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惟一能有辦法的,只有陳道昌,想到這兒,我一路小跑去陳家莊。
陳道昌的手藝據(jù)說是祖輩傳下來的,名氣大得很。到陳家莊稍一打聽,便得知他的住所。然而到了他家門口,不由傻了眼,只見他家大門緊閉,竟是不在家。
我問了問鄰居,說他前兩天出了遠門,不知道哪里云游了。
我問那鄰居知不知道他啥時候回來,鄰居搖了搖頭說,一般陳道長云游少則三個月,多了半年。
我一聽,完了。
我心事重重地回到鋪子。
不知為什么,我發(fā)現(xiàn)今天的路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有相熟的人見我,平時都是打聲招呼,今天卻都遠遠地躲開。仿佛我就是一個攜帶瘟疫的病源體一樣。
雖然有點奇怪,但是我也沒想太多,開了門,直接趴在柜臺上翻看《玄黃五方秘術(shù)》。
惟今之計,陳道昌是靠不上了,只能自己從這本書里想想辦法。實在不行,我就去找牛家洼的井底去找無常二鬼說的綠色的骨頭。待我拿到骨頭后,拼了不要陽壽跟他們把葫蘆換回來就好了。
想了想,這也是現(xiàn)在最可行的辦法。
不過想想,無常鬼給我兩個月的陽壽讓我去摘葫蘆,我險些把小命丟了,連小叔現(xiàn)在都不知去向。如今尋那綠色的骨頭要給我增壽三年,那這任務(wù)豈不是比上一次更加危險?
想到這兒,心里更加苦惱,索性不想,耐著性子打開《玄黃五方秘術(shù)》認真學習。
那古書字數(shù)很少,乍一看去也覺得可以看懂,但是仔細琢磨卻可發(fā)現(xiàn)它每句話都暗藏萬千玄機,令人把握不定。
漸漸地,書中的文字如鬼畫符一樣在我眼睛晃動,我眼皮有點沉重,索性趴在柜臺上小瞇一會兒。
我就在柜臺上似睡非睡,恍恍惚惚間一個綽約婀娜的身影從門口款款走了進來,停在柜臺前方一臉溫柔笑意地看著我。
我用力眨了眨眼睛,待看仔細之后,幾乎驚得要跳起來。
這不是昨晚來找我的那個女鬼嗎?
我想起來,但全身的力氣如被抽走了一樣,一動不能動,我張了張嘴,卻喊不出一點聲音。我看著她伸手白嫩光潔的手,放在我的臉上,輕聲說道:“千萬不要相信陳道昌,陳道昌不是好人。”
我猛地驚醒,原來是個夢。
我的心快要從胸膛里跳出來,全身就像虛脫了一樣。
看看門外,天色將晚,我出門買了一屜包子。賣包子的胡亂包了一包,也不跟我說話,很慌亂地遞給我,錢也不要,“嘣”一聲把售貨窗口關(guān)上。
包子鋪老板就在我們鋪子隔壁,平時也算是相熟,見面熱情得緊,今天這是怎么了?
我暗暗奇怪,難道村里人都知道是我摘掉葫蘆,破壞陣法的事了?但想想又覺得不可能,這件事只有小叔和陳道昌我們?nèi)齻€人知道,小叔下落不明,陳道昌昨天還千叮萬囑,讓我不要跟任何人說,他沒有理由把這件事說出去???
想不出原由,但是心頭難免不爽,但我也沒有說什么,回來把包子吃下,待天色大暗,便把古書往身上一揣,又從家里拿了羅盤糯米紙錢,又按照書中所教用朱砂畫了幾道符,出門向朱家洼走去。
不管外界怎么樣,朱家洼就如同一個與世隔絕的世外之地。
整個村子都陰陰冷冷,又安安靜靜。
由于之前的經(jīng)歷,我害怕得很,伸手摸了摸懷里的古書,心里卻莫名的踏實。
我大著膽子來到井邊,發(fā)現(xiàn)井中已不再涌出難聞的臭味,心下一安。環(huán)顧左右,而后才拿出羅盤看了看,見羅盤的指針正在瘋狂的轉(zhuǎn)動。
我緊張了起來,伸頭看了看井口。
無限延伸的黑暗如同一個惡魔一樣似乎要吞噬我的靈魂,陰冷的風撲到我的臉上,一瞬間,我全身的雞皮疙瘩都乍了起來,同時心底里產(chǎn)生一種強烈的抗拒感。
我想了想,現(xiàn)在下井太冒失了,我覺得還是先回村再想想其他辦法穩(wěn)妥一點。
“嗵嗵嗵……”
突然間,我聽到從井里發(fā)出一陣沉悶的敲擊聲。我被嚇了一跳,心想這朱家洼的怪事越來越邪乎,現(xiàn)在這天剛剛暗下來,邪門歪道就迫不急待地出來生事了?
我本能地后退了兩步,前兩天的劫后余生令我現(xiàn)在依舊心有余悸,我密切地注視著那井口,一有情況不對,隨時做好逃跑的準備。
“嗵嗵嗵……”又是幾聲響動。我忍不住想看看井下到底有什么,卻又不敢,隨手抓了一個石子,朝著井口就丟了進去。
“哎呀——誰在上面,你丟石頭砸到我咧知道不?”
微弱而熟悉的河南腔通過井口傳入我的耳中,小叔居然在井底下?
我大喜過望,沖了過去,扒著井口向井下邊看,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見,只有陰陰冷冷的氣流從井底涌上來,激得我頭皮發(fā)麻。
“你倒是說話呀,你說話中不中?你想要把我關(guān)多久嘞?咦——上面到底有人沒有,放個屁中不中?”
我用手攏著聲音向井下叫道:“小叔,是你在下邊嗎?”
“咦——老侄子,你可算來咧,我是你叔,我是你叔,你快想法把你叔我從這兒弄出去中不中?”
我放下心來,聽小叔說話中氣十足,應(yīng)該是沒有受傷。但是聽這口音怎么這么像熊二呢?
我看到井口有幾根粗大的葫蘆藤,一直延伸到井里。我用手使勁拉了一下,雖然藤已干枯,但還是很結(jié)實。
聽著小叔在井下的催促聲,我情急之下,順著葫蘆藤翻身就下了井。
我手腳并用,攀著葫蘆藤蔓慢慢向下滑,四周的空氣似乎凝結(jié)了一樣,我身處在黑漆漆的陰冷空間里,心點發(fā)怵。
我向下喊了一聲,希望小叔能回幾句話,這樣我的心頭還能安穩(wěn)一些。然而下方的小叔卻沒了動靜。
我向上方看了看,見一輪明月正處于井口上方的中天之上,我又扯著嗓子向下叫了聲:“小叔,你在不在,你等等,我馬上就下來了,你回個話!”
聲音被四周的井壁反彈回來,震得我腦子嗡嗡作響。
可下方還是沒有動靜,難不成發(fā)生了什么意外?
想到這兒,我加快速度向下滑,只覺腳下一空,葫蘆藤到頭了。
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之前考慮不周,沒有想到現(xiàn)在的尷尬局面。
我又抬頭向上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井口已然距離我相當遠了,再向下看,還是一片漆黑。我深吸了一口氣,穩(wěn)了穩(wěn)心神,惟今之計,只能再回到地上,重新做打算。
就在我想返回井口的時候,我的身體觸碰到井壁發(fā)現(xiàn),那井壁并不是我想象的光滑不可攀附。黑暗中我伸出一只手摸了一下,心頭大喜,可能是因為年代久遠,那井壁被水浸蝕,斑剝不已,伸手探去,居然有受力之處。
我將手指攀上井壁上的一個凹陷之處,一用力,只聽“喀”一聲,石壁居然被我拗下一大塊來。我有點吃驚,回手把褲袋里的手機摸出來,用光一照,頓時嚇得我魂飛魄散。
原來那井壁之下,居然是被無數(shù)人的頭骨壘砌起來,從井底一直到井中間。
太邪門了,我不敢在這里有半刻停留,開始奮力向上爬。
就在這時,只聽從上面?zhèn)鱽?ldquo;嗵”一聲悶響,眼前一黑,井口不知被什么東西蓋住,緊接著土沫石屑落了下來,蓋了我一頭臉。
我心里一驚,知道井口已然被人用大石頭封堵住了,我正要大聲呼叫,就感覺手里一空,葫蘆藤被人割斷,我來不及有什么想法,身體已然直挺挺向井底墜去。
黑暗中,我只覺得兩耳生風,下墜的速度越來越快,求生的欲望令我雙手在半空中胡亂抓撓,就想找到一棵陰止自己下墜的救命稻草。
突然手邊一緊,果然抓住了另一條藤蔓,雙手用力,只覺手心一陣灸痛,雙向下滑了一段方才止住。
我還沒有來得及穩(wěn)下心神,卻聽“喀”一聲,手中的藤蔓受不了我身體的下沖力量應(yīng)聲而斷,我則繼續(xù)向下墜去。
“嗵”一聲,身體落地,我感覺五臟六腑都要移位了,腹部的劇痛令我爬不起身來,口鼻中也隱隱泛著腥甜氣息。
然而是誰在這個時候用石頭堵住井口呢?
夢里的一個情景浮現(xiàn)在我腦海里。
“陳道昌不是好人!”
難道是陳道昌?肯定是他,除了他沒有人會來牛家洼,除了他也沒有人敢動這口井。也是只有他知道我來了牛家洼的井口,但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不過好在保住了一條性命,我不由暗自慶幸。好在是一口枯井,不然掉下來,即便是活著也會被淹死。
我在地上恢復了好久,覺得腹中劇痛稍減,才掙扎著站起身來,覺得手腳還在,只是手掌全是血。我知道那是在下墜的過程中抓到那條藤蔓,被磨去了肉皮。
也虧有那條藤蔓,雖然中間折斷,但是還是卸去了很多下墜的力量,不然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肯定會粉身碎骨。
我把手機摸出來,并沒有摔壞,便打開手電筒。此時我方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處身的井底,居然是一條不知道通向哪里的甬道。觸目之間,只見兩側(cè)砌滿頭骨的石壁高聳,不知從哪里傳來潺潺的水聲,再四處觀望,卻沒有發(fā)現(xiàn)小叔的身影。
我連叫幾聲,依舊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
現(xiàn)在的情況,想從井口出去是不可能了,且不要說井口現(xiàn)在已被封住,單單以我現(xiàn)在的狀況想從井底攀爬上去,也是天方夜譚。
擺在眼前的,就有一條路,就是順著甬道向前走。
想到這兒,我拿起手電照著道路,那是由青磚鋪就的路面。可能是時間過久,青磚被腐蝕得厲害,顯得凹凸不平。在青磚路面和兩方石壁上,遍布著濕漉漉的綠苔。
我深一腳淺一腳向前走著,不知道走了多遠,水聲越來越強烈,空氣也越來越冷,我似乎覺得周身的血液已然被這冰冷的空氣給凍結(jié)了。
再走一陣,一陣花香氣息飄來,我全身一震,不由心頭興奮。有花香,就說明已然快到出口了。
我不由加快了腳步,又走了一會兒,只見前方不遠處,居然生長著一棵巨大的桃樹。
我不明白在這不見日光的地底深處,怎么會有桃樹生長,而且這么大的桃樹,少說也得有幾百年。
那桃樹足有五個人合圍相抱那么粗,枝葉之中,一朵朵桃花爭相開放,香氣四溢,沁人心脾。
而在桃樹后方,一堵巨大的石門呈現(xiàn)在我眼前。兩扇大門威嚴聳立,門上還雕有巨大的人形浮雕。那浮雕形象可怖,張牙舞爪,仿佛要破門而出一般。
在大門的前方,立有一塊石碑,我走過去,拿手機一照,定睛觀看。卻見那石碑上,用古體篆刻四個大字——“幽冥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