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那手臂,心底猛地一跳,剛想要上前擋住,沈莫負卻一把抓住了那條手臂。
那手臂上的膿血,順著她的指縫流了出來,落到地上的時候,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沈莫負嚎啕大哭著,仿佛在發(fā)泄這些年的怨氣。
我看到陳大哥的尸體,輕輕的顫了顫,仿佛是在懊悔和羞愧。他一只手抓著自己的臉頰,嘴里同樣發(fā)出嗚嗚的聲響,就和風口在嚎叫,聽著讓人頭皮發(fā)麻。
沈莫負蹲下身子,捂著自己的臉頰,還在低聲的嗚咽,而那陳大哥的手臂,卻一點點的靠近了她的腦袋,在我有些忐忑之下,捋了捋沈莫負的發(fā)絲。
他的動作很輕柔,仿佛還能夠看到昔日的愛人,他眼眶中的鬼火,在這時候一點點的熄滅,那深不見底的眼眶中,仿佛流露出一絲哀傷。
“快…逃…”‘陳大哥’的臉上,仿佛帶著痛苦與掙扎,轉身就沖出了院子。
沈莫負的哭聲更大了,淚水就像是決堤的洪水,我整個人都僵立在了原地,腳底板都在冒著涼氣。
‘陳大哥’回來,竟然是讓沈莫負快逃……
這根本就不是薛連貴說的,舍不得自己的老婆,想要回來看看,而是回來通知沈莫負,讓她快點逃走!
三王寨莫非已經(jīng)變成了死地?連‘陳大哥’都已經(jīng)感覺到了?
我心事重重的將沈莫負她橫抱了起來,帶進了屋子,然后輕輕的放到了床上。我本想著這時候離開,但她卻抓著我胸口的衣服,讓我一時間有些遲疑。
過了不知道多久,我才感覺到她的哭聲小了很多,心底所有的委屈,仿佛在今天晚上,一下子消散了很多。
月光灑落下來,照在她有些絕美的臉頰上,讓我一下子癡了。
沈莫負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紅著眼睛問我:“楊生,你覺得我是個浪蕩的人么?”
我立即搖了搖頭,說:“沒有,我從來就沒這樣想過。”
沈莫負的眼神有些暗淡,像極了一個需要照顧的孩子,我猶豫了一下之后,也跳上了床,就讓她躺在我的懷里,給她一點最需要的溫暖。
沈莫負在我的懷里,猶如一只小貓,輕聲的呢喃著:“當初我和你陳大哥,是拖著媒人的福,才走到了一起。你陳大哥對我很好,我也愛極了他,但我們之間仿佛有緣無分……”
我傾聽著,沒有說話,或許這時候我該扮演的,就是一個傾聽者的角色。
沈莫負接著說道:“你陳大哥死了之后,我本來傷心欲絕,想要和他一同去了,但一想到他死了之后,連個祭奠的人都沒有,我就硬生生的挺了下來,為他守孝三年。三年之后,娘家人逼我再嫁,我本是不同意的,但娘家收了好處,我也只能夠聽天由命,誰知道那倒霉鬼和我連面都沒見,就出了意外……”
我這時候才知道,原來當年是這么回事,當初沈莫負的確有過再嫁的傳言,卻沒想到是娘家那面收了好處。
沈莫負嘆氣的說:“這個人死了之后,我被說成了克夫命,我卻一點都不在意,后來三賴子纏著我……”
我心底一緊,似乎最想知道的,就是她當年和三賴子,在苞米地里那場活春宮。
“三賴子是什么人,我怎么會不知道?我根本沒答應,但是他拿著刀威脅我,拉著我去了田里,那時候恰好有人路過,攔住了三賴子,要不然嫂子真就要吃了虧……”沈莫負的眼圈又是一紅,然后說:“我逃了出來,衣衫不整的,卻又被寨子里的人撞見,然后風言風語就出現(xiàn)了,最重要的是,當天晚上的時候,三賴子就出了意外……”
我心底松了口氣,好在當時沒什么事情發(fā)生,但我心里面,又對自己有些鄙視,這或許就是男人的通病,在某些方面,自己幻想的女人,就不能夠讓別人染指。
沈莫負輕聲的說:“這下子,整個寨子都把我說成了克夫命,可是我不服氣,所以每天精心打扮著,站在院子里,對寨子里的每個男人都主動說話,我就想告訴所有人,我不是個克夫命……”
我緊了緊自己的手臂,對沈莫負的憐憫,又多了一層。
“嫂子,當初是誰攔住了三賴子?”我輕聲的問了一句。
沈莫負的臉色有些古怪,輕聲說:“是你家嬸子……”
我身子一震,“我媽?”
沈莫負輕輕的點頭,沒有再說什么,只是躺在我懷里,仿佛貪婪的享受著,這片刻的溫存。
我還在震驚當中,我媽一個婦道人家,竟然救下了沈莫負?而且是從三賴子的手上救下來的?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沈莫負才睡了過去,只是睫毛上還帶著淚痕,證明她剛才還曾啼哭過。
我一只手拉過了被子,輕輕的蓋在了我們兩個的身上,不愿意打擾剛剛熟睡了的她,這仿佛是一場夢,而我就在這場夢里。能夠抱著嬌俏的陳寡婦睡覺,是幾乎寨子里所有男人的夢想,但我卻沒有那份兒齷蹉的心思,只想著幫她守護住,這難得的一份安寧。
我不知道我這個想法,是不是特別傻逼,但我真的不愿意這個時候,對她有什么非分之想?;蛘哒f,我心里面被‘陳大哥’的那句話,已經(jīng)震驚到了。
快逃!
為什么要逃?肯定是三王寨不安全,否則怎么會要逃?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的起了床,看到沈莫負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我急忙跳下了床,向著張二叔家跑去。
張二叔剛從田里回來,我就拉著他,走到了角落里,將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告訴了張二叔。
張二叔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盯著我說:“楊生,你確定聽到的是‘快逃’這兩個字?”
“對??!”我說。
張二叔放下了鋤頭,急忙走出了院子,“快,和我去祠堂看看……”
我跟在了張二叔身后,一路跑去了祠堂。
祠堂大門被推開,那股子腐爛的臭味兒,迎面就撲了上來,差點將我撲個跟頭。
我跟了進去,急忙向著里面一望,臉色頓時蒼白了起來。
地窖里面擺放著數(shù)十口的棺材,一口壓著一口,一層疊著一層,那股子腐爛的臭味兒更大了,只不過那蓋著白布的女尸,竟然不翼而飛,只留下了三根彎彎曲曲的桃木,連紫金羅盤都消失不見了。
我眼珠子差點凸了出來,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渾身發(fā)冷。
張二叔的眼睛也紅了,緊緊的握著五根手指,牙齒咬的嘎嘣嘎嘣脆響。
“怎么會這樣?那女尸呢?”我瞪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幕。
張二叔顫抖著手,將地窖的門拉的更大了一些,好讓陽光更多的照射進去,但地窖里面空空如也,只留下了那三根桃木。
“完了!完了!”張二叔一下子關上了地窖門,臉上帶著絕望。
“二叔……”我眼睛都紅了,“這怎么回事?”
“一定是有人動了紫金羅盤,要不然不會出這么大的事,女尸明明被鎮(zhèn)在這里,不可能會逃走……”張二叔也慌了,一時間沒了辦法。
我身子一抖,腦海中迸發(fā)出了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這紫金羅盤一直在祠堂,這些日子照看祠堂的,就只有張二叔,如果說紫金羅盤被人偷走,那肯定要直接面對張二叔,誰能夠在張二叔不知情的情況下,將紫金羅盤帶走?
如果寨子里有這樣的人,我早就應該知道,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聽說過。
如果是監(jiān)守自盜,那該如何?
張二叔痛苦的望著祠堂,雙腿一軟,直接跪了下來,“我是罪人??!我是咱們三王寨的罪人啊……”
我看著張二叔痛苦的表情,心里有些不好受,一時間有些遲疑了。這真的是張二叔,在背后搞的鬼么?
我搖了搖頭,立即否定了這個想法,我第一時間懷疑張二叔,是猜測只有他能夠偷走紫金羅盤。但換個方向想一想,為什么不按照誰最需要紫金羅盤來猜測呢?
我的腦子里,突然間的閃過了一個人,并且可以萬分肯定,一定是他……
“我知道是誰了……”我突然間說了一句,轉身就向著寨子伸出跑去。
張二叔一聽我這么說,急忙跟了上來,好像也在瞬間,就明白了過來。
“快去看看!”張二叔大聲叫著。
我轉身向著寨子里沖去,這時候需要紫金羅盤的,就只有一個人,二癩子。
我當初記得很清楚,張二叔將所有的棺材都拖回了祠堂,但唯獨少了兩口。其中一口是陳家大哥的,另外一口正是二癩子的親爹,謝老頭。
如果陳家大哥回來了,那豈不是說,謝老頭也回來了?如果謝老頭真的回來了,那二癩子會用什么招數(shù)去對付他親爹?肯定是偷了那紫金羅盤。
我和張二叔,一口氣沖到了二癩子家,抬腳就踹開了院門,大跨步的沖了進去。
剛推開屋門,我就聞到了一股惡臭,從屋子里傳來,我向著屋子里掃了一眼,一顆心都沉入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