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看她時,見她嘴形偏斜,眼下淚堂出現(xiàn)青色,面部黃明,左眼淚堂比右淚堂顏色更青,再看背影時,卻見后臀隨著左腿前傾,右腳卻正踏歸妹位,這婦人必然是懷孕了,而且懷的是男孩!
我回頭問毛大旺:“她丈夫死了多久了。”
毛大旺看了看我,說道:“四五年了吧?記不太清了。你問這個干嘛?”
四五年,看來外面的流言也不是無風(fēng)起浪??粗笸鷿M臉的不懷好意,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就走入了陳道昌的房間。
陳道昌正坐在炕上抽旱煙,滿屋子都是嗆人的煙味。
見我和毛大旺進(jìn)來,陳道昌有點(diǎn)奇怪,但還是敲了敲煙袋,讓我們坐了下來。
幾天不見,陳道昌似乎老了許多,說話也不像前幾天來時那么有力。
他仿佛知道我們要來一樣,見我們進(jìn)來,便招呼我們坐下。
我按照規(guī)矩先給三清上了香,而后坐在炕邊上。
我看了看陳道昌,又想到剛剛看到的那個婦人,怎么看怎么覺得這老東西就是一個老流氓。
當(dāng)然我知道這種事不提也好,還是正事要緊,便說道:“前輩,我這次來,是有件事情想請教您。你見多識廣,肯定知道一種可以吸血的蟲子。”
陳道昌臉色不改,說道:“你是說毗香蟲?”
陳道昌慢悠悠地吸了口煙,嘆息了一聲說道:“我就知道這事兒也瞞不住你。這種邪術(shù)只有川貴才有,是南洋邪法,我們中原沒有。毛村長家看來真是得罪什么高人了。”
毛大旺一聽,臉色一變,便要說話。
我搶過話頭說:“不瞞您說,當(dāng)初在牛場我看到前輩變成紙人,就以為著前輩在養(yǎng)小鬼,可是后來又想想,如果是真是前輩,我想也不會用真面目示人。更不會在當(dāng)場就承認(rèn)自己的身份。”
聽我這么說,他抬起眼來看了看我:“我知道你一定會懷疑我,不過這些也是情理之中。”
說到這兒,陳道昌苦笑了一下,說道:“這種蟲子毒得很,下次見到你可要小心,當(dāng)時你是怎么脫險的?那妖物好血如性命,見了活物,非得把血吸干方才罷休。”
我便將我得到的那個鬼王頭骨,如果擊退吸血蟲,又如果從謝必安那里換來了銅八卦,又如果丟失了,除了薛雪,我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陳道昌。
陳道昌望向毛大旺,說道:“你也去了?”
毛大旺看了看我,似乎是等我同意讓他說話,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長長吐了口氣說:“對,我也在,那玩意真他媽嚇人,我跑到車?yán)镪P(guān)上門,那東西還一直撞車窗,撞得叭叭響。”
陳道昌說:“那東西不能見太陽,白天不敢出來,出來就死。對了,你可以用石灰粉對付他。”頓了一頓,“你見到謝必安,有沒有提起我的事兒?”
我這才想起來陳道昌讓我求謝必安給他返還點(diǎn)壽命的事,但是如今也不能實話實說,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謝必安說了,他會考慮。”
我心想,下次見到謝必安,可得把這件事想著。
我說道:“前輩,其實我知道這不可能是你搞的鬼,你要是出手,何必這么大費(fèi)周張,只是我們這做晚輩的,什么都不懂,只好向您來請教了。”
陳道昌看了看毛大旺,我明顯看到他目光中有精光一閃,而后哼了一聲。
我心說這老小子對毛大旺不滿意啊。
“其實吧,其他事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我想先把那口銅八卦找到。當(dāng)初去朱家洼,也就幾分鐘的時間,我回去就不見了。”
陳道昌盯著我說道:“肯定要找回來,找不回來,恐怕謝必安也不會饒了你。”
我不樂意了:“他有什么不樂意的,那是我拿鬼王頭骨換的。”
陳道昌說道:“你小子,你真傻還是假傻。如果謝必安真的想從你手里搶東西,你能攔得住?他都能把你的壽命拿手,什么還拿不走?”
我想了想,他說得很有道理。
原來,但凡世間的神圣之物,都不是人間應(yīng)該有的,叫做神器,亦或是鬼器。它們通過種種原因,散落人間,被圣人所得,或安天下,或救蒼生??刹还茉鯓樱吘共荒苷f,那就是自己的東西。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說到底,也是這個原因。
如果有人想據(jù)為己有,那后果就不堪設(shè)想了,可是可輩的是,人人都明白這個道理,但是在欲望的驅(qū)使下,從古到今,還是有無數(shù)的悲劇發(fā)生。
陳道昌說:“如果說一個東西,再好,但以你的能力保護(hù)不了,那么那東西還是你的么?一個東西以人的能力都保護(hù)不了,那必就是神物。”
毛大旺忍不住了,瞪著眼說道:“那就是說,牛場的牛全死了,也因為不是我家的東西唄?”
聽了毛大旺這句話,我心底里一涼。這毛大旺他大爺整個就是一杠王,這個時候你抬個屁杠!
沒想到陳道昌說:“對,是在還債。”
毛大旺說道:“我們家不欠人錢。”
陳道昌不再跟他說話,轉(zhuǎn)而向我:“所以謝必安給你的東西,是叫你拿它祭井,并不是給你的。換句話說,他給你的是一種能力,并不是屬于你自己的東西。天下神物,基本上都是這么來的,但是世人卻看不清這個道理,甚至為此不惜大開殺戒,生靈涂炭。”
我發(fā)現(xiàn)此刻的陳道昌,跟我之前印象里的完全不一樣。
我覺得此時的他有一種魅力,一種高大的、讓人難以抗拒的人格魅力。心懷天下,悲憫蒼生,可能當(dāng)初拿我來祭井,也是出于這個原因。
我知道,這種人為了大局,可以心安理得地犧牲一小部分人,而且他會認(rèn)為自己問心無愧。
可他這么做有錯嗎?我不知道,反正對我來說,不公平??墒且幌氲侥堑湵緛砭褪俏谊J的,這件事陳道昌也知道,所以也怪不得別人。
我感覺話題有點(diǎn)扯遠(yuǎn),當(dāng)下問道:“那個……前輩,我就想問一下,那東西丟了,這可怎么辦,要不您幫我找找?”
陳道昌說:“我?guī)湍阏??這件事,只能靠你自己,丟在哪兒,就去哪兒找。”
啥意思?說了這么多,你這不是拿我當(dāng)傻X嗎?
回頭看了一眼毛大旺,只見他一臉崇拜的賤樣看著陳道昌,當(dāng)下心里火氣騰地竄了上來。
陳道昌說完,從懷里摸出幾枚銅錢,向我說道:“今天晚上,去鬼市,去找張大侉子,就說是陳道昌讓你來的。”
我操,這老小子果然有兩下子,鬼市都有熟張?
我把那幾枚銅錢收起來,問道:“那個,我們怎么才能去到鬼市?這幾回我也沒有看見,我以為那市場倒閉了呢。”
陳道昌翻了我一眼,說:“想辦法壓住你的陽氣,這不用我教你。今晚正是十五,鬼市大開,你去就行了。”
陳道昌又告誡我,不能吃那里的東西,不能跟他們聊太多。只能往前走,不能后退,后退一步就是鬼門關(guān),誰從背后叫你也不要答應(yīng),包括看到死去的朋友親人只當(dāng)沒看見等等。
我說我跟謝必安聊得挺嗨,也沒見我有事兒啊?
陳道昌拿煙袋把我上衣領(lǐng)子拉下來,說道:“瞧瞧這個,還說自己沒事?”
我恍然大悟,原來自己身上的青斑,是因為謝必安?我去你奶奶的,之前謝必安怎么沒跟我說過。
從陳道昌家里出來,又看到那個女人,她基本上無視我,反正向毛大旺看了好幾眼,難道她看上毛大旺了?
回來的路上,毛大旺嘴里一直叨叨個不停。一會兒說什么我們是世外高人,他這回是見識到了。又說之前一直對我們這種人有成見,還說我是神棍。
我心說小子,你要見識的事還多著呢。
毛大旺又求我今晚一定要帶他去鬼市,說起來這鬼市要讓我自己去,還真是有點(diǎn)心里打怵,當(dāng)下想了想,就答應(yīng)了他。
毛大旺眉開眼笑,一個勁地說著恭維的話。我心說別人一聽說這種事,避之不及,這小子怎么這么傻大膽呢?
半途我下車給薛雪買了套衣服,花了我一千多塊,心疼得我肉都一陣抽搐。
毛大旺一見,眼睛都直了:“盛子你可以哈,悄沒聲兒的把誰家閨女藏家了?”
我心說你要真知道我把誰藏家了,你還能把車開穩(wěn)那才怪了。
到了村口,我下了車,讓毛大旺先回家,并約好晚上十二點(diǎn)在村口集合。
毛大旺非得跟我去看看我家藏著誰不可,我說道:“你他媽晚上還想去不想去!”
毛大旺一縮脖子:“行行行,我回家。”
說著開著車揚(yáng)長而去。
我看了看時間,已然是中午了,又從店鋪里買了午飯,這才回了家。
剛一開門,就聽面前寒光一閃,我下意識一低頭,“篤”一聲,一把菜刀就釘在了門上。把我嚇了冷汗“嘩”一聲就滲遍全身。
轉(zhuǎn)頭一看,薛雪站在前邊怒氣沖沖地看著我,吼道:“說!這么長時間你死哪兒去了?”
這話怎么聽著像獨(dú)居已久的小媳婦呢,但我看了一眼那把亮閃閃的菜刀,停止了胡思亂想。
我把衣服遞給她,說道:“把衣服換上,一起花了兩千多,我給你打個折,要你兩千,刷卡現(xiàn)金都可以。”
薛雪攔在我的面前,對我怒目而視:“你流氓!”
我不理她,把中午往桌子上一放,坐在那里就開吃。
薛雪討了個沒趣,自己回屋把衣服換了,出來見我吃飯,也坐在桌邊,看著我說道:“你還沒回答我呢,你到底去干嘛了?”
我把一塊肉吞下去,說:“我不去給你買衣服了嘛,順便去找了一下陳道昌。”
薛雪白了我一眼,說道:“你就跟那種人同流合污吧。”
說完站起身來出門而去。
我怎么就跟人同流合污了?我瞅著她離去的背影,心里老大不痛快。就算我跟人同流合污,跟你有個毛關(guān)系!真是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