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臉居高臨下,揚(yáng)起一只手,往陸小魚雙腿虛抓而去。
陸小魚大喝一聲,拖起方樺的手,殘影一晃,氣喘吁吁地躍到遠(yuǎn)處,避開了花臉的攻勢。
花臉笑了一下,抱著手。
“讓我猜猜,呼風(fēng)喚雨?你得的是土龍還是海龍的傳承?”
“龍隱世而居,陸小魚,你了不起,居然還能尋到龍鱗。”
陸小魚抬起頭,冷笑一聲。
“葉叔叔說笑了,你不是也能呼風(fēng)喚雨么?”
花臉訕笑一下,遙指陸小魚。
“這世間萬物,可是好笑得緊,有人學(xué)猴子,有人學(xué)獅子,還有人學(xué)山中老蛇。越易見的東西,往往學(xué)起來越容易,功法自然也弱。碎石、撕象、崩山、攪海、翻天?不過是那些自我感覺不錯(cuò)的武夫,搗弄出來的東西。所以我比較欣賞莫子壽,嘖嘖,八截掌,學(xué)得是山河迸發(fā)之勢。你不知道,殺他的時(shí)候,我還惋惜了好一陣子。”
陸小魚森然道,“說來說去,你終究是怕了。”
花臉笑道,“并非是很怕,總有點(diǎn)堵心,龍鱗之力啊,你這尾小魚要化龍,不得了!”
“葉城虎,真是可恨啊,我還想著幫舟舟四處探查你的消息,卻不知,你葉城虎,是我一直想要找的仇人!”陸小魚道。
花臉大笑起來,“陸小魚,這世界便是如此。不如,我拋根橄欖枝給你如何,你娶舟舟,做我乘龍快婿。至于陸家的仇嗎,大不了我給你扇兩巴掌。”
陸小魚站起身子,方樺拼命扯住他的衣服。
陸小魚捏了捏方樺的手,笑道,“古有勾踐臥薪嘗膽,葉叔叔不怕啊。”
花臉訕笑,“別人我不知道,你陸小魚,我看得很透,性子剛直,學(xué)不來臥薪嘗膽的事。”
“自然學(xué)不來,天生骨頭硬了些,不能趴下來做狗。”
花臉瞇起眼睛,嘆了一口氣,“陸小魚啊,這世界,遠(yuǎn)不止你看得這般簡單。就一只化龍的手,妄想捅破天,太天真了。”
花臉抬起頭,向上望了一眼無盡的天空。
“龍生九子,我是九子螭吻。”
花臉揚(yáng)手,啪啪啪,一場暴雨落了下來。
陸小魚抬起頭,驚異地看著花臉。
“龍生九子,自然指得不是我。我很幸運(yùn),得了龍九子螭吻的傳承。”
螭吻?
傳說龍生九子。
老大囚牛,喜音律。
老二睚眥,好殺。
老三嘲風(fēng),喜歡涉險(xiǎn)。
老四蒲牢,好鳴。
老五狻猊,似獅子,喜靜。
老六霸下,如龜,喜歡背負(fù)東西前行。
老七狴犴,似虎,為人仗義,喜歡打抱不平。
老八負(fù)屃,平生好文。
老九螭吻,好吞,喜水厭火,故而能招雨。
古籍有講,龍生九子,各不成龍,卻偏又有另一番氣運(yùn)造化。
陸小魚愕然看著花臉。
“我問過你,不知你是得了土龍還是海龍的傳承,說出來可好?”花臉笑道。
“我是你龍爹!你不過是我不成器的兒子!”陸小魚咧嘴道。
花臉拂了拂袖子,隔空一掌拍下。
陸小魚慌忙將方樺往外扔去。
掌勁壓在頭上,陸小魚耳口鼻滲出血來。
“當(dāng)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這時(shí),一聲怒叫傳來。
“住手!”
陸小魚艱難抬起頭,看著洪長生向自己快速奔來。
“狗娃娃,這樣可不好。”陸小魚咳著血道。
“總不能看著你死。”洪長生道。
“你義父他們......”
“義父和唐三彩鏖戰(zhàn)東海五子,兩敗俱傷了。”洪長生淡淡道。
陸小魚沉默許久,“長生,你快走。”
洪長生搖搖頭,“放心吧,我喊來了一個(gè)人。”
陸小魚苦笑,“如今在夏城里,還有誰能擋住花臉。”
一陣細(xì)微的腳步聲走來。
陸小魚抬頭看去,發(fā)現(xiàn)居然是獅頭過來了。
獅頭后面,跟著葉紫舟。
葉紫舟轉(zhuǎn)頭,看了自己一眼,眼睛里滿是哀傷的神色。
“如果你是葉城虎,請摘下面具。”葉紫舟沖著天上的花臉說道。
花臉冷笑,往回飛去。
葉紫舟舉起一把匕首,對著自己的喉頭。
“小姐!”獅頭驚道。
花臉轉(zhuǎn)過身子,立了許久。
“舟舟,放下匕首。”
“我早該知道,葉家家主葉城虎,是一個(gè)心高氣傲的人,如何會(huì)去開一間包子鋪?zhàn)霭印?rdquo;
“你當(dāng)年有錯(cuò),更不該再動(dòng)手殺了莫爺爺,再殺陸小魚。”
葉紫舟紅著眼睛沖天上的花臉喊道。
花臉沉默片刻,淡淡說道,“你不懂。”
“我自然是不懂,你葉城虎要的,永遠(yuǎn)不是親情。既如此,你回來做什么?我不如當(dāng)你死了,還會(huì)偶爾牽掛一下。”
葉紫舟絕望地喊道。
“獅頭,帶小姐回去。”花臉淡淡道。
獅頭垂著頭,沒有動(dòng)。
花臉怒揚(yáng)起手,將獅頭抓起往前摔去。
獅頭痛呼出聲,又撐著身子站起來。
“老板,放過他吧。”
“廢物!”花臉又將獅頭掀翻。
“葉城虎!”葉紫舟尖叫道,“回頭吧。”
花臉沉默,“我常常在想,有一個(gè)女兒好不好,當(dāng)然,天倫之樂的感覺,是極好的。有時(shí)候,她又偏偏是你的軟肋。我瞞了你二十多年,終究是太急了。”
花臉虛浮到陸小魚身前。
“陸小魚,我不殺你,自然會(huì)有人殺你。我之上,還有龍八子。龍鱗之力,嘖嘖,怕是你等不到大魚化龍的那一天了。”
陸小魚冷笑道,“鬧了半天,你也是個(gè)打下手的。”
花臉淡淡道,“我說過了,這世間萬物,古往今來,皆有宿命氣運(yùn),哪怕物種絕滅,亦有傳承留世。你要是學(xué)猴子獅子,大不了我看在舟舟面子上,讓你茍且活著??上?,你卻偏偏要學(xué)龍!”
“龍家不也是學(xué)龍么?怎的又不見你動(dòng)手?”陸小魚笑道。
花臉仰頭大笑,“龍家不過是幾千年以前,大概在一泡龍屎中嗅到了龍息,便自稱傳承了。而你不同,你身上,有龍的力量,讓許多人忌諱的力量,這也是我忍不住動(dòng)殺心的原因。”
“葉城虎,我最后問一次,我陸家滅門,是不是你做的!”陸小魚紅著眼道。
“是我做的。你父親不聽話,所以只能殺了,既然要?dú)?,干脆斬草除根了,卻漏了你這條小魚。”
陸小魚頓了頓身子,背起方樺,往前走去。
“我救過你女兒的命,你放我這一馬,扯得很平。”
“很平,給你三年。”花臉淡淡道。
葉紫舟跪在地上,看著陸小魚。
陸小魚走到她面前,身子頓了一下。
“葉小姐,家仇不敢忘。來日方長......”
葉紫舟拼命晃著頭,伸出手勾住陸小魚的衣服。
陸小魚沉默地掰開。
葉紫舟伸出另一手勾住。
陸小魚沉默地掰開。
方樺在陸小魚背上,嘆了口氣。
獅頭撐著身子走過來,擋在陸小魚身前。
“小魚,小姐是個(gè)苦命人......”
陸小魚抬起頭,望了望半空中的花臉。
“我自然知道,有一堵墻,很高很高的墻,將我和你家小姐隔開了。”
獅頭沉默,讓開了身子。
“獅頭,照顧好舟......你家小姐,若有可能,讓她替一些人說說情。”陸小魚哽著喉嚨說道。
獅頭點(diǎn)點(diǎn)頭。
洪長生背起伍文虎,攙扶著伍青,跟在陸小魚身后往前走去。
花臉走到葉紫舟身邊,欲要將她扶起來。
葉紫舟甩開他的手,沒有動(dòng)。
“獅頭,我們回北江吧。”葉紫舟淡淡道。
獅頭沒有應(yīng)聲,轉(zhuǎn)頭看著花臉。
“燕返門十九個(gè)刺客高手,潛伏著隨時(shí)將你擊殺。你最好留在夏城。”花臉道。
葉紫舟仰起頭,滿臉淚水,咧嘴道,“那又如何?我死了,你便可以無所顧忌了。這不是挺順你的意么?”
“別擺出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你是我花臉的女兒!陸小魚陸小魚!你心里想的念的,都是這個(gè)漏網(wǎng)的小雜種!他會(huì)死的!我不殺他,也會(huì)有人殺他!”花臉怒道。
“花臉先生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嘴里口口聲聲取人性命,我攀不起。我只記得我爸爸,是一個(gè)會(huì)教我跳抓貓舞,會(huì)喂我吃南瓜糕的人。而你,飛得太高,我攀不起。”
葉紫舟站起身子,蹣跚著離開。
獅頭沒有跟著馬上離開,說了一句極為忤逆的話。
“老板,你這樣不好,哪怕你賣包子撿垃圾,我都愿意跟著你,你這樣真的不好。”
花臉轉(zhuǎn)過頭,盯著獅頭,終究沒有動(dòng)手。
“去吧,好好看著小姐。”
獅頭沒有應(yīng)聲,跟著葉紫舟而去。
花臉拂了拂袖子,浮上半空。
雙指一劃,一道綠霞快速往遠(yuǎn)處劃去。
非洲。
麥隆國境內(nèi)的一片人跡罕無的大沙漠里。
地底三十米。
一個(gè)戴著眼鏡的瘦削老頭,扭了扭脖子,站了起來。
“老九傳來信息了。”
一個(gè)大胖子豁然起身,“如何說的?”
“那小子要大魚化龍了。”
“老九殺不了?”
“殺不了。”
“螭吻之力,干脆去開農(nóng)場算了,偶爾下下雨,收成還是不錯(cuò)的。”
瘦削老頭扶了扶眼鏡,“老四,我再說一次,龍九子的傳承,注定了我們九人,此生為血脈兄弟,注意一下,別惹我生氣。”
胖子慌忙垂頭,“知道了,大哥。”
瘦削老頭點(diǎn)點(diǎn)頭,“老七如何?”
胖子回道,“老七,怕是不會(huì)回來了。”
瘦削老頭嘆了一口氣,“狴犴,難道終究是異類么。”
龍生九子。
七子狴犴,似虎,為人仗義,嫉惡如仇,喜歡打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