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不知道什么時候也來了,站在人群外面向里看,一聽這話,臉都白了。
我也有點緊張,見村長走過去說:“陳道長,您的意思是,這件事你管不了?”
陳道長伸手捋了捋胡子,掐指算了算,說道:“也不是不能辦,只是免不了費一番周折。”
一聽這話,村長忙道:“陳道長你無論如何也要幫幫忙,錢不是問題,只要道長能把事兒解決了就成。”
陳道長又問:“苦主來了么?”
村長扭頭找了找,招手把小翠叫了過來。
陳道長上上下下把小翠打量個透,然后說:“這里人多眼雜,咱們借一步說話。”
聽了這話,村長站起身來,向看熱鬧的喊道:“走走走,沒啥看的,都回家該干啥干啥去。”
他身為一村之長,本身就具有一些威望,加上平日里熱心得很,誰家出了事兒,他都是忙前忙后,所以人緣挺好。
聽他這么說,大伙便嚷嚷著退出了院子,但是卻還不走,站在院門外抻著腦袋向里看。
我向村長說道:“叔,我看咱們還是屋里說吧。”
村長忙說:“對對,咱們屋里說,屋里說。”
待到了屋里,陳道長說道:“這件事,起因在這位苦主身上。你與你那丈夫結(jié)婚幾年,雖是名義上的夫妻,卻未同房。如今你丈夫怨氣難消,便來找你,目的就是想跟你做真正的夫妻。”
一聽說小翠沒有跟張大侉子同過房,我和村長都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
怪不得小翠一直沒有懷上孩子,原來他們根本就沒有行夫妻之禮。可是這么多年了,這怎么可能。
見小翠低著頭不說話,臉都紅到了脖子根,我才相信陳道長說的話,的確是真的。
這時候,我打從心里相信眼前這個陳道長的確是有兩把刷子。
可是聽陳道長的話,仿佛這張大侉子死而復(fù)活,跟十里磨盤也沒有多大關(guān)系,只是因為生前沒有與小翠沒有行過床弟之事,才過來找小翠。
聽了這話,村長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翠,不知道心里再想什么。
我也沒心思琢磨村長,向陳道長問道:“那張大侉子到我家院子里踩的那鬼畫符的東西,就是什么意思?”
陳道長晃了晃腦袋,慢吞吞地說道:“你說得沒有錯,這就是鬼畫符,意思是就要同苦主成就好事。你們當(dāng)然看不懂,但豈能瞞得了我?”
聽到這兒,我冷汗就下來了。
我也知道剛剛村長為啥一眼一眼地看我和小翠了。
當(dāng)晚張大侉子是跟小翠來到的我家,知道我跟小翠孤男寡女待了一夜,才畫的那個鬼畫符。這幾天沒有來,是不是也是因為知道小翠一直在我家?如果他誤會我跟小翠有什么,會不會找上我?
想到這兒,不由心里打了個突突。
看著小翠一臉驚恐之色,村長的臉色也變了,忙問道:“道長,你看這是怎么辦。”
陳道長點了點頭:“放心,放心,有我在此,還容不得那妖孽撒野。容我先去死者的墳前觀望番。”
聽了這話,我心頭大定,看來,村長這次是找對人了。
我們陪著陳道長來到張大侉子的墳前,陳道長圍著墳前轉(zhuǎn)了幾圈,問道:“下葬幾天了?”
小翠回應(yīng)道:“就十幾天的事。”
陳道長又伸手算了算,又不知道從哪拿出一只羅盤來看了看,說道:“墓有龜相,上有天澤,卻未及落地就沒了。這墓里,應(yīng)該根本就沒有尸體吧。”
我心說這不廢話么,有尸體的話,張大侉子還能去我家?
村長點了點頭:“對呀,那時候張大侉子去了十里磨盤,沒有人能去把他的尸體帶出來,無奈之下,只能用衣冠下了葬。”
陳道長說道:“不妨,畢竟這是他的陰宅,他本該入土為安,再入輪回,沒有想到放不下執(zhí)念成了妖孽。遇到我,算他倒霉。明日這個時候,我會再來,設(shè)壇施法,收了那孽賬。”
聽了這話,村長連連點頭,我也放下心來。
村長拿出一個大紅包放給陳道長,陳道長擺了擺手說道:“出家之人,視金錢如糞土。這降妖除魔本來也是份內(nèi)之事,村長還是快快收回去吧。待明日我與小徒前來,到時候若村長有心,賞他點財帛。他修行尚淺,畢竟是一介凡人,況且家有老母需要贍養(yǎng),這也是人倫天道。”
村長聽他這么說,便把紅包拿了回來,對陳道長的態(tài)度更加恭敬。
說實話,通過這件事,我也對那陳道長刮目相看??磥淼拇_是得道高人,不然誰會對錢不動心?
我本來還想問問他黑貓說話是怎么回事,但是想了想,怕他誤認(rèn)我是神經(jīng)病,就沒有說出口。
等送走了陳道長,村長轉(zhuǎn)頭問我:“咋樣,靠譜不?”
我點了點頭:“這個我看行。”
與村長和小翠分開,我回到家里,剛進屋,就看見那只黑貓蜷在凳子上。
本來我因為陳道長明天就可以降了張大侉子的事,心情挺好,幾乎就忘了黑貓這一茬了,這時陡然看到它的一瞬間,仿佛心臟一下就停止了跳動一樣。
見我進來,抬起頭來死死地盯著我。
我停住的動作,打了個激靈,就想退回去,可是雙腿卻不聽使喚一樣在原地打著擺子。
“進來!”
黑貓的聲音難聽得要死,就像兩塊木頭放在一起摩擦一樣。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進來!”
黑貓又說了一句,這一次的語氣有點尖利。
我現(xiàn)在想跑肯定是不行的,因為我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地方可去。去小翠家,本來村里就傳著我倆的風(fēng)言風(fēng)雨,去別人家,解釋說自己家貓會說話,后果可想而知。
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再說這黑貓如果真想害我,我都不知道能死多少回了。
雖然這么想,但是我心頭還是忐忑不已。
我硬著頭皮走進去,站到門邊上。
我自認(rèn)為這是與黑貓相距較遠的安全距離,一有不對勁,回頭就跑應(yīng)該來得及。
那黑貓眼神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看著我半晌,說道:“不是讓你不要多管閑事嗎?為什么不聽話?”
我心說我為什么要聽你一只貓的話,那不被人笑掉大牙?
但是我心里緊張,張了張嘴,半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黑貓盯了我半晌,說了句“跟我來”,就輕飄飄地跳下板凳向里屋走去。
我跟了進去,見黑貓?zhí)焦褡由?,向我看了看,說道:“把這個拿著。”
我定睛一看,見在它面前,正放著一張不知是用朱砂還是鮮血寫的一張黃色道符。
這個,是它自己畫的?這怎么可能。
我有點舉棋不定,黑貓開口說道:“明天,你把這個給那個陰陽先生,告訴他隨身帶著,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他。”
聽了這話,我有點吃驚,同時對黑貓的恐懼也減輕了幾分。
“你是說,那個陰陽先生辦不了張大侉子?”
黑貓冷笑一聲,那眼睛里閃出陰惻惻的光,說道:“張大侉子好辦,但是他壞了人家的事,十里磨盤的東西不可能饒了他。”
說完跳到地上,我嚇得往后退了兩步。聽那黑貓的意思,張大侉子到底還是跟十里磨盤的東西有關(guān)系。
黑貓走到門口,搖了搖尾巴回頭向我說道:“更何況,那人可能連張大侉子都辦不了。”
說完就出門而去。
我則怔怔地站在那里,腦子里一片混濁。
聽黑貓的意思,那陳道長是個騙子?
我親眼見到陳道長的手段,各種前因不用人說,自己就能算出來,連小翠沒有與張大侉子同房都算出來了,怎么可能是騙子?
然而有些東西從會說話的黑貓嘴里說出來,因為它本是妖異之物,按理說肯定比常人說話更加容易相信。
我搖了搖頭,拿起那張符看了看,那紙上的符號很復(fù)雜,我根本不相信那只會說話的黑貓會畫出這種東西。
但我還是把符紙放到衣袋里,以備不時之需。
小翠今晚并沒有過來。不知道是在乎村里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還是怕我向她打聽她跟張大侉子的事。
我一夜輾轉(zhuǎn)反側(cè),怎么也睡不踏實,第二天一早,聽人說陳道長現(xiàn)在正在張大侉子墳前施壇做法。
我胡亂洗了把臉,就急促促地向張大侉子墳前跑去。
來到目的地,卻見那里已經(jīng)站滿了人,小翠也在。陳道長和一個跟我年經(jīng)相仿的年輕人,應(yīng)該是陳道長所說的徒弟,正在墳前支起的法壇邊上忙碌著什么。
我看到村長正彎著腰把一條一條的鞭炮往地上排,便走過去跟村長打了個招呼。
這個時候,陳道長已然把法壇上的香燭點燃,而后把桃木劍拿起來,口中念念有詞。
我與他距離尚遠,聽不清念的是什么,無非是一些咒語之類的。我看到那法壇上,攝魂鈴、往生紙、天師法印、狼毛筆一應(yīng)俱全。
那法師步罡踏斗,口中大叫一聲,只聽“呼”一聲,手里的符紙一下就無火自燃。
這一手把在場的眾人全都震住了,我也心頭大定,這法師果然有手段。
“吉時已到,開棺合骨!”
陳道長說了一聲,而后鞭炮大動,幾個壯年小伙拿著鐵鍬三下五除二就把張大侉子的棺材給挖了出來。
雖然大家都知道這棺材里沒有張大侉子的尸骨,但是一聞見那棺材的腐敗氣息再加上剛剛翻出來的泥土味,不知怎么,就感覺全身一冷。
這時候,陳道長一把拉過小翠的右手,用一把形狀奇怪的小刀把她中指刺破,將血抹在一個紙人的眉心、人中、雙肩及肚臍下三寸的丹田處,而后一聲爆喝,那紙人居然“騰”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
這離奇的場面把我看得一愣一愣的,身邊看熱鬧的也發(fā)出一陣驚呼。
這時候村長走到我身邊,點了根煙說道:“這下我可真就放心了。”
我點了點頭,沒說什么。
然而就在這時候,一個人影突然沖了進去,撲倒在法壇上,將法壇一下就撲倒了,法壇上的法器灑了一地,香燭紙錢滿地都是。
而后,那人又一下扒在剛剛被抬出來的棺材上,沖著眾人哈哈大笑。
見此情景,村長臉色一變,把煙頭往地上一摜,罵道:“媽了個逼的,這個三瘋子咋就沒給看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