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說話的那一瞬間，我感覺這和我白天見到的那個老太太截然不同，甚至我有種感覺這根本不是國蘭婆婆的感覺。但我什么都沒有說，一動不動地看著她，想從她身上看出什么來，可是卻什么也沒有。

然后她的眼神就和我的眼神對在了一起，我只看見她直愣愣地看著我，渾濁的眼睛里竟有種陰森的感覺，我于是極其不自然地別開了眼睛，白先生這時候適時打破了沉默和尷尬說：“這個面具，你是否見過。”

說著白先生將布包打開，將這個鬼王面具從里面拿出來。雖然離著好一段距離，但是老太太才看到就像是認(rèn)了出來一樣問說：“材質(zhì)是青銅的。”

白先生點(diǎn)頭說：“是。”

老太太接著說：“我的確見過這個面具。”

她竟然真的見過，我不禁有些懷疑地看著白先生，這樣隱秘的信息白先生是怎么知道的，我感覺無論從什么方向去尋找線索，這個面具似乎都和國蘭婆婆扯不上什么關(guān)系，那么白先生是怎么將面具和她之間給聯(lián)系上的？

白先生聽見之后聲音變得陰沉了些，他問：“什么時候？”

老太太看見了面具像是忽然來了精神，就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但是卻并沒有走到院子里來，而是到了廊石邊上，看著我們說：“十二年前。”

說著她的眼睛就直愣愣地看著我，好像這件事和我有關(guān)一樣，說完她又看向白先生說：“十二年前的那一夜，木頭就是戴著這個面具來到了我家里，那時候他才六歲，但是面具就像是為他的臉量身定制的異樣，戴在他臉上剛剛好，與他很相稱，一點(diǎn)也看不出小孩戴著大人面具的感覺，而且那時候的木頭既像是他又似乎不是他。”

老太太的這句話就像一個炸彈一樣，我只感覺自己的耳邊一直“嗡嗡”作響，大腦更是一片空白，只有嘴巴里情不自禁地發(fā)出聲：“你說什么？”

而白先生并沒有理會我的驚訝，只是繼續(xù)冷靜地問老太太：“當(dāng)時他是自己來的？”

老太太說：“他來的時候正好是三更，那時候我們早就睡了，我是聽見了有人開門的聲音才驚醒的，不過國蘭起來的比我早，我起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在外面了，木頭就戴著那個面具站在院子的中央，國蘭站在廊石下面，她被木頭嚇到了，身子靠在廊石上，已經(jīng)不能走動了，我出來的時候她喊了我一聲，聲音里滿是恐懼，完全是被木頭被嚇的。”

老太太邊說邊看了看我，似乎是在觀察我的反應(yīng)，我感覺每一句話都像是別人的故事一樣，完全不敢相信這是那一夜發(fā)生的事，我也不知道當(dāng)時我是什么表情，我只聽見白先生問：“當(dāng)時就只有木頭一個人嗎？”

但是老太太說：“不，雖然只有木頭站在院子里，但是我感覺還有什么東西跟著他一起來了，這個東西的氣息彌漫在整個宅子里，就像你們剛進(jìn)來的時候察覺到的異樣一樣，你們察覺到的這股子奇怪氣息，就是當(dāng)初跟著木頭來的。”

白先生說：“是死人氣，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你身上有一股和木頭一模一樣的死人氣，而這樣的死人氣在一個地方還出現(xiàn)過一次，就是寺廟的佛堂里。”

佛堂，我，國蘭家，這三個地方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我稍稍讓自己冷靜了一些之后，于是問了一聲：“可是我好端端地為什么要到你家來，還戴著這個面具？”

老太太卻沒有答話，而是看向了白先生，似乎這個問題讓白先生來回答，白先生竟然也很配合地想了想就回答我說：“我覺得可能是這個宅子里有什么東西，而這個東西是和佛堂有關(guān)聯(lián)的，你來是為了找這個東西來的。”

我看向老太太，老太太的身子鎮(zhèn)靜地有些異常，總讓我覺得什么地方有些怪異，我于是問她：“你知道這是什么東西？”

可是老太太卻搖頭說：“我并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一件事，可能和這件事是有所關(guān)聯(lián)的。”

我問：“什么事？”

老太太說：“我的兒子橋生，你們應(yīng)該聽說過，二十四歲的時候就死了。”

這個我聽說過，據(jù)說是得了急病，這個奶奶和我提起過，只是得的是什么病，卻并沒有說清楚，現(xiàn)在老太太自己提起來了，還說和我出現(xiàn)在她家的事有關(guān)，心想果真這件事被白先生給說中了，國蘭的死恐怕也和橋生有關(guān)系。

我們都沒有出聲，等著老太太繼續(xù)說下去，老太太頓了頓說道：“橋生一直在河里打漁，我記得是有一天他回來的很晚，平時一般太陽落就回來了，可是那天一直到了天黑了好一陣才回家，他回來的時候我見拖著一個箱子，箱子似乎還有些沉，問他哪里來的，他說是打漁的時候從河里給撈起來的，上面上了鎖，他怕被人看見，就到了天黑才帶著回來。”

聽見是一個箱子的時候，不知道怎么的我聯(lián)想到了在我床底下發(fā)現(xiàn)的那一個，于是心里就有些不好的念頭飄過，同時感覺好像還真有什么線索和他家給聯(lián)系了起來，雖然至今我都還沒有弄明白為什么我的床底下會有一口裝著尸骸的箱子。

老太太說：“橋生以為會是什么貴重的東西，因?yàn)橄渥舆€是挺沉的，他找來了錘子把箱子的鎖給敲掉了，可打開一看箱子里面竟然是一套死人穿的壽衣，衣服整整齊齊地疊著，從臉布到壽鞋自上而下地放著，而且明明是從水里撈起來的，可是里面卻一點(diǎn)水跡都沒有?？吹绞且惶讐垡碌臅r候我們都嚇到了，然后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哪家丟出來的不干凈東西，于是我就讓橋生趕緊把壽衣連著箱子丟掉。”

聽到這里，我追問說：“那你們?nèi)恿藳]有？”

老太太說：“橋生也嚇到了，當(dāng)時是國蘭和他一起去扔的，而且確認(rèn)是扔進(jìn)了河里這才回來。只是誰想到到了半夜的時候我聽見國蘭的驚叫聲，就起來看，然后就看到國蘭站在床下邊，橋生穿著那一套扔掉的壽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直挺挺的，喊他也沒反應(yīng)，我試著摸了摸他，身子雖然還是暖的，可是呼吸基本上已經(jīng)沒有了。我問國蘭怎么會變成這樣，國蘭說她正睡著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在耳邊喊了她一聲，他就驚醒過來了，然后就感覺到躺在身邊的橋生不對勁，接著就看到了這一幕。”

說實(shí)話，聽見老太太這樣說我自己也被嚇到了，尤其又是這樣的夜里頭，就只感覺心里有些毛毛的，我問說：“那后來呢？”

老太太說：“我當(dāng)時只當(dāng)是橋生中邪了，就急忙找了一些紙錢和香幫他化了一份，誰知道我點(diǎn)紙錢的時候怎么也點(diǎn)不著，火才點(diǎn)在之前上就熄掉了，我又去點(diǎn)香，然后就感覺有什么東西抓住了我的手，我看向自己手腕只看見了黑色的手掌印，于是我才知道家里是招邪了，就想去找先生來幫忙，誰知道就看見橋生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站在了堂屋門口，穿著那一套壽衣喊我說——媽，我不行了，替我準(zhǔn)備一口棺材吧，你找來了先生，家里就要停三口棺材了，說完他就直愣愣地站在門檻邊上，他那穿著壽衣的樣子就像死人詐尸了一樣，到現(xiàn)在我想起來都還有些后怕。”

一直不出聲的白先生說：“他當(dāng)時是這么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