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過去后，我媽小心翼翼的把失而復得的五十塊錢收入口袋里，然后對著身著軍裝的男人連連感謝道：“這位同志，剛剛的事情真是太感謝你了！”

“舉手之勞！”男人說完又將目光移到了我的身上，他好像要對我說些什么，可不遠處幾個穿著軍裝的男人好似在催促他，于是，男人連姓名都沒留下就匆匆離開了。

“大姐？”就在我們打算重新排隊時，突然身后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我跟我媽瞧清楚那人的面孔時，激動的異口同聲喊道：

“小姨！”

“秀雨！”

眼前這人正是我小姨，原來，小姨宿舍的室友得盲腸炎主院了，今天周末她就來醫(yī)院看她，卻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我們。

小姨幫著我媽掛了號，又帶我們去了門診，結果，那醫(yī)生對著月丫頭檢查了一番，甚至連抽血之類的檢查都沒做，就對著我媽搖頭道：“大姐，你這孩子已經過了治療期了！”

“啥？”我媽聽完醫(yī)生的話，原本充滿希望的面孔瞬間跨了下來，她抱著月丫頭，聲音祈求道：“醫(yī)生，不然，您再看看，或者驗個血之類的，一定還有辦法的??！”

看著我媽哀求似得模樣，醫(yī)生嘆了一口氣，聲音又帶著些許責備道：“當初這娃娃發(fā)燒的時候你怎么不帶過來醫(yī)治呢？要那個時候把燒退了，也不至于燒壞神經，弄成現在這樣子！”

“我，我……”我媽聽著醫(yī)生的話，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來，只通紅的眼眶中淚水滴滴答答的掉下來，臉上一副后悔莫及的樣子。

“這都怪該死的蘇家人！”小姨在一旁氣憤道：“姐，當初媽不讓你嫁給蘇建軍，你偏嫁，現在好了，蘇家那些摳門鬼，為了省錢把月丫頭害成這樣，這不是毀了月丫頭一輩子嘛！”

我媽聽著小姨的話，眼淚掉的更兇了，我從兜里掏了一塊帕子出來遞給我媽，安慰道：“媽，別哭了，既然事情都這樣了，你再哭又有啥用呢？”

“這位大姐，你女兒說的沒錯，你哭是沒用的，依照你小女兒現在的樣子，我建議你們是帶她去聾啞學校！”

聽著醫(yī)生的話，我媽哽咽著問道：“聾啞學校是啥？”

“聾啞學校里都是一些像你小女兒這樣有缺陷的孩子，我看你女兒性格很內向，長此以往下去，很有可能會得自閉癥！”

“自閉癥？”我媽雖然不懂這三個字是啥意思，可卻也能從醫(yī)生的語氣中聽出來嚴重性，我媽把眼淚擦干后，又問道：“醫(yī)生，這聾啞學校哪里有??？”

“咱們縣里頭就有兩所，你可以帶著你的女兒去那里報名上學！”醫(yī)生很盡職道：“一來，你女兒可以學點兒文化知識，二來，周圍都是同齡的孩子也比較玩得開。”

“縣里頭才有啊……”我媽一聽得在縣里才能讀書，原本期待的臉頰露出了一絲糾結：“可咱們家在鄉(xiāng)下啊……”

“在鄉(xiāng)下怎么了？”我瞧我媽的樣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直接出聲打斷了我媽的話：“媽，反正你也要跟我爸離婚了，干脆離了婚，咱們就搬到這縣里住算了！”

“啥？離婚？”小姨聽完我的話，整個人都吃了一驚，一把抓著我的胳膊問道：“盼盼，你說的是真的？”

“額……”我心頭暗叫“糟糕”，剛太心急了，怎么就把身旁的小姨給忘記了，有些為難的看了我媽一眼，不知道是該說還是不該說。

“你看你媽干啥，趕緊的，盼盼，把你知道的都告訴小姨！”我媽的性格小姨是最了解的，除非發(fā)生了天大的事情，否則，一向以男人為天的女人怎么可能會下這樣的決心！

那醫(yī)生倒也是個會看形勢的，知道我媽不會愿意在外人面前講這種事情，于是在病歷卡上刷刷刷的寫了幾行字就遞給我媽：“大姐，我瞧你女兒面色發(fā)黃，有點兒營養(yǎng)不良，她這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我給她開些營養(yǎng)藥，待會兒你去藥房拿一下吧！”說完，又對我媽加了一句：“你這兩個女兒都有些偏瘦，你家要有能力，就多煮點兒骨頭湯給她們喝！”

我媽被醫(yī)生說的有些臉紅，忙雙手接過病歷卡，謝過醫(yī)生后就帶著我跟我妹離開了門診。

等付了錢，去藥房拿好藥出醫(yī)院時，已經是中午十分了，小姨對縣里頭熟悉，帶著我們招了一輛三輪車，然后載著我們去了她學校附近一家實惠的面店吃飯。

“姐，你同我說，是不是蘇建軍做啥對不起你的事情了？”小姨點了三碗青菜肉絲面，在等面的時間里，她立馬朝我媽問道。

“小姨，我爸跟咱村的一個小學老師勾搭在一起了！”我沒有等我媽開口，就幫著她回答道：“就前幾天，我爸跟那女人被我媽抓奸在床！”

“啥？”小姨本就對我那渣爹沒好感，此刻一聽我的話，立馬氣的直拍桌子：“這個殺千刀的蘇建軍，我要宰了他！”

“秀雨，這里是別人家的鋪子，你小點兒聲！”到底不是件光彩的事情，我媽瞥見鋪子里頭不少人往我們這邊瞧，立馬壓低了聲音叮囑道。

“離婚！姐，這一次，你必須給我離婚了！”小姨說完又不放心的盯著我看：“盼盼，小姨知道你能干，等你媽回到蘇家后，你盯著你媽離婚，知道嗎？”

“放心吧，小姨！”說話時，青菜肉絲面就上來了，我邊呼嚕嚕的吃著面，邊抬頭道：“我一定會讓我媽離婚的！”

在蘇家的那些日子，除了那天晚上吃的肉片外，連點兒葷腥都沒沾著過，現在看著這么一碗青菜肉絲面，我吃的恨不得連舌頭都吞下去。

這年代做生意的人很少，給的分量也是實打實的，我吃了半碗就吃不下去了，我媽在旁邊看我剩的多，直罵我敗家。

后來還是小姨解圍，說她的學校就在附近，跟這老板娘也熟，吃不完的面可以用個大碗裝起來端回了宿舍，等明兒出來時，再把碗還回去就好了。

“小姨，聽說縣里有好多好玩的地方，不然，你帶我們出去逛逛吧？”跟著小姨回到宿舍休息了一會兒后，我對著正在整理衣服的小姨道。

“好啊，反正這兩天正好是周末，咱們學校也沒課，小姨正好有空！”

小姨一口就答應下來，又從自己的皮箱子里頭翻騰了半天扯出幾件衣服遞給我媽：“姐，盼盼都是個大姑娘了，你往后不能再讓她穿成這樣子，這幾件衣服我也不穿了，你拿回去改改，給盼盼穿吧！”

找了個袋子把衣服裝起來后，小姨就帶著我們去了縣城的百貨大樓，我媽和月丫頭沒有逛過街，去了百貨大樓后，她們看什么都稀奇，尤其是月丫頭，大大的眼睛好似不夠用一樣，我從未在她的臉上看到過這樣興奮的表情。

我跟著小姨四處看了看，也打聽了一些東西的物價，比如這時代很流行收音機還有電視機，不過，那些個服務員瞧著我湊過來，臉色都十分不好看，甚至當我的想要摸一摸那電視機時，其中一個服務員直接把我的手拍了下來：“小土包子，這是你能碰的東西嗎？萬一碰壞了，把你賣了都賠不起！”

聽著這女人的話，小姨在一旁立馬回嘴道：“碰一下怎么了？你擺出來不就是讓人碰的嘛，有本事收起來??？”

售貨員根本不是我小姨的對手，很快就灰溜溜的回到了柜臺后面不說話了，小姨見此，就帶著我們去了別的柜臺轉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