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玄是躲在被窩里給他師父打電話,我不知他師父何門何派,但平白無故害人,就絕不是啥好鳥。
所以我不但要給他顏色,還得連他師父也不放過。
聽他“囈語”的內(nèi)容,是在請示下一步該怎么做。他師父如何安排我不得而知,我已經(jīng)先在床上默念起了“引鬼經(jīng)”。
“通天大地,出入幽冪,四方鬼魂,不得留停,全聽我令……”
引鬼經(jīng)一念,宿舍里頓時陰風(fēng)陣陣。
與這幾天見鬼或感覺到陰氣時心里發(fā)毛不同,此時我感覺有鬼氣逼近后,心里第一次有種裝X的滿足感。
我知道自己的能耐,十余年的修為,遠遠沒達到隨意就能呼鬼喚魂的境界,施術(shù)成功,完全得益于今晚這個特殊的日子。
徐佳撞鬼那天,是農(nóng)歷七月初七。之前老程說第三徐佳好了,應(yīng)該是初九;徐式東帶我回來是初十;今天是我們回來的第四天,那就是七月十四。
如料不錯,現(xiàn)在應(yīng)該早就過了晚上十一點,那應(yīng)該算是七月十五子時。
七月十五是中元節(jié),子時鬼門大開。今天晚上到明晚十一點前,陽間不知有多少鬼魂游蕩,聽我這陰陽先生引鬼,那還會有客氣的?
這些天老程他們被鬼氣侵蝕得厲害,我招來鬼氣后,老程頓時困得從椅子上摔落也未醒,別的同事更是睡得如同死豬。
張玄當(dāng)然除外,仍只是發(fā)出輕微的鼾聲。
我沒得意過頭,躺在床上不動,靜觀其變……
約一柱香時間,一個接一個的鬼影從門后印出來。
他們能穿過鋼鐵做成的防盜門,穿個墻啥的應(yīng)該也不在話下,但來到陽間后便得守陽間規(guī)矩和門道,只能從門進來,窗戶也不能走,除非是開著窗,又或者像張燕那種怨氣很深的厲鬼。
如果我們宿舍貼著門神,這些鬼魂都沒幾個能進得來的。
那些不重要。沒一會工夫,宿舍里已經(jīng)變得非常“擁擠”,被我招來的這些鬼魂,大多是趁著中元節(jié),來陽間溜達一圈的老鬼,形象跟張燕沒法比,比害大飛的黑鬼也好很多……
不知張玄有沒有開陰陽眼,但他一定能感覺得到宿舍里忽然多出來的這些“朋友”。
可他沒有如我想象般的害怕或者出手,卻反倒顯得比我更為興奮。我見群鬼聚得差不多了,剛想起身向他攤牌,他竟先我一步跳下床了。
我忙按兵不動,先看清他要搞什么鬼再說。
張玄還真有點本事,幾步跳到我床前,右手已經(jīng)多了三支黑香,左手卻單掌豎在胸口,嘴里念的口訣我聽不懂,只從他最后一句“波若波羅蜜”,我能判斷他是佛家法師。
且不論他是哪宗哪門,待他口訣念過后,手上黑香猛然大盛冒出黑煙,轉(zhuǎn)眼就將屋里群鬼的怨氣挑起。
那些鬼魂不是野鬼,受了張玄的黑煙,便都與野鬼無異,一齊往我床邊擠來,形象也比先前變得猙獰。
比起我在南令河見到的,眼下這些老鬼算不了什么,而且他們是我招來的,難不成還會受張玄驅(qū)使?
胸有成竹之下,我猛地坐起身來,嘴里大叫一聲“勅”,驅(qū)鬼令早就生成,手訣指向了張玄。
張玄懵了,驚訝的雙眼比鬼眼瞪得更大,剛張嘴想說什么,早被撲上的老鬼們給牢牢制住,連眼珠都動不了。
想動我的手腳,不知我已吃了十多年陰陽飯么?徐佳出事那天,我就跟同事們說過我的經(jīng)歷,張玄還真不長記性。
話說這么順利地制住他,還得感謝他手上的黑香,不是他自己將老鬼們搞出怨氣,或許我還得費點神。
“玄哥,你這是怎么了?”我心里得意,面上卻裝作懵懵懂懂,看著一動不動的張玄假裝關(guān)心。
我不想戲弄他,只是出手的時候,我沒忘了別的同事,控制著插不上手的老鬼們,去把老程和大飛他們身上所中的鬼氣,全部吸走了來加在張玄身上。
害人不成、反噬加倍,這是張玄應(yīng)得的下場。
老程最先醒來。從地上爬起來后,他看不見屋里擠滿的老鬼,見張玄被點穴似的模樣,顧不得自己為何會躺在地上,也顧不上醒來的我,便上前抓住張玄,關(guān)切地問他怎么了。
接著醒來的大飛也看出宿舍里出事了,疑惑地看著我嘀咕:“胡佐,會不會是你把不干凈的東西引來了?”
我還沒說話,老程已經(jīng)明白了一些,盯著張玄手里燃得正旺的黑香,回頭呵斥大飛:“別瞎說,張玄這好像是自己在害人。”
“程叔明白人。”我真心感激老程,這種事我很難跟他們解釋。
老程怕大飛不相信,也想證實自己的想法,說著就去翻張玄床上的東西。
他太懂行了,在張玄的物品中找到好多諸如香紙一類的陰陽用品,更重要的是還找到了幾個小小的泥人,泥人后背上用暗紅色的顏料,分別寫著宿舍全部同事和徐式東的名字,更有兩個女泥人寫著韋芳和徐佳的名字。
剛好我見張玄也被修理得差不多了,暗中一道驅(qū)鬼術(shù),將所有老鬼全部趕走。
這些老鬼今晚吸到鬼氣,那相當(dāng)于活人吃了頓大補宴席,他們賺大了,對我自然言聽計從。
我也體驗了一把驅(qū)鬼的樂趣,很來勁,難怪世間總有人喜歡養(yǎng)鬼驅(qū)鬼,甚至以此害人。
“自己交待還是接著斗一把?”我感慨之余,也沒忘了正事,一句問話,也對所有同事有了交待。
張玄并沒有如我想象的服軟,身體得了自由后,不顧害人不成反害己的虛弱,一跤坐到地上,看著我恨恨地說:“胡佐,你別得意,記得你對張燕的承諾嗎?三天時間早過,你就等著她無窮無盡的報復(fù)吧。”
他真的很掃興,意識到我在南令河的法事是假象后,張燕那個紅裙女鬼的事一直堵在我心里。答應(yīng)了鬼又沒做到,報復(fù)什么的自是難免,關(guān)鍵是天道神靈都不會為我“買單”,到時無法得到神靈庇護,一切只靠自身修為。
我從三歲算起,最多也就修習(xí)了十五年,張燕可是做了二十多年厲鬼,怨氣還那么重。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更揪心的是,即便我能自保,徐佳怎么辦?還有身體時裝著張燕心臟的韋芳怎么辦?
怒氣漸起,我看著張玄冷笑:“既然你提醒我那事,那我就先把你的三魂七魄拿下,他日讓你陪著我下到地獄,在十殿閻王面前也有個分辨的證據(jù)。”
拘人魂魄,是對活人最殘忍的事。人死了還有得鬼做,就算像張燕那種厲鬼,沒人來管也可自由自在,但被拘就不一樣了,身體陽壽未盡死不了,形同行尸走肉,靈魂被禁錮,永無出頭之時。
不知者無謂,張玄是道上的人,這種恐嚇簡直就不能再狠。
聽我如此說,他臉都黑了,竟強撐著身子給我跪下,顫抖著求饒:“胡佐,不看僧面看佛面,求你慈悲為懷放過我。”
“對不起,我不是佛家弟子。”我笑得更冷。
其實我就只是想給張玄長點記性,故意裝酷??伤`會我了,以為我要趕盡殺絕,竟如一只逃脫的兔子,從地上彈起來直沖陽臺,飛身一躍跳樓了。
張玄搞的什么幺蛾子,用不著這樣吧?
老程他們都驚呆了,作為張玄的“好兄弟”,我一時更難接受。他這一跳,擺明著要和我死磕。
我倆什么仇什么怨,我還沒搞清楚呢。
愣了一下,宿舍里炸開了鍋,全部奔出門外下樓。
我沒動,腦海里有如亂麻。這幾天鬼見得多了,死人還是第一次,先不提張玄是好是壞該不該死,他這條命都得記在我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