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有點(diǎn)雜亂的腳印,看似沒有章法,但是從某個角度一看,的的確確是一個有跡可循的圖案。
聽小翠說這個圖案她見過,我忙問她在什么地方見過。
小翠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才不好意思地回了句:“我忘記了。”
聽了這話,我有點(diǎn)泄氣。
不管怎么說,張大侉子不會無緣無故大半夜在我家院子里畫這么一個東西,更何況他是人是鬼還尚不可知,就顯得這事情更加奇異。
但是小翠既然說想不起來了,我也不能再苦苦追問。
趁著清早人少,小翠獨(dú)自回家了。
我拿了把掃帚把院子里的腳印掃干凈,卻發(fā)現(xiàn)這腳印仿佛是張大侉子背著很重的重物踩出來的,每個腳印都深深印入土里。
我心念一動,拿著紙筆照著地上的圖案輪廓大概的描了下來。
一連幾天,小翠天天到晚上來我家過夜。我特地把一間房打掃出來讓她住,但是她說自己害怕,我只好在床下邊打了個地鋪。
小翠在我們兩人中間拉了個簾,就這么將就著。
總而言之,兩個孤苦無依的人,總算有了一個伴。
爺爺生前養(yǎng)的那只大黑貓一天到晚不著家,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有人說看到它天天從爺爺?shù)膲灥姆较蚧貋恚蚁胫赡苁撬岵坏脿敔?,去那里陪伴?/p>
說起來貓這個東西,的確是挺有靈性的。
想到這兒,我有點(diǎn)心酸,便每天拿給好吃的放到它的食盆里,可奇怪的是,從來沒有見它動過。
張大侉子從那天之后,也沒有再來過。
這天一早,我正站在門口刷牙,就見村長站在院門外邊,賊眉鼠眼地往里看。
我把嘴里的牙膏沫子吐出來,向村長打了個招呼。
村長的臉色有點(diǎn)尷尬,嘿嘿笑了一下,正了正頭上的前進(jìn)帽,踏步走了進(jìn)來。
我覺得村長這么早來我家肯定是有事兒,自從爺爺過世,很少再有人到我家里來。
果然,村長用目光掃過我,直直向屋里看。
這時候小翠從屋里走出來,村長的臉色更加尷尬了。
他把我拉到一邊,語重心長地說道:“小凡啊,我知道你們年輕人的事兒,我是不應(yīng)該管。但是畢竟咱們村兒的情況在這兒呢,你說人家小翠剛剛死了丈夫,咱們這么做有點(diǎn)不地道。你也這么大了,我跟你嬸子說了,讓她從外村給你張羅個媳婦……”
我一聽這話頭一對,就攔住了村長,問道:“村長你說什么呢。”
村長瞟了我一眼,向小翠施了個眼色:“這真是不合適啊。”
我說有什么不合適的,我倆又沒干啥。
村長說:“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打小看你長大的,但是村子里這風(fēng)言風(fēng)語可傳開了。”
我說:“村長,咱有些事兒,不能瞎說,也不能聽風(fēng)就是雨呀。”
村長有點(diǎn)急了:“你這孩子,你說沒干啥,那兩人都住一個屋了,讓人家怎么想,連我都不信。”
一聽這話,我也覺得村長說得有道理,畢竟農(nóng)村里不比城市,就算是城市這種事兒還得避點(diǎn)嫌。雖然我跟小翠沒那啥,但是瓜田李下的,的確容易讓人誤會。
想到這兒,我低聲說道:“村長,不是小翠愿意來,也不是我讓她來,關(guān)鍵是這里邊有事兒。”
村長一拍胸脯:“有事找你叔我啊,說吧,有啥事,你叔幫你解決。”
我一指村長:“叔,這可是你說的啊。”
當(dāng)下把張大侉子怎么把小翠從家里追到這兒來,又怎么在院子里轉(zhuǎn)圈原原本本地跟村長一說,村長面露懼色,臉色也白了。
我怕他不信,拉著他到院子中間。
“你瞅瞅,腳印子還在這兒呢。”
村長這才臉色一變,蹲下身子拿手指往腳印里量了量,起身看了看說道:“這都踩進(jìn)去一截指了,好家活。”
我說:“可不是嘛。小翠這才來的我家,一直沒走。村長要不樂意,不然讓小翠先去你家跟嬸子住兩天?”
村長臉色一變,生怕張大侉子追著小翠到他家,忙擺了擺手說:“那個,先在你這兒將就將就,我家也不太方便。”
話鋒一轉(zhuǎn):“小凡,我可跟你說啊,在你這兒可以,你可不能干錯事兒,你還年輕,懂嗎?”說到這兒,還看了小翠一眼,壓低著聲音說,“寡婦不祥!”
“放心吧村長,我懂,我懂。”
我點(diǎn)著頭答應(yīng)著。
村長把帽子摘下來,拍了拍身上的土,說道:“這么著,我這就去打聽打聽,找個先生來,你們先將就將就。小翠,你在這兒委屈著點(diǎn)吧。”
小翠也挺乖巧,紅著臉像個害羞的小媳婦:“沒事兒,村長。”
看著村長搖著頭走出大門,小翠走過來問我:“村長剛跟你說啥了?”
我看著她那對大眼睛,搖了搖頭:“也沒說啥。”
吃過了早飯,小翠就回家了。我閑來無事,就學(xué)著爺爺?shù)臉幼?,把躺椅放在門口,躺在那里曬太陽。
我家里邊沒有地,生活開銷全靠爺爺那門手藝,現(xiàn)在爺爺不在了,家里的錢是一天比一天少。
這時候,那時黑貓回來了,它看了我一眼,而后蜷起身子臥在我旁邊。
不知道為什么,它看我的眼神,總讓我覺得有一種長輩看晚輩的倨傲。這讓我心里邊有點(diǎn)不舒服,便說道:“成天到外面偷食吃,家里的東西一口不動。”
說完就瞇起眼睛,想小睡一會兒。
然而耳邊卻傳來一個聲音:“你要惹禍呀。”
我騰一下從躺椅上坐起來,不可思議地來回來看了看,不見一個人影,可那個聲音剛才是被我聽得真真切切。
那聲音明顯是個女聲,但是陰陰冷冷,讓人一聽就不寒而栗。
我打了個冷戰(zhàn),把目光投到那只黑貓身上。
我看到那貓的眼睛里透著一種玩味之色,毫不客氣地跟我對視著。
我感覺那個聲音就是從那只黑貓嘴里發(fā)出來的,但是想到這兒,又覺得不可能,長這么大,還沒見過動物開口說話。
就在我想要轉(zhuǎn)回目光的時候,那聲音又來了:“別看了,就是我。”
我全身的毛發(fā)都一根根乍了起來,一緊張,從躺椅上摔了下來,伸手指著黑貓:“你……你……”
“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半句話來。
那黑貓站起身來,抖了抖身上的毛,沖著我說道:“你膽子這么小,怎么把你爺爺?shù)氖炙嚴(yán)^承下來,看來是后繼無人咯。”
說著話,它轉(zhuǎn)過身子就向墻角走去,“噌”一下就竄上了墻頭,回過頭來向我說道:“十里磨盤的事,你最好別管。張大侉子你最好也當(dāng)沒看見,這些事跟你都沒有關(guān)系。”
說完往墻外邊一跳,沒了影兒。
我反應(yīng)過來,忙追出去,卻見它豎著尾巴順著河溝向十里磨盤的方向走去。
這段時間,怎么什么邪門的事情都讓我碰上了。
先是張大侉子死而復(fù)活,又追著小翠到我家院子畫了一個粑粑似的圖案,現(xiàn)在連爺爺養(yǎng)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黑貓都能開口說話了。
俗話說得好,貓無六載,犬不八年。
意思是說,養(yǎng)貓超過六年,那貓就能通了人氣,懂了世故,如果心數(shù)不正,就是禍及主人。所以早年間養(yǎng)貓?jiān)诹觐^上,就把貓弄死。
可這只是傳說,今天倒是開了眼了。
話說回來,以前它跟爺爺在一起時,也沒見它說話呀。
突然間我想到了一件事,打我記事起,這只黑貓就這么大,一直跟著爺爺,到如今我都二十一了……
想到這兒,我不由全身一冷。
按早年間的說法,這只貓豈不是要成精了?
我怔怔地站在那里,腦子里胡思亂想,卻也是摸不著半點(diǎn)頭緒。
村長秉持了一貫雷厲風(fēng)行的做事風(fēng)格,下午的時候,果然不知道從哪里請來一個先生。
村里人平常也見過這些趨邪避鬼的道士,可再怎么說也是一個熱鬧。一聽說這個消息,全都跑到我家來看熱鬧。
我心說這村長也真是,你不是應(yīng)該帶著道士去小翠家嗎?到我家來有什么用?
村長把前進(jìn)帽拿在手里,一進(jìn)門就招呼我說:“小凡啊,過來認(rèn)識認(rèn)識,這是十里八鄉(xiāng)遠(yuǎn)近聞名的先生,陳道長。”
我看了看那個陳道長,身材高瘦,穿一身道袍,遠(yuǎn)遠(yuǎn)一看的確透著那股仙風(fēng)道骨的勁兒。
“小友有禮。”
陳道長向我揖了個首,我也向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把村長一把拉到一邊。
“你是我親叔,你把他帶我家來看什么。”
村長瞪了我一眼:“你不說張大侉子來你家了嗎?這才帶他來看看,難不成不來你家,去我家。”
說完村長回身向陳道長抱歉地笑了笑,而后向我說道:“凡子,你跟陳道長說說,越詳細(xì)越好。”
沒有想到那陳道長一擺手,說道:“不要麻煩了,我知道了。”
聽了這話,我心頭一凜,感覺這陳道長是真的有兩下子,看他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應(yīng)該不是凡人。
陳道長說完這句話,舉步來到張大侉子踩的腳印旁邊,細(xì)細(xì)查看。
我們都沒有人說話,一個個瞪著眼珠子看著這位陳道長把腳踩入腳印中,順著方向走來走去。
突然間臉色一變,站身身來向村長說道:“這是金龜卸甲,毛村長,這件事有點(diǎn)棘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