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見到前邊不遠(yuǎn)處，一盞如鬼火一般的微黃色燈光，孤零零地透過濃稠的深不見底的黑暗搖曳入我的眼中。

然而這鬼村中人影都見不到一個，哪里來的燈火？

我把柴刀握在手里，一步一步向著燈光投來的方向走去。

“天涯呀，海角……”

歌聲飄過來，在寂靜無人的黑色夜幕里令人從靈魂深處產(chǎn)生一股寒意。

我想拔腿就跑，但是那歌聲似乎有某種魔力，牽引著我的雙腳慢慢漸行漸近。

那燈光是從一所民居里發(fā)出來的。

我推開虛掩的院門，順著陰涼的歌聲，來到窗前，大著膽子探頭向房里看去，這一下讓我投進(jìn)去的目光再也收不回來。

透過房內(nèi)繚繞的水汽，我看見一個女人正坐在木桶里洗澡！

她背對著我，我看到她后背上的肌膚白嫩光潔，水珠停留在那里，不由讓人想入非非。一頭烏黑色的頭發(fā)垂下來，在修長雪白的脖頸處飄入水中。一時間，我不由血脈賁張。

等等，這鬼村里邊好多年都沒有人了，怎么回平白無故出現(xiàn)一個女人呢？

我想想不對，正待起身往回走，就聽見那女人說話了：“小哥哥，進(jìn)來坐坐吧？”

我轉(zhuǎn)頭看去，那女人在我一轉(zhuǎn)眼的時間里已然把一塊浴巾披在身上，站在桶邊看著我。

只見她眉眼如畫，面容似水，秋波流轉(zhuǎn)中，浸透出令所有男人都無法拒絕的神秘力量。

我感覺不對勁，但是腦子里卻一片空白。

我猛地咬了一下舌尖，鉆心的疼痛令我心神清明。我叫了一聲“去你大爺”，手中的碗往地上一摔，而后拔腿就往后跑。

剛跑了幾十步，突然感覺不對。

雖然在黑暗中，視線不佳，但是我明顯感到這根本就不是我來的那條路。再一回頭，卻見牛家洼燈火通明，街上人來人往，做買賣的，練雜耍的，做手藝的，比鎮(zhèn)上的大集還熱鬧。

可能是燈光的原因，我緊張的神經(jīng)松弛了下來，眼前那種祥和的氣氛把我感染了，我的雙腳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向街上走去。

我看著街上的路人，看著他們臉上洋溢著歡樂滿足的神情。不論大人小孩，男人女人，每個人的神情都是那么純靜友好。

一個路過的小孩拍拍我的腿，將手里的一根棒棒糖放在我的手里。我不由一怔，但是我發(fā)現(xiàn)每個與我擦肩而過的路人，都對我微笑著點(diǎn)頭示意。我突然有一種感覺，似乎此時的我，已然溶入了這個平和友好的社會中，成為了他們的一員。

驀覺手腕一緊，被人抓住，抬頭一看，赫然是陳道昌。

陳道昌用目光死死盯著我，半晌，低聲向我說了一個字：“走！”

而后拉著我就往后跑，此時的我發(fā)現(xiàn)陳道昌的確有道行，我已是一路狂奔，但他卻一樣往前走，奇怪的是，我只勉勉強(qiáng)強(qiáng)能追上他。

我向他腳下看去，不由一驚，只見他居然雙腳懸空，一步邁出就是好幾米。

不一時來到村口我念咒作法之處，陳道昌停下腳步，拿手指向我頭上一彈，我只覺頭腦“叮”一聲，清醒了不少。

此時我發(fā)覺自己依舊拿著剛剛小孩遞給我的棒棒糖，拿起來一看，居然變成了一個形似棒棒糖的紙扎。

再向牛家洼看時，黑暗一片，哪里還有繁華的燈火通明之景？

我一把將紙扎丟在地上，全身打了個冷戰(zhàn)。

我知道是陳道昌救了我，心頭感激，想到事到如今可能只有陳道昌能救小叔，不由拉住陳道昌的胳膊求道：“道長救救我。”

陳道昌看了我一眼，冷了一聲：“不知天高地厚，如此輕易就被那妖物迷惑，還敢深夜獨(dú)自來這里。”

我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剛才看見的小孩及村民，全是幻覺，只是那個女人想要迷惑我而對我施加的法術(shù)？

我也太邪門了。

陳道昌看了我半晌，又看了看路邊燒盡的往生紙，陰著臉問道：“這是你做的？”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陳道昌冷笑道：“無知小兒，你念咒的方法不對，怎么會有效果？”

我忙問原因，陳道昌張嘴便將我之前念的咒語重新念了一遍，但是他念咒的語調(diào)很怪，低沉婉轉(zhuǎn)，透著一種神秘氣息。雖然是漢語，但又似什么地方的方言。

陳道昌說：“這不是什么方言，這是古語。”又問我，“那口古井上的葫蘆，是你摘的吧？”

我知道遇見了高人，便將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他。

聽完我的敘述，陳道昌嘆了口氣：“冤孽，你可真真闖下了大禍啊。”

陳道昌問我小叔的情況，我也如實(shí)回答，而后他便與我回到家中。

回家發(fā)現(xiàn)，原本被綁在椅子上的小叔，竟然不見了。

陳道昌說道：“不急不急，我知道他在哪兒。你把你所說的古本秘術(shù)拿給我看一下。”

我沒想其他，依舊將那古書放到陳道昌面前。陳道昌翻看了一下，而后問道：“這只是半本，下半本呢？”

我搖頭說道：“只有這上半本。”

陳道昌面露失望之色，將書還給我，說道：“這上冊只是一些普通的法門，真正的秘法在下冊。我道家經(jīng)典，《玄黃五方秘本》學(xué)會之后，上窮碧落，下極黃泉，上天入地?zé)o所不能?？上氵@里只有上半本。”

我說現(xiàn)在我沒有想那么多，只想將小叔找到治好，再找回那只葫蘆。

陳道昌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我這一身道法，一輩子也沒有收一個徒弟，看你剛剛擺弄陣法，雖不得法，但是卻也有模有樣。你有靈根，我很喜歡，我就教你一些道家的法門，你自己慢慢體會。”

我一聽這是要我拜師，陳道昌卻說：“我只是指點(diǎn)你一下，不必行拜師大禮，我也不是你師父。”

說著將《五方秘術(shù)》打開，在里邊挑挑揀揀，將一些關(guān)節(jié)告訴我。我這才明白為什么一些道家秘術(shù)必須要口口相傳，單是咒語，必須用古漢語誦讀，而且書符誦咒還有三宜四避，五忌七戒。

三宜是指宜正心，宜垂睫，宜一氣貫注。

所謂四避：避污穢，避血光，避喧嘩，避婦女。

最重要的還有五忌：一忌孕婦手取，二忌污穢者符，三忌旁人擾亂，四忌符咒不合，五忌符壇污穢。如犯五忌，鬼神怒之，雖敕不降，靈應(yīng)云乎。

七戒：一戒心術(shù)不正，二戒手口污穢，三戒用品不潔，四戒口不應(yīng)心，五戒方向不正，六戒吃葷飲酒，七戒復(fù)筆改筆。

我用筆一一記下，等陳道昌說完，我才發(fā)現(xiàn)天竟然蒙蒙亮了。

看了看陳道昌，神色間居然沒有一絲困頓，果然是個高人。

小叔是一夜未回，我不由擔(dān)心。陳道昌似乎能看透我的心思一般，叫我不用掛念，這兩天他自己會想辦法，然后起身就走。

走到門口又停住，轉(zhuǎn)身跟我說：“張盛，《玄黃五方秘術(shù)》是道家典藏，以后千萬不能示于他人，以防歹人心生貪念。”

我點(diǎn)頭答應(yīng)，看著他消失在道路盡頭，方才進(jìn)房，合衣躺下。

不知為什么，因此的我眼皮低沉，頭腦卻空明得很，怎么也睡不著。腦子里盡是在牛家洼看到的那個洗澡的女人的大腿。

我長嘆了口氣，翻了個身，卻發(fā)覺自己的手臂搭在了一個光滑如緞的身體上。我不由定睛一看，是那個女人。

此時的女人睜著靈動的大眼睛望著我，我不知道回事，全身一動不能動，張了張口，卻喊不出一點(diǎn)聲音。

只覺得那女人抱住我的脖子，細(xì)小的吻雨點(diǎn)一樣落在我的脖子上，我心中害怕，但是身體卻又不想抗拒。美得無法形容的眼睛有些調(diào)皮地沖我笑了笑，這一笑，幾乎將我全身都融化了……

我猛地驚醒，意識到是一場夢。但是那感覺相當(dāng)真實(shí)，我?guī)缀跄苈劦剿捏w香一直彌漫在空氣中。我長長吐了口氣……

我起身洗了把臉，對著鏡子看著自己的面容，接連幾天的熬夜讓我臉色極為蒼白，一點(diǎn)血色也沒有。

等等，這是什么！

我在自己的脖子上發(fā)現(xiàn)，居然有一個類似于淤血的印記，再仔細(xì)一看，更像是一個吻痕。想到晚上夢中的情景，莫非，那個夢是真的！

昨夜的夢就像放電影一樣反反復(fù)復(fù)浮現(xiàn)在我腦海里，我覺得小腹開始發(fā)熱，居然有了反應(yīng)。

我從旁邊拿起小鏡再次確認(rèn)脖子上的吻痕，邊看邊想，按照陳道昌的說法，昨夜朱家洼見到的集市，應(yīng)該就是傳說聽鬼市。而當(dāng)時見到的那些人，自然就是鬼魅邪祟，那么那個女鬼，怎么為來找上我，還與我發(fā)生那種關(guān)系？

一連幾天，我的心都是懸著的。

一是小叔整個變成一個河南人，看他的樣子，舉止間根本就沒有了之前小叔的影子。

其二就是在牛家洼遇到的那個女人，到底是人是鬼。那天晚上的經(jīng)歷，到底是夢是真。

其三也是我最擔(dān)心的，牛家洼的陣法被我破了，我們村會不會真的出事？

想到這兒，我不寒而栗，心頭更是惶恐不安，更加有種深深的負(fù)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