光!”
劉大仙沒見過這樣的陣仗,他拿不準(zhǔn)主意,但眼看著女人懷里的嬰兒就不是正常東西,便令人將女人綁起來,搶走了嬰兒。當(dāng)晚女人被關(guān)押在村子里,但是第二天一早她就消失了,問看守的村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更奇怪的是,樹林里的棺槨也消失了。
劉大仙的本意是將嬰兒燒死,但村里的一戶姓孟的人家說愿意收養(yǎng),而且嬰兒在洗澡后皮膚已經(jīng)變得和正常人無恙,最后村里的人決定送給孟大娘。
孟家除了老大娘外,還有兩個孫女,都是二十多歲未出嫁的年紀(jì)。
這嬰兒一到孟家,沒過三個月,孟家的兩個孫女雙雙被淹死在古萍江里,劉大仙再次來到籍村,卻怎么也找不到那兩個孫女是尸體。
而意外的是,那個女人又出現(xiàn)了。
她是在晚上騎著棺槨來到了村里,就如三個月前一樣,讓村里人把棺槨埋葬,這次大家都有些害怕,按照女人的說法從古萍江邊挖了一個大坑,把棺槨葬進(jìn)了里面。
女人受村里的吃喝招待,去了孟家看當(dāng)初她抱來的孩子,但就是她呆在籍村的幾天,夜里總有怪異的聲音從古萍江里傳出來。
一個接一個村民意外的被淹死在古萍江里。
村民們都覺得女人是妖孽,是她禍害死了籍村的人,最村民們趁夜將女人綁起來送到墳地里,將她活活燒死了。
當(dāng)時劉大仙已經(jīng)離開了籍村,聽到這個消息趕了回來,發(fā)現(xiàn)女人被燒死后,留下的并不是尸體,而是一個沾滿了血的木偶。
當(dāng)時村里人想將孟大娘家的嬰兒也燒死,但孟大娘說自己的孫女都死了,就剩下這一個孩子,怎么也不肯交給他們。最后在劉大仙和村長的勸說下,孟大娘才保住了嬰兒,并取了一個名字:許火。
自那之后,村子里的人發(fā)現(xiàn)孟大娘走路時,手中多了一個黑色的拐杖,與那被燒死的女人第一次出現(xiàn)時,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