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舟都有些后悔了。
原本想著,孟昭瑞算是個頭腦靈活的人,沒想到,他從孟廣繁那里繼承的生意經(jīng),完全沒有一點兒現(xiàn)代的意思。
這冰在夏天,只有王公貴族才能享用。
說白了,這屬于是高端的奢侈品。
之所以在這青田鎮(zhèn)拿出來,也是迫不得已,如今指望那些販夫走卒,平頭百姓去花銀子買冰,絕無可能。
這不是歧視勞動人民,別的不說,你就是十文一碗,也沒有人要啊。孟昭瑞聽了陳舟的指點,恍然道:“你的意思是說,咱得讓需要冰的人來買?”
“廢話,不僅是需要,還得想要買,而且得買得起,你明白嗎?”
“那你打算把這個冰定價多少銀子?”
陳舟恨鐵不成鋼道:“那就看你的態(tài)度了唄,什么叫高端奢侈品?就是人無我有啊,何況,這冰和人一樣,是分三六九等的!”
“你非要把那個頂級的東西,賣給底層的人,玩田忌賽馬,那就是個死局!”
孟昭瑞崩潰道:“具體點,別云山霧罩的!”
陳舟也快崩潰了:“那我告訴你,有錢人,咱們就賣那種最細致的冰,最可口的冰,入口即化那種——剩下的,咱們就大冰碴大冰錐的猛上!”
“我明白了,對了,你上次在你大哥婚禮上,把這東西拿出來,不就是為了宣傳一下嗎?可是,現(xiàn)在都沒什么人知道了!”
陳舟痛心疾首:“還不都是因為你和我哥那便宜老丈人!”
哎,說起來都是淚?。?/p>
那次雖然每桌都上了一碗冰,可是幾乎都讓每個桌子上德高望重的人給吃了。
單元長吃了一碗,盧照庭吃了一碗,連張平夷還吃了一碗呢。
這幾個還都是吃獨食兒的,到吃完了,都沒給其他人分一口。
陳舟本來還有幾局宣傳的話來著,結(jié)果光在地窖和孟昭瑞盧照庭墨跡了,都沒來得及說。
不過要說作廣告,倒也不是什么難事兒!
青田社學(xué)。
突然門外來了一個伙計,手里端著冒著涼氣的一碗豆沙冰。
看門的一問,居然是學(xué)生專門點的,名字模樣都對的上,也不好攔阻,只得放行。
這伙計到了屋子門口,看見了孟昭瑞,孟昭瑞會意地朝著陳舟一指。
伙計恭恭敬敬小步快走到陳舟面前:“少爺,這是你點的豆沙冰!”
陳舟看了一眼,隨手摸出一兩銀子扔給伙計:“拿去!”
伙計急忙矮身兜住,把銀子拿在手里:“謝少爺!”
轉(zhuǎn)身飛跑出去了。
眾學(xué)生的眼都直了,特別是吳誠,這家伙一向以土豪自居,可是隨隨便便就拿出一兩銀子來,還是有些肉痛的。
這完全就是個消費觀念的問題。
“這陳家三郎這么有錢?”
“倒是聽說他最近確實是掙了不少銀子,聽說和書坊有點關(guān)系!”
“真的?賺了多少?”
“具體哪誰知道,反正肯定是不少,要不能用一兩銀子買東西吃?”
“這是買的冰?”
“廢話,可不是冰!”
“我也想吃!”
本來想著,陳舟也就是當(dāng)眾顯擺一下而已。
結(jié)果第二天,那伙計又來了。
照舊,一碗冰,一兩銀子。
連著三天!
第三次,陳舟還好心地給每人分享了一口。
這群人哪個家里也不缺銀子,雖然說一兩銀子對他們來講,也算是巨款,可是拼著吃上一兩回,享受享受還是可以的。
吳誠直接就下單,讓伙計明天給他也帶一份。
結(jié)果第二天伙計剛跑進來,把手里的豆沙冰給陳舟和吳誠放在面前,學(xué)堂里忽然安靜下來。
陳舟直覺地就想把豆沙冰藏起來,手剛伸出去,一把粗大的戒尺,讓他悄悄把手縮了回來。
訕訕地站起身:“山長——”
“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把這種東西帶到學(xué)堂?陳舟,這東西,是你的吧?”
吳誠端著自己的那碗,很誠實地點頭:“那碗是他的,這碗是我的!”
陳舟大汗,這時候,吳誠居然還想著宣示所有權(quán)呢!
單元長問得其實是這東西是不是陳舟賣的,陳舟也沒否認(rèn),畢竟,老頭也是吃過的,還是自己親手端上去的。
人家在宴席上吃過見過,自己這幕后黑手還跑得了?
兩人和兩碗豆沙冰,一起被帶到了單元長的屋子里。
“你們兩個給我老老實實地端著——”
兩人只得端好手中的豆沙冰,恭謹(jǐn)?shù)芈爢卧L的教誨。
“你們兩個不專心讀書,凈想這些個亂七八糟的,擾亂課堂,該當(dāng)何罪?”
陳舟躬身:“學(xué)生錯了!”
吳誠很不情愿地如法炮制,心中大呼倒霉。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如果有需要,可以在課間的時候送來,切不可隨意出入課堂!”
陳舟詫異地抬頭,居然這么好說話?
這就是等于在社學(xué)內(nèi)允許售賣了,這可是個大客戶群??!
“不過,死罪可免,活罪——”
陳舟靈機一動,福至心靈,上前恭恭敬敬地把手中那碗豆沙冰放到了書案上。
“這是學(xué)生孝敬山長的,日后,每天都有先生的!”
單元長滿意地點了點頭,用勺子挖了一大口,放進口中:“去吧!”
吳誠十分尷尬,不知道自己手中這碗該如何處理,陳舟拽了他一下,這才端著碗出來,吃得也是索然無味。
在山長親身示范下,這輻射能力是極強的。
社學(xué)的孩子們,幾乎都是青田鎮(zhèn)上富裕人家的孩子。
突然增加的開銷,頓時讓他們的零用錢數(shù)量大增。
家里邊自然要問,結(jié)果一問,竟然是為了一碗冰。
很快就有人打聽到了,甚至氣勢洶洶地趕到冰坊,準(zhǔn)備興師問罪!
一碗冰就敢要一兩銀子,這不是搶劫嗎?
結(jié)果到了那里一看,這冰居然也是三六九等,貴的要一兩銀子,便宜的十文錢也可以享受。
最重要的,那黑匾上三個明晃晃的金字——芊雪坊,一看就知道是社學(xué)山長的手筆。
頓時覺得,這冰一定是物有所值啊!
有人就掏錢買了嘗嘗,果然是清爽宜人,甚至是物美價廉的。
這些人一旦宣揚起來,青田鎮(zhèn)的市場就完全打開了。
開辟了基層的市場之后,陳舟還大力地推崇頂級款——五兩銀子一碗的冰激凌。
冰也更為細膩,入口即化,實在是頂級的享受,水果、豆沙等等等系列,讓人欲罷不能。
就連孟廣繁,也親自享受了一碗,還借此款待孟廣澤——結(jié)果被孟昭瑞收了十兩銀子。
孟昭瑞說得好:父子是父子,生意是生意!
就沖這句話,孟廣繁的銀子掏得心甘情愿。
孟廣澤這次來,是來對陳舟表示感謝的。
這借貸記賬法果然神奇,不到兩個月,已然將那些陳年舊賬理得一清二楚。
倒是沒有什么具體的謝禮,只是建議陳舟,可以將這制冰生意,開到縣城去。
孟昭瑞顯然是同意的,這青田鎮(zhèn)生意雖然不錯,消費能力畢竟比不得枝江縣城。
陳舟卻有些遲疑,他鼓搗出這生意,的確就是想賺些零花,并沒有想著擴大再生產(chǎn)。
在青田鎮(zhèn)自然是可以的,因為孟昭瑞的家就在這里,根基就在這里,就算有人看著眼紅,也不好傷了孟家的臉面。
枝江縣城那里,財雄勢大的人就多了,見到這么一個能賣錢的點子,自然就眼紅。
到時候難免就會發(fā)生些沖突,而這硝石,陳舟是有大用途的,用來制冰,不過是一種掩飾手段而已。
可是最終陳舟還是點了頭,因為孟昭瑞竟然已經(jīng)和孟廣繁提出來,退學(xué)去做這生意!
陳舟自然是反對的,他可從來沒想著讓孟昭瑞中途退學(xué),時代不同,孟昭瑞估計很難成為孟爾蓋茨!
出乎意料的是,孟廣繁居然沒有反對!
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生意上,多少還有些頭腦,若是讀書,干脆別提。
當(dāng)初也是本著讓他多識幾個字,現(xiàn)在既然有這樣的生意,不妨讓他去闖一闖。
“那你就把這芊雪坊,開到枝江縣城吧!”
“何止枝江縣城,荊州府、武昌府、南北直隸,咱們要大干一場了!”孟昭瑞意氣風(fēng)發(fā)。
硝石雖然重要,孟廣澤畢竟在枝江縣也是錢糧師爺,一般的事情,都是能夠擺平的。
陳舟想了想,又叮囑了孟昭瑞一番。
孟昭瑞卻有些不以為然:“盡管放心,沒事!不過以后,我還要抱你的大腿,你有什么好生意,可不要忘了我!”
陳舟啼笑皆非,這就開始拿自己當(dāng)大腿抱了,自己還不知道抱誰去呢?
轉(zhuǎn)眼間,半個月過去了,正是暑熱最盛的時候,枝江縣城的芊雪坊生意,是分外的好。
孟昭瑞到了縣城之后,迅速將生意鋪展開來。
單元長極為給力,竟然讓以他的名義,給縣里的教育送去了幾碗。
這立刻引起了轟動,整個縣學(xué)為之瘋狂。
縣令大人那里的孝敬,自然也不能少——因此,在縣城的推廣,竟然比青田鎮(zhèn)還要容易。
枝江縣比起青田鎮(zhèn)來,消費能力更勝一籌。
孟昭瑞甚至還推出了家庭套餐,芊雪坊一時大熱!
正當(dāng)陳舟提著的心漸漸放下的時候,孟廣繁忽然慌慌張張地跑來了。
“賢侄,大事不好,昭瑞他,讓人綁了票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