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連貴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起身向著我家走去。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一聽到薛連貴說攤牌,內(nèi)心就有些緊張,甚至能夠感覺到自己心跳加快。
這好像和書上說的一樣,越是接近真相的時候,心里面就越有些無法接受。
到家之后,薛連貴就睡了,昨天祭河神的時候,對他的打擊有些大,而且接連的吐了口多血,想想都覺得心疼。這時候讓他休息一下,才是最好的選擇。
晚飯的時候,我讓我媽殺了只雞,算是對薛連貴的一種補償。薛連貴也沒推辭,一個人吃掉了近乎半個。這還是他意猶未盡,否則這一只雞都未必夠他一個人吃的。
晚飯后,薛連貴就對著我使了個眼色,我偷偷的溜了出去,兩人趁著夜色,摸到了祠堂外面。
這時候的祠堂,顯得格外的陰森,那股子棺材板子腐爛的味道,飄蕩的到處都是。我甚至都懷疑,這尸體正在大坑里,一點點的接近腐蝕。
薛連貴找了個角落,蹲下身子,兩只眼睛像是狼一樣,盯著四周。我跟在他的后面,也在望著祠堂的大坑,生怕里面爬出個什么東西,張牙舞爪的撲上來。
我們兩個,就像是守墓人一樣,盯著祠堂周圍的動靜。
夜幕一點點的籠罩下來,周圍一陣的死寂,那如水一般的黑夜,仿佛帶著粘稠,讓我有些無法呼吸。
臨近午夜的時候,寨子外傳來了幾聲烏鴉的叫聲,薛連貴頓時瞪起了眼睛,盯著寨子外面。
來了!
我心里一緊,急忙望了過去,驚駭?shù)膹埓罅俗彀?,簡直無法相信我看到的這一幕。
寨子外走來一人,身上扛著粗大的繩子,仿佛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有力的向著寨子里邁進。在他的身后,是一連串的棺材,這些棺材被繩子捆住,就像是火車的車廂,被他一點點的拉進了寨子里。
這些棺材有的已經(jīng)腐爛,上面露著黑漆漆的洞,無法看清楚棺材里面,到底有些什么。有的棺材蓋子爛掉了,尸體腐爛成了森森白骨,被拉動的時候,那些白骨會輕輕的顫動,像是要爬出棺材一樣。
棺材下面放著滾圓的木棍,在拉動的時候,會發(fā)出咕嚕嚕的聲響,數(shù)十只烏鴉籠罩在棺材上面,像是在追逐嬉戲,又或者是見到了腐肉一般的食物。
我的頭皮有些發(fā)麻,身子幾乎下意識的在顫抖,這一幕簡直恐怖到了極點,讓我的血液仿佛凝固。
那人不斷的用力,才將身后的九口棺材,全部拉到了祠堂外面。
我盯著那身影,一顆心都墜入了谷底。
張二叔!
果然是張二叔!
能夠這樣做的,恐怕也只有張二叔。今天我就猜測,晚上去挖開墳墓,向著祠堂里埋下棺材的,應該就是張二叔。因為除了他之外,我實在想不出任何人。
薛連貴的臉色很凝重,一直看到張二叔將棺材拉到了祠堂外,這才站了起來,對著張二叔拱了拱手。
“紫薇觀薛連貴,見過兄臺!”薛連貴說的很鄭重。
張二叔似乎知道我們在一邊,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然后繼續(xù)手上的工作。
一口口棺材,被他用繩子捆住,然后試探性的拉到了大坑里面。
薛連貴自己討了個沒趣,只能說:“用我們幫忙么?”
張二叔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輕輕的點頭。
薛連貴嘆了口氣,走了上去,抓起了地上的繩子,然后順到了大坑底下,而張二叔看我上前之后,略微的遲疑了一下,和我說:“楊生,動作輕點,這都是先輩!”
我動作一僵,急忙放緩了手上的動作,拉著那棺材的時候,也輕柔了許多。
這都是我們?nèi)跽南容叞?!既然張二叔知道這些都是先輩,為什么還要讓他們死了之后,也不得安生?
九口棺材,全都順了下去,張二叔轉(zhuǎn)頭走向了寨子外面。
我想跟著,卻被薛連貴拉住,嘆了口氣的說:“別過去了,他不愿意讓人看到,他挖自己祖墳的一幕。”
我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說些什么,心里面總有些痛苦。
薛連貴嘆了口氣,和我一起守在了祠堂外,而張二叔不停的向著祠堂內(nèi)拉著棺材,一直拉了數(shù)十口之后,才停下來,點燃了他的旱煙桿兒。
薛連貴湊了上去,嘆氣的問道:“都是為了寨子里的人?”
張二叔愣了一下,木訥的點了點頭。
薛連貴輕嘆了一聲,說:“誒……我聽楊生說了,當時你想要阻止我祭河神,早知道會變成這樣,道爺我就不該祭那河神??!”
張二叔抬了抬眼皮,說:“該來的早晚也會來。”
薛連貴愣了一下,說:“我能夠看的出來一些端倪,但卻看不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理說,這三王寨山清水秀的,應該不會有什么霍亂,但偏偏出了妖邪。這一點,你比我清楚吧?”
張二叔沒說話,只是吧嗒吧嗒抽著旱煙。
薛連貴盯著他,接著問道:“那河里的石臺,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張二叔看了一眼薛連貴,張了張嘴,最終咬著牙的低下了頭。
薛連貴無奈的一笑,“我知道你不愿意說,那我問你,那天晚上在楊生的院子外,是不是你把我引走的?你不想讓那女尸下葬到河里?”
張二叔的目光,仿佛帶著回憶,搖著頭的說:“不是我,是有其他的人。第一次祭河神的時候,我就被人引出了寨子,否則也不會讓那女尸出事……”
我聽著這話,心里有些波瀾,莫非真的不是張二叔?
薛連貴的目光一閃,接著問道:“別的事情,道爺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當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才讓王傳河變成這樣?”
張二叔死死的盯著薛連貴,仿佛有些敵意,卻始終沒有開口。
“二叔,寨子里的傳言到底是不是真的?莫非我爸真的要回來了?”我顫聲問道。
張二叔咬著牙,盯著我說:“楊生,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那你告訴我,我爸到底是不是妖孽?”我急忙的問道。
張二叔把頭低了下來,臉色一陣的后怕,就連那拿著旱煙桿兒的手腕,都在輕微的顫抖。
薛連貴嘆了口氣,“道爺我真的很想知道,當年王傳河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你才會活祭了楊生他爸。”
張二叔有些失神,臉色卻越發(fā)的蒼白起來。
薛連貴也很無語,看了眼大坑里的棺材,然后幽幽的說:“無論這女尸也好,還是楊生他爸也好,你真的能夠解決?”
“盡量拖……”張二叔輕描淡寫的說著。
薛連貴的目光閃爍了片刻,最終一嘆,而我聽張二叔說的這么輕巧,內(nèi)心卻是一緊。
張二叔也解決不了,只能夠盡量去拖?
“走吧,楊生!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你張二叔也不會說!”薛連貴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向著我家走去。
我看了看張二叔,又看了看薛連貴,急忙的跟上了薛連貴的步伐。
走的遠了,薛連貴才嘆了口氣的說:“你張二叔不簡單?。?rdquo;
我低著頭的沒說話,越來越覺得這件事情,已經(jīng)超出了我的想象。
薛連貴嘆了口氣,說:“道爺我這么多年來,還第一次看到你們寨子這么奇怪的地方!”
“你說的是張二叔?”我問了一句。
薛連貴搖頭,說:“不只是你張二叔,你覺得你張二叔,真的會活祭了你爸?”
我也無法確定這件事,但張二叔的舉動太奇怪了,根本就無法用常理去理解。
“假設你爸真的是被張老二活祭了,那他為什么要這么做?你爸還能夠是個惡魔?”薛連貴沉吟著說道。
我沒有開口說話,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薛連貴接著說道:“我可以肯定,你們這祠堂,是鎮(zhèn)壓著河里的石臺,而那石臺到底是個什么東西,我到現(xiàn)在都搞不清楚,如果那石臺里真的是你爸,那你們寨子只怕離死不遠了!”
我知道薛連貴的意思,卻無法去反駁,沒個人的心里,都有著對父親的憧憬,這可以說是人之常情,哪怕只是一個普通人,都會把他當做英雄來看待,突然間有一天,有人告訴你,你父親是個妖邪兒,早晚要毀了寨子,這讓誰都無法接受。
“楊生,道爺我有種感覺,這件事情不會這么快就結束,既然有人弄來了女尸,那就說明這背后有著幕后黑手,到時候還會出事……”薛連貴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向著家里走去。
我能夠聽明白薛連貴的意思,但卻沒辦法去反抗,連張二叔都只能夠拖著,我能夠做的了什么?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薛連貴還在嘟嘟囔囔的說著什么,大概意思是我們?nèi)跽?,比較怪異一些。
吃了早飯,老九爺又來了,臉色有些發(fā)紅的站在門口。
我嘆了口氣,也知道老九爺之所以過來,到底是為了什么。昨天被拉走的棺材,被張二叔拉回了祠堂,整個寨子里的人,恐怕都要瘋了。
老九爺這些日子,幾乎廢寢忘食,原本精神健碩的老人家,此時病怏怏的,有股子說不出的疲態(tài)。
我看著心疼,就先安慰了兩句,說馬上就讓薛先生過去解決。
薛連貴吃過了早飯,把我拉到了一旁,低聲的詢問我:“楊生,我只問你一件事,你覺得你張二叔值得相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