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仙的屋子里并沒有什么像樣的家具,雖然簡陋,但是整理的很干凈,一桌一床,一座擺臺,香燭紙蠟,供奉著地藏王菩薩。
我站在門口不敢往里走,畢竟我是一個孤魂野鬼,見著鬼王老祖宗,心里還是十分的畏懼,總覺得腿肚子都在打顫。
黃莉倒是神鬼不敬,找著一張竹編的靠椅坐下,東瞧瞧西看看,最后目光落在了金小仙的身上。
她剛要開口,沒想到那金小仙率先緩緩問道:“你是警察吧?”
這話是問的小女警,聲音很輕,顯得有氣無力,黃莉點了點頭,把警官證擺在了桌子上,往前一推,隨后深吸了口氣,問道:“看樣子,你也知道我們是來干什么的……”
金小仙點了點頭,隨即居然看向我,咳嗽了一聲說道:“你后面跟著的是你的朋友?”
似乎對于這樣奇葩的組合,見慣了神鬼的關(guān)房大師也有些詫異,她顫顫巍巍走到地藏王菩薩跟前,拿著一塊白布將神像給蓋住,對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靠近些坐下。
等著金小仙做完這一切,黃莉才開口說道:“他確實是我的朋友,曾經(jīng)也是一名刑警,還有,我還是一名道士,學的是龍虎山的傳承。”
開門見山,只有對別人沒有隱瞞,別人才會將真相實情告訴你,黃莉看得出這個金小仙似乎挺好說話,直接亮出了家底。
這么一說,金小仙更是吃驚,上下打量了黃莉一番,結(jié)果還是忍不住劇烈的咳嗽了起來,看上去她的身體并不怎么好。
黃莉似乎有些不忍,愣了好一會,等著金小仙稍稍好轉(zhuǎn)了,這才又開口問道:“你不姓金,你原本姓曹,是嗎?”
金小仙一愣,似乎是在回憶,那個姓氏,她已經(jīng)有十幾年不曾用過了。
“不錯,我原本是姓曹,我的名字,叫做曹云雪啊,咳咳咳……”
我跟黃莉?qū)σ暳艘谎?,在雙方的眼神中都看到了欣喜,這一次老天爺居然站在了我們這邊,就真的讓我們找到了金老板的夫人。
黃莉趁熱打鐵,急忙問道:“曹女士,冒昧打擾實在是對不起,只是最近有個大案子,跟你的丈夫和你的兒子有關(guān),所以有些問題想要詢問你,請你一定要實話實說,這對我們很重要。”
金小仙,不對,應該說是曹云雪,她撩了撩鬢角的白發(fā),坐在了床上,緩緩開口:“我丈夫金德寶,十二年前已經(jīng)去世了,而我的兒子……自他爸爸死后,我們就斷了往來,十多年也沒有了聯(lián)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曹云雪似乎在說著其他人的事情,語氣中不帶任何的感情,我皺了皺眉頭,打住了黃莉,輕聲問道:“曹女士,你的丈夫究竟是怎么死的?”
黃莉撇著嘴望著我,她覺得這樣的問題根本無關(guān)緊要,現(xiàn)在最重要的,應該是問問金強的鬼魂到底在哪里。
我對著她輕輕的搖了搖頭,將目光投向?qū)γ孢@位衰老的婦人,等待著曹云雪的回答。
“他……他有心臟??!”曹云雪有些猶豫。
“不對,他是被人害死的!”
我斬釘截鐵的說道,聲調(diào)也提高了許多,黃莉在一旁瞪著我,小聲的提醒道:“陸慈……”
我擺了擺手,騰地站了起來,飄到曹云雪身邊,深嘆了口氣,接著說道:“你先生死了十二年了,你既然會關(guān)房,有沒有親自問問他,到底死的冤不冤枉?”
“夠了,你們都給我滾出去!”
我的話顯然是激怒了曹云雪,她原本蒼白的臉漲的通紅,雙手拄著拐杖,渾身都在打顫,指著大門怒吼道。
黃莉也站了起來,伸出手想要攙扶,舉在半空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急的直跺腳,一直在勸著曹云雪別激動。
“快滾,你們都給我出去!”
我就直挺挺的站在她的跟前,腳下動也未動,到了這個時候,就看誰能撐得住,我怕再激怒了她,語氣也隨即緩和了下來,頗為冷靜的說道:“曹女士,我不知道當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是,根據(jù)我們的調(diào)查推測,當初害死你丈夫的,一共有五個人,他們敲詐勒索,做出了傷天害理之事,才讓金德寶心臟病發(fā)作,猝死當場!”
嗡……
這一句話,倒真像是一箭穿心,那曹云雪后退了三步,往竹床上一坐,眼淚啪嗒啪嗒掉了下來。
黃莉一看有戲,反應也是迅速,從口袋中掏出紙巾,把椅子往前挪了挪,坐在曹云雪的對面,語重心長的說道:“曹女士,我們警察,就是為了還被害者一個公道,既然有隱情,何必要隱瞞呢,你的先生死了這么久,冤情不能昭雪,他死的得有多么憋屈!”
曹云雪面無表情,只是眼淚一直在掉,她沒有結(jié)果黃莉手中的紙巾,微微低了頭,一字一句的說道:“他們,都不得好死!”
隨即,這位算命大師金小仙,鬼門關(guān)前逃回來的通靈者,講述起了十二年前發(fā)生的事。
原來,金德寶與曹云雪十分恩愛,一個主內(nèi)一個主外,金老板的生意做得越來越大,于那年春天,建立了電子廠,廠子剛建成,第一批員工招進了五個人,他們原本是其他廠子跳槽來的,做事勤快,也會變通,很快這五人就成了金德寶的心腹。
曹云雪生于風水先生世家,對于風水定宅,有些見解,也是她建議金老板挖一口埋在地下的旱井,寓意匯聚甘霖,招財進寶,挖井時曹云雪露面定穴,卻引來一場無妄之災。
原是那五人心懷不軌,見著曹云雪又貌美嬌羞,心生歹意,實施了一場綁架勒索,將曹云雪擄走,索要贖金五百萬!
“那時我被關(guān)在漆黑的窯洞里,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那五個人還……還對我輪流施暴,阿寶愛護我,不敢報警,這才交了贖金,找到我時,我已只剩下了半天命,我是在鬼門關(guān)前逃回來的啊!”
回憶起那段驚恐的歲月,曹云雪的臉上還浮現(xiàn)出懼怕之色,淚痕墜墜,好不可憐。
自那之后,金德寶便一病不起,不久便心臟病突發(fā),離開了人世,而他們的兒子,也因為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離開了家門,一去十二年,杳無音訊。
曹云雪訴說完,整個屋子靜悄悄,兩人一鬼,誰都沒有說話,曹云雪是悲哀,而我跟黃莉則是震驚!
我原先只是根據(jù)推測,認為那五名被害者與金老板的死有關(guān),也是冒了一個險,嘗試性的激一激曹云雪,竟也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么一番慘痛的隱情。
“如果我沒推斷錯誤的話,造成你們家破人亡的那五個人,已經(jīng)死了,是被人用鐵鍬敲碎了腦袋,拋尸在那口埋在地下的井里。”
我打破了沉默,深深嘆了口氣。
黃莉見我這么說,疑惑的望著我,問道:“陸慈,你的意思,先死的那五名被害者,就是……”
“應該沒錯,你把他們的身份信息給曹女士看一下吧!”
被害者的信息,黃莉都有記錄,只要給曹云雪一看便知。
曹云雪卻連連搖頭擺手,驚恐的說道:“不要,我不要看……”
這么多年過去了,這位風水大師也沒有從陰影中走出來,黃莉坐在了曹云雪旁邊,拉著她的手安慰著她,我則飄在一旁,見著她情緒稍稍穩(wěn)定了,這才下定決心,又拋出了一個對曹云雪來說,密切相關(guān)的訊息。
“曹女士,還有一個事實,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
她抬起頭看著我,雖然她這十幾年都與鬼打交道,但我這樣的正大光明辦案的鬼刑警,她卻是從來沒有遇到過。
我再次深吸了一口氣,決定把她的兒子,也就是金強的死訊,告訴曹云雪。
還沒等我開口,沒想到她卻搶先說出了讓我和黃莉震驚的話。
“我的兒子,金強死了!”
“你……你怎么會知道?”黃莉大為震驚。
“我關(guān)房時,在黃泉路上看見了他的鬼魂……”她說的很平靜,眼眉低垂,望著腳面。
我注意到了她的表情變化,確定這其中肯定還有什么她沒說出來,她在隱瞞什么?
“那你知不知道,金強的鬼魂被人從陰曹地府里給偷回了陽間?”我不依不饒,再次問道。
曹云雪搖了搖頭,聲音有些虛弱的說道:“十二年前他離開家門之后,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那一次在黃泉路上,匆匆一眼,我知道他已經(jīng)死了,回來時便病倒了,所以在門外豎了牌子,謝絕會客,你說的什么鬼魂被偷,我根本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我加強了語氣。
曹云雪淡淡的搖了搖頭,突然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黃莉看上去有些于心不忍了,對我說道:“算了吧,她是個病人,又回憶起了以前悲慘的遭遇,先讓她好好休息吧……”
我自然有些不甘心,但心里明白,曹云雪有意隱瞞什么,再怎么問也問不出來,只得作罷。
黃莉留下了自己的聯(lián)系方式,囑咐著若有什么想再告訴我們的,隨時可以聯(lián)系。
我們走出了金小仙簡陋的平房,回到了大水庫上,往鎮(zhèn)子方向走去,黃莉不時回頭看看那座孤零零的屋子,眉頭揪著,淡淡的問道:“色鬼,這件事你怎么看,曹云雪說的話,能信嗎?”
我跟著黃莉,飄在她的身后,也在思索著這位風水大師說的話,微微搖了搖頭,應道:“恐怕七分是真,三分是假!”
“哪七分,哪三分?”
“關(guān)于那起敲詐勒索,還有被施暴的事情,應該不假,金老板也是因為這件事才死的,而對于她兒子金強的事,恐怕她有所隱瞞,總覺得她的神態(tài)不對。”
“那畢竟也是人家的親生骨肉,我倒覺得這個女人十分的可憐……”
我聳了聳肩,無奈的說道:“那只能等真相大白的時候,看看是不是真的可憐咯……”
說著話,我不由的加快了腳步,向小鎮(zhèn)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