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根須如同輸血管一樣,有頻率的一下一下從尸體上吸取血液向頂端供給,最后匯聚至葫蘆之上。
我哪里看到過這種可怖的景象,掙扎著雙腿怎么也站不起來,手邊不自覺碰到一物,回頭一看,又是一具死尸。
同前一具一樣,也是被藤蔓根須把胸膛綁得嚴嚴實實,甚至兩具死尸的表情都一模一樣。
我驚叫出聲,向邊上爬去,又是一具死尸……
我不由放眼望去,不知何時,地表之下仿佛有一股力量,將地下的死尸慢慢隆起,整個鬼村血腥氣彌漫不散。放眼之處,盡是死尸,仿佛人間煉獄一般。
僅僅一棵葫蘆秧,卻有延伸至整個鬼村的龐大根須,如同一只大網,將遍布鬼村的尸體拉出土地,拼命地吸收著血液。
等等,既然是死人,體內怎么會有流動的血液,莫非,那些人還活著?
想到這兒,我早已是魂飛天外,轉目看向那只葫蘆,此時的葫蘆居然如同一只裸露在外的心臟一樣,瘋狂的跳動起來。
只覺得腳下一緊,一條藤蔓如蛇一般纏在我的足踝上。我拼命用力縮腿,卻使它更加發(fā)力的束縛下去,仿佛就怕我逃走一般。
藤條上的絨毛如今仿佛跟鋼針一般尖利,刺入我的皮膚,鉆心的疼痛令我大叫著掙扎,鮮血順著腳踝流下來,卻直接被那藤蔓給吸走了。
一見到血,四周其他的藤條也伸了過來,延著我被困的腿向上蔓延,并牢牢鎖住我的皮肉,一時血流如注。
我想起小叔之前說過,遇到邪祟之物,咬破舌頭將血水混合口水奔到邪物身上,定有效果。想到這兒,我用力一咬,一股鉆心的疼痛,舌頭差點被我給咬斷了。
我知道這時不是猶豫的時候,因為我的左手已然被另一條藤蔓給控制住了。我朝準那條藤蔓,“噗”一聲將一口血水吐了出去。
那藤蔓似乎停了一下,一瞬間就將我噴在上邊的血水給吸光了,不盡如此,它居然奔著我的嘴巴伸了過來。
我來本就知道小叔說的話根本不不靠譜,但絕沒有想到會不靠譜到這份兒上。眼見那藤蔓離我越來越近,順著我的大腿爬上胸口,我心說,完了。
一想到剛剛看到那些死尸的樣子,我的靈魂似乎都被發(fā)抖。我側眼一眼,一具死尸在我身前不遠處,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我見他的身體明顯抖了一下。我?guī)缀醪桓蚁嘈抛约旱难劬?,那尸體還活著!
我用力眨了眨眼,向那尸體看去。見那尸體轉過頭來,那潰爛的臉上幾乎可以見到白骨,左邊眼睛也不見了,露出黑魆魆的眼洞。
猛然間,它張大嘴巴,似乎在向我大聲吶喊,但卻聽不到聲音。那樣子恐怖至極,我嚇得向右一探身,轉過頭再不敢看它,卻見到右側的那把桃木劍就在手邊。
我把桃木劍握在手里,心下大定,揮劍將正在爬過來的藤蔓打去一邊,而后一劍就砍向纏在我腿上的藤蔓。
一斬之下,卻未斬斷。
小叔這人是真不靠譜,你給我拿桃木劍有個屁用,還不如給我拿一把柴刀呢。
心里雖然這樣想,但是現(xiàn)在的情景,只能是自力更生。
我不由發(fā)起狠來,所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奮力揮起桃木劍一砍,只聽“啪”一聲,桃木劍居然斷了。
我的心一下跌落入谷底,心想這次是真的完了。
就在我將要放棄的時候,就聽見小叔的聲音傳來。
“啊——”
我心頭一喜,睜眼望去,果然見小叔一腳穿著脫鞋,一腳光著,手里拿著一把閃亮亮的柴刀,發(fā)瘋了一樣沖了過來。朝著纏在我腳上的藤蔓一刀砍去,一刀斬斷,一時間鮮血迸流。
小叔又斬斷其他的藤條,拉我起來。見我渾身是血,問我有沒有事。
我看了看自己不住流血的大腿,說:“你瞅瞅我有事兒沒有?”
小叔正色說:“沒事兒,年輕力壯,養(yǎng)兩天就好了。”
我指了指他的腳問道:“小叔你鞋呢?”
小叔看了看,尷尬地笑了笑:“剛才不知道甩哪兒去了。”
可能是感受到了鮮血的氣息,更多的滕蔓向我們涌了過來,小叔揮著柴刀,砍斷幾根藤條,頓時鮮血灑得滿地都是。這反而引來更多的藤蔓。
我轉頭一看,卻見之前被我灑了一圈糯米的井邊并沒有一根藤蔓延伸上去,當下心念陡轉,一拉小叔叫道:“去那里!”
小叔我倆劈荊斬棘來到井邊,踩在糯米上,不知為何,心里踏實了不少。我看了看小叔的腳,另一只鞋也不見了。
說也奇怪,追逐而來的藤蔓一觸及糯米,本來通紅的顏色就會瞬間褪去,如果枯萎的暗黃色便顯現(xiàn)出來。它們如觸電一樣縮回,那暗紅色又充盈起來。
那懸在上端的葫蘆跳得更加快,我仿佛都可以聽見它發(fā)出的如心臟跳動一般的“嗵嗵”的聲音。
我一把奪過小叔手里的柴刀,飛身跳到青石板上,揮起柴刀用力一砍,只聽“叮”一聲,如金屬交擊發(fā)出的利耳聲響傳來,我的虎口發(fā)麻,低頭一看,滿手的鮮血。
周圍的藤蔓如發(fā)瘋了一般,前赴后繼向我和小叔涌了過來,而四周的糯米如同一堵無形的墻,所有的藤蔓在觸碰之后都剎那間萎頓無力,通身枯黃地躺在地上,然而不一時,一半的糯米便被那些枯黃的藤蔓給鋪滿了。
而后方的藤蔓依然如潮水一般涌來。
小叔嚇得面如土色,也跳到大青石上。眼看那些藤蔓越來越逼近,一個念頭閃現(xiàn)在我腦海里,成敗在此一舉!
我跳下大青石,斬斷幾根伸過來的藤行,抓起一把糯米翻身又跳了上來,拿糯米往柴刀兩邊一抹,朝準葫蘆口的連接處猛地一砍。
“噗”一聲,鮮血橫飛,那葫蘆應聲而落。
小叔一把接住,卻見從葫蘆嘴里不住往外噴著腥臭的血。小叔從我手里抓過剩下的糯米在口上一堵,鮮血立時止住。
我這才發(fā)現(xiàn)小叔也不是想象的那樣不靠譜。
就在此時,四周本來瘋狂進攻的藤蔓立時軟軟地癱軟在地上,暗紅的顏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枯枝爛葉。地上的血也不見了,那些本來還有生命氣息的尸體此時都變成了黑色的枯骨。
我和小叔跳下了大青古,卻聽見一股極為強大而低沉的轟隆聲從井里發(fā)出,聲音越來越大。我和小叔面面相覷,忍不住遠遠退了開去。
那聲音仿佛是從地底深處而來,以極快的速度越來越近,只聽“嘭”一聲,井口的青石被沖到半空中,“嗵”地摔在地上。一股黃色氣息順風吹了過來,緊接著就聞到一股惡臭。
我和小叔捂著口鼻向村口奔去,等到了村口,就見那兩個怪人已經等在那里。
見我們過來,兩人似乎有點意外。
其中一個說:“沒有想到你們真能活著回來,果然是張春山的孫子,不錯,我沒看錯人。”
他接過我遞過來的葫蘆,極為小心的捧在手里。而后從一個小盒里拿出一只做工極為考究的小瓶,說道:“天亮之前,把這瓶里的東西喝了,給你三個月的壽命。”
說完兩個人對視了一眼,說:“我這里還有個買賣,你要不要繼續(xù)干?”
我狐疑地看著他。
那人皮笑肉不笑地說:“你的小命現(xiàn)在就算續(xù)了三個月,你百日之后還是一命嗚呼。你有能力,我們哥倆也不是小氣的人,我看咱們再合作一次,這次給你三年的壽命,你看怎么樣?”
我沒有答話,而是問他們是什么人。
其中一個說道:“哎喲,你沒聽說過無常索命嗎?我姓謝,我兄弟姓范,你知道我們倆是誰了?”
一聽這話,小叔嚇得幾乎暈過去,全身都不住發(fā)抖。
故老傳說,白無常就姓謝,叫謝必安,黑無常姓范,叫范無救。
但是我感覺他倆在吹牛逼,誰見過西裝革履的黑白無常?
我跟謝必安說:“做買賣可以,你先說做什么。”
謝必安一指那個鬼村說道:“那個村口的井,本來是來回陰陽兩界的通道,但是被好事之人堵住了。還用萬尸之精血煉制了這個葫蘆,在井口給封堵。你嘛,也算是輕車熟路了,沒什么為難的。你就下進井里,把一塊綠色的骨頭找到。”
綠色的骨頭?
我考慮了一下,點了點頭,說:“這買賣可以,但是總不能每次都是你說了算,咱們也得討價還價對吧?這個任務完成了,你給我五年的陽壽,我就干。不然,小爺就好好享受這三個月的時光。”
謝必安臉色有點難看,似乎沒有想到我敢這么跟他說話。
我想得是,他既然找上我,就可以基本斷定,沒有別的人可以幫他這個忙,而且他們肯定也有什么原因不能親自動手,不然也不會這樣跟我浪費時間。
果然,謝必安伸手用蘭花指點了我一下,說:“還挺厲害,行吧,我就答應你了。到時候完不成任務,我就對你沒什么客氣的了。”
什么客氣不客氣,大不了就是一個死么。
可是我怎么越來越覺得這謝必安是個娘兒們呢?
我狠了狠心,說了句一言為定。
突然發(fā)現(xiàn)小叔一直沒動靜,便回頭看了看,卻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小叔直挺挺地躺在地上,雙眼翻白,全身一下一下地抽搐。
再轉頭看無常鬼,二鬼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
我是又掐人中,又扇嘴巴,這時小叔才悠悠轉醒,開口一句河南話就把我給整懵了。
“我這是在哪兒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