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不能復生,更何況,陳曦腦門被釘了一根釘子。
尸變了。
這是我的第一想法。
我把短匕黑皮摸出,別在腰帶上,又摸出兩張鎮(zhèn)尸符揣好,才開車門下車。
陳曦立即貼上來,嗔怪的叫道:“老公,你怎么才來???”
這語氣,這眼神,就好像處了好多年的夫妻,搞得我有些懵。
“趕緊進屋,菜早都做好了,媽和王叔都等急了!”陳曦拖著我往院里走,絮絮叨叨的說著。
我想了想,順著她往里走,打算看看她到底搞什么鬼。
開門進屋,客廳擺了一桌,張潔和一個男人坐在正位,比較顯眼的是擺成一排的牛欄山。
張潔臉色鐵青,好像死人一樣,沒理我倆。
那個男人應該是陳曦口中的王叔,見我們進來,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王叔,人到齊了,今天是我回門的大喜日子,我敬您和媽一杯!”陳曦拿起酒,給男人和張潔滿了一杯。
張潔還是那副樣子,一動不動。
男人哆哆嗦嗦的捏著酒杯,偷瞄了我一眼。
“喝吧,王叔,你不是最喜歡喝酒了嗎?”
陳曦笑語嫣然的,頭微微一側(cè),垂在前額的頭發(fā)散開,眉心上一個漆黑的孔洞露了出來。
看到那個孔洞,男人一顫,頭一仰把酒一口悶了。
“來,王叔,再喝一杯!”陳曦把酒滿上。
“小曦!”男人一臉的哀求。
陳曦臉色一沉:“喝!”
“我喝,我喝!”男人一仰頭又把酒喝了。
“再來!”陳曦又倒了一杯。
“我真喝不下了!”男人接近崩潰,眼淚嗆了出來,最后還是喝了。
杯子是四兩的大杯,酒是五十二度的牛欄山,三杯下肚就是一斤二兩,就算是鐵人,這個喝法也受不了。
“再來!”
陳曦還在倒酒,笑的越發(fā)燦爛。
男人盯著酒杯,眼里滿是血絲,身體微微搖晃。
下一刻,他猛地一拍桌子,爆發(fā)了:“陳曦,你到底想要怎么樣?”
陳曦沒說話,只是定定的看著他。
“小曦,叔錯了,叔給你跪下了!”
男人又縮了,身體一軟跪在了地上。
陳曦笑了,笑的聲嘶力竭:“你問我想怎么樣?”
笑聲停歇,陳曦將一瓶酒遞過去:“把它喝了!”
男人顫抖著接過酒瓶,愣愣的看了半響,仰頭就往嘴里灌。
一瓶酒喝完,陳曦又遞過一瓶。
男人這時已經(jīng)喝蒙了,癱在地上,陳曦走過去,把酒對準他的嘴,灌了下去。
一瓶又一瓶,直到男人開始抽搐,開始向外吐血沫,陳曦才滿意的拍拍手,對我撒嬌道:“老公,我們回家吧!”
我深深的看著她,她俏皮的眨眨眼,臉上滿是笑意,眼中沒有大仇得報的釋然,也沒有忘記仇恨的灑脫,就好像這件事和她無關(guān)。
“回家!”
我吐出兩個字,掃了一眼張潔,她眼神僵直,臉色鐵青,對于剛才發(fā)生的事,一無所覺,以太奶奶的手段,她活不長。
上車之后,陳曦可憐兮兮的看著我:“老公,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壞?”
“我沒爸,我媽從小就不管我,上學是姥姥出的錢,中學畢業(yè)那年,姥姥沒了,我上高中,是打零工攢的錢。”
“姓王的和我媽好是最近兩年的事,上個月,我媽接我回家,和我談事,說不想讓我念書了,讓我嫁人。”
“我知道我媽咋想的,她想用我換彩禮錢,我沒答應。那天晚上,姓王的喝多了,借著酒勁爬上我的床,我好不容易掙脫,我媽發(fā)現(xiàn)了,她罵我是婊子,是養(yǎng)不熟的狼崽子,半夜把我趕出了家。”
“七天前,我媽說她錯了,哭著求我回家,我回來了,她又提讓我嫁人的事,我沒答應,回去的路上,我被一輛摩托撞了,姓王的撞的!”
“腦門上的釘子是我媽釘?shù)?,她怕我回來找她報仇。我的命是她給的,現(xiàn)在還回去了,我們兩不相欠。”
陳曦的語調(diào)越來越平靜,就好像說的不是她的事情,她這樣,讓人心疼。
張潔太奶奶處置了,姓王的喝廢了,命能不能保住都不知道。
我暗嘆一口氣,感覺頭疼,陳曦現(xiàn)在算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我該怎么對她?
娶尸體也就罷了,在家放個半個月就下葬了,可弄回來這么一位怎么辦?
“老公,你心疼我了,是不是,是不是?”
我還在這頭疼,陳曦突然湊過來,眼里閃爍的滿是狡黠。
“你是陳曦嗎?”
我突然升起一絲懷疑,對于陳曦,我調(diào)查過,可能是因為家庭的原因,她性格倔強內(nèi)向,自尊心很強,根本做不出這種小女人的樣子。
這才幾天,死了一回,性格就變了?
“老公,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察覺到我的懷疑,陳曦又變了表情,可憐兮兮的,眼里泛著淚花。
我揉揉眉心,知道從她這問不出來什么,索性也不問了,直接開車回家。
兩個半小時后,陳曦吸著鼻子下車,說道:“老公,我回房間等你!”
“去吧!去吧!”
我煩躁的揮揮手,回前面店里給太奶奶打電話。
“你的媳婦,不用問我,時間到了別忘了回來就行!”太奶奶聽完,啞著嗓子來了這么一句,掛斷了電話。
放下電話,我反倒放心了,陳曦的異常十有八九和太奶奶有關(guān)。
舒了一口氣,我打算出門找一家賓館,和尸體睡沒什么,但是和一具會走會跳會殺人會賣萌會裝可憐的尸體睡,我能睡得著才怪。
手剛搭在門把手上,外面?zhèn)鱽硪还闪α?,門被拉開了。
我向后退了兩步,一個穿著黑色風衣,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男人走了進來,低頭問道:“老板,有香嗎?”
“有!”
我回了一嘴,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叮叮咚咚的脆響,肩膀上被煙袋鍋燙出來的疤痕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我皺著眉頭退了幾步,靠在柜臺上,眼角的余光掃了一眼柜臺的玻璃面,一道人影在我的背上若隱若現(xiàn),是那個女人。
“老板,有香嗎?”那個男人又向前一步,用一種陰沉的語調(diào)問道。
“沒有,你來錯地方了!”
沒等我回答,陳曦的聲音從后面響起,同時繞出柜臺,站在了我身前。
“我要香!”那個男人又向前走了一步。
“滾,老娘的地盤也敢來搗亂!”
陳曦冷笑一聲,向前一步,小手一探,拽住男人的衣領(lǐng),猛地一扯,扯開風衣,另外一只手順勢在男人的脖子上一拉,拉出了一根銀白色的線頭。
男人低垂的頭猛地抬起,露出了一張滿是瘢痕的臉和縫著黑色絲線的脖子。
脖子上的絲線被陳曦扯出了一半,露出了里面猩紅色的肉芽,隱隱的還能看到氣管。
“滾!”
陳曦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又抻了一下線頭,把整根絲線都拽了出來,男人脖子上的裂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那顆頭隨時可能掉下來。
“咳咳!”
男人咳嗽兩聲,裹緊了風衣,用手扶住自己的脖子,踉蹌著向外走。
門關(guān)上的一剎那,陳曦轉(zhuǎn)身撲入我懷里,叫道:“老公,你沒事吧,剛才嚇死人家了!”
我低頭看著在懷里撒嬌的陳曦,又看了看地上的那一根絲線,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剛才的那個男人,是一具尸體,他的頭是縫上去的,我忽然想起了大爺爺?shù)穆殬I(yè)——縫尸匠。
“老公,我困了,我們睡覺去吧!”
陳曦在我懷里拱了拱,和剛才兇猛的形象判若兩人。
“太奶奶,你究竟給我娶回來一個什么東西?”我苦澀的一笑,暗自嘀咕一句,同時側(cè)頭看了一眼柜臺,透過玻璃面,可以看見,我的背空著,那個女人又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