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莫負也沖了出來,伸手抓著烏鴉的尸體,向著院子外沖去。
我們四個已經(jīng)用盡了全力,但根本就于事無補,扔出去的烏鴉尸體,相對于落下來的來說,簡直就是杯水車薪。
張二叔幾近絕望,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是我……是我對不起寨子??!”
我和張默流著淚,還在不停的扔著烏鴉,但更多的烏鴉墜落下來,像是無窮盡一般。
我?guī)缀踅^望了,身子晃了晃,險些栽倒在地上。
太多了,這些烏鴉尸體,簡直多到無法想象,仿佛壓城的烏云。那種壓迫力,能夠摧毀所有人的精神。
張二叔咬著牙,臉色帶著掙扎的說道:“楊生,去你媽的屋子里,把炕上的東西取過來……”
我以為張二叔有了辦法,沒來得及多想,急忙轉(zhuǎn)身沖進了屋子,向著炕上看了一眼,嚇得差點就癱軟在了地上。
在我媽的炕上,擺放著一套紙扎的壽衣,漆黑光滑的紙面,小巧的扣子,做的活靈活現(xiàn)。壽衣里面用紙團撐了起來,鼓鼓囊囊的,和一個活人差不多。
我也不知道,在我媽的炕上,怎么會出現(xiàn)這么一套壽衣。但張二叔要的焦急,我想也沒想的,就提起了這套紙扎的壽衣,轉(zhuǎn)身沖出了屋子。
張二叔看我出來,眼睛陰晴不定的看著我,說:“楊生,你相信張二叔么?”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一時間有些心慌,尤其是看到張二叔那張陰晴不定的臉,就讓我有些緊張,我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具體應該怎么去取舍,更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張二叔。
張二叔一咬牙,說道:“穿上這套壽衣……”
“什么?”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張二叔竟然讓我穿上這套壽衣!活人哪有穿壽衣的?只有死人才會穿壽衣,如果給活人穿了,那不是咒我死么?
張二叔有些痛苦的抓著頭發(fā),臉色發(fā)白,“你要是真的相信張二叔,就穿上這套壽衣,剩下的事情交給二叔!”
“二叔……楊生他不會有事吧?”這時候,沈莫負從屋子里走了出來,臉上帶著凄苦的表情。
張二叔咬著牙說道:“沒時間了,楊生你自己做取舍!”
我腦子里亂七八糟的,近乎求救一般的看了一眼沈莫負。
沈莫負哭了,哭著說:“楊生,是嫂子害了你,嫂子就是個賤命,都是嫂子連累了你……”
“和你沒關(guān)系……”我輕聲的安慰了一句,竟然自然而然的握住了她的手指,“我不會死!”
沈莫負哭的更厲害了,而張默在一旁,早就嚇傻了,身子在隱隱有些輕顫,比沈莫負還要害怕。
“快點,沒時間了!”張二叔催促道。
我急忙將身上的衣服,脫了個一干二凈,連條底褲都沒留下。
沈莫負雖然在啼哭,卻幫著我把那紙扎的壽衣穿上,然后用極為堅定的口氣,在我的耳邊說:“楊生,如果你有個什么好歹,我沈莫負下去陪你……”
我身子一震,心里面的暖流,讓我感動的幾乎想哭,我剛想要安慰她幾句,卻感覺到張二叔已經(jīng)拉住了我的手腕,轉(zhuǎn)身走進了院子中央。
在院子中央,那擺放著桌案,上面有紫金羅盤和香爐,而在桌案的后面,已經(jīng)被張二叔鋪上了三塊板子。
這三塊板子,在鄉(xiāng)下可是有說法的,人死之后需要停靈,這停靈的時候,死人躺著的,就是三塊板子?;钊?,是沒有睡在三塊板子上的,張二叔讓我躺在這上面,這是要做什么?
張二叔拉著我的手,“楊生,躺下!”
我心里有些發(fā)慌,“二叔,這是在干什么?”
“相信二叔,二叔絕對不會害你!”張二叔說著,已經(jīng)按下了我的肩頭。
我一咬牙,已經(jīng)躺到了這三塊板子上,腦子里好像嗡的一聲,感覺眼前的東西都花了。尤其是天空中盤旋的烏鴉,那根本就不是烏鴉,而是一只只猙獰的惡鬼,向著院子里撲來。
每一只惡鬼,都赤紅著雙眼,張著血盆大口,張牙舞爪的落下來,仿佛要抓破我的腦袋。
張二叔壓著我的肩頭,讓我無法動彈。
我不知道張二叔這是要做什么,但我總覺得,我心跳的厲害。這場景,讓我忍不住的在想,莫非張二叔當年活祭了我爹還不夠,今天要活祭了我么?
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是那種極為沉重的腳步聲。
我盯著院門,張了張嘴,聽到輕輕的叩門聲,在門外響起。
砰砰砰……這聲音響起的很突兀,而且極為清脆。
張二叔的臉色變了,轉(zhuǎn)身將張默和沈莫負推進了屋子,臉色變得更加難看,“楊生,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忍住別動,我用壽衣隔絕了你身上的陽氣,只要你穿著壽衣,不踏下這三塊板子,絕對不會有事……”
我心慌的厲害,拉住了張二叔的手。
張二叔盯著院門,身子還在發(fā)顫,敲門聲停了片刻,再一次的響起,只是這一次比剛才,還要急促一些。
我咽了口口水,看到張二叔還是沒動,只是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院門。
砰砰砰……第三次敲門聲,終于響了起來,而張二叔拇指扣住了食指,然后瞬間咬破了舌尖,對著我的臉,噴出了一口血水。
我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明所以,然而這個時候,院門吱嘎吱嘎的聲響,傳進了我的耳朵,我看到門閂,一點點的滑落,最終砰的一聲,落到了地上。
院門打開,外面的陰風卷了進來,吹得我身上的紙扎壽衣,發(fā)出嘩啦啦的聲響。而天上的烏鴉,叫的更加瘋狂了一些,嘎嘎嘎的聲音此起彼伏。
我盯著大門外,看到一張雪白的臉,率先的映入了我的眼簾,然后是七團漂浮著的鬼火,正在她的腦袋上面,猶如黑夜里狼的眼睛一樣。
那女尸……終究還是來了!
我這一刻,嚇得身子都忍不住的發(fā)顫,而張二叔死死的咬著牙,盯著那女尸。放在桌案上的紫金羅盤,放出滴溜溜的聲音,不停的旋轉(zhuǎn)著。
這女尸依然光不溜秋的,不著寸縷,就這樣一步步的進了院子。她的動作有些僵硬,仿佛缺了油的機械,每邁動一次步子,都會發(fā)出咔嚓咔嚓的聲響,最主要的是,她在進入院子的那一刻,一雙殷紅的眸子,正一點點的張開。
張二叔哇的一聲,頓時噴出了一口鮮血,整個人倒退了四五步的距離,才堪堪的站住了腳跟。
我嚇傻了,渾身忍不住的哆嗦了起來。
七團鬼火!薛連貴說過,如果這女尸身后,飄著七團鬼火,那就是他也無法擋住。
我已經(jīng)有些絕望了,如果說連薛連貴都無法擋住,那還有誰能夠擋?。繌埗迕??我在這一刻,都不知道張二叔,到底能不能對付的了這女尸,而且這女尸說白了,就是一個禍害,是有人專門針對我家,所搞出來的手段。
目的,很可能就是我爸……
我絕望的躺在地上,看到女尸一點點的挪動著腳步,向著我走來。天空中的烏鴉,發(fā)了瘋一樣的墜落道地面,仿佛要將我家的院子掩埋起來。
張二叔哆嗦著雙手,緊握著拳頭,眼睛里面好像有淚珠閃過。
“楊生,二叔可能要對不起你了……”
張二叔的聲音,猶如鬼魅一樣,在我的耳邊響起。
我張大了嘴巴,鼻子一酸,盯著他問道:“二叔……你這是準備把我活祭了么?”
張二叔非但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臉上帶著痛苦的說:“楊生,你不是想知道,當年是怎么回事么?二叔現(xiàn)在就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