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劇烈的缺氧讓我意識逐漸模糊甚至已經(jīng)墜入了黑暗之中,我感覺自己的耳朵開始聽不見了,自己置身于絕對的寂靜當(dāng)中,然后,我忽然就感覺不到那種強烈的窒息感了,腳像是又踏在了地上沒有了那種輕飄飄的感覺,我茫然地抬頭看著周圍,只見我依舊在槐樹前,只是身邊的所有人都已經(jīng)不見了,我看見在院子口站著一個人,是我在寺里見過的那個帶著佛像面具的人,我于是朝他走了幾步,邊走邊問:“你怎么會在我家里?”
他沒有回答我,卻朝我也走了過來,直到離我只有一步的距離,就和我這樣面對面站著,除了這個面具我什么也看不見,好像面具后根本就不存在這樣一個人一樣,我于是再次問了一遍:“你是誰?”
他沒有搭理我,我看著他,他一動不動就像一尊雕塑一樣,我于是就伸手來打算摘掉他臉上的面具,在我的手剛要碰到他的面具時候,他忽然伸出手來阻止了我,緊緊地捏著我的手腕,我只看見面具的眼睛里是黑洞洞的一片,什么都沒有,然后我就聽見他說:“這個面具你不能碰,同樣的,棺材里的面具不是給你的,你也不能碰,否則會有更壞的事發(fā)生。”
說完他就用力將我揚起來的手生生地給拽了下來,然后才松開了。
我看著眼前這個就像根本就不存在一樣的人問說:“你究竟是誰?”
他卻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說:“你該回去了,否則他就該察覺了。”
我還想問“他”是誰,可是根本不給我任何的機會,我就感覺到猛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又像是自己壓根就沒有動,然后漆黑一片的眼前以及失聰?shù)亩渚屯耆謴?fù)了,我聽見身邊是家里人雜七雜八的聲音,我整個人保持著跪在地上的姿勢,腦海里短暫的空白之后,剛剛的事就全部都響了起來,而且是如此真實,根本就不像是暈過去的幻象。
只有白先生站在一旁一直冷冷地看著我,我也抬頭看著他,然后我爸把我扶起來,問我說:“木頭,你剛剛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就……”
我拍拍身上的塵土說:“我沒事,可能是勞累了身體受不住了。”
我說這話的時候白先生皺了下眉頭,不知道是起疑了還是想到了什么,但是他一句話都沒有說,而是和我爸他們說:“我們先把這里給收拾了,時辰就要過了。”
于是之后的時間就是這些石人和棺材的處理問題,白先生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說:“石人必須要敲碎了,至于棺材,燒了吧。”
我聽見白先生這樣說覺得有些不妥,想反駁他,但是又好像什么也說不出口,最后到了嗓子眼的話語又咽了下去,而是變成了另一句話問:“那那個面具呢?”
白先生想了想說:“要不你收起來吧。”
我想起那個人的話來,雖然不知道真假,但還是心上打了個悚說:“要不還是你一起處理了吧,看著怪滲人的。”
白先生看了我一眼就沒有說別的了,他將面具用了一個布袋給收了起來,之后我爸和大伯拿來了鐵錘,就真的把這三個石人給敲碎了,與被砍斷的槐樹一起零零散散地散落在后院里,之后我爸又拿來了火油澆在了樹根個棺材上,一把火就給燒了。
后院一片狼藉,白先生叮囑我家里人說沒事最好少來后院來,他之后又用之前和沒點的香布了一個符陣一樣的東西,似乎是把后院和整個家宅給隔起來,我也不太懂,白先生只是說防止棺材下面的陰氣溢出來侵擾家宅。
做完這些之后,在只有我和白先生兩個人的時候,白先生忽然和我說:“木頭,晚間我們兩個再到國蘭家去一趟。”
我聽見白先生這樣說驚了一下,然后就問他說:“你是找到什么線索了嗎?”
白先生沒有直接回答,他說:“要等去了她家之后才知道。”
這件事似乎奶奶他們是不知道的,白先生也沒有和奶奶他們說的意思,于是到了黃昏時候白先生就找了個借口帶著我出門,我和他一路往國蘭家走,在路上的時候白先生忽然和我說:“我現(xiàn)在很擔(dān)心你。”
我愣了一下問:“為什么?”
白先生說:“我有一個非常不好的猜測,恐怕是真的了。”
我心里驚了一下問:“是什么猜測?”
白先生看了我一眼,讓我確定他的這個猜測和我有關(guān),但是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卻又什么都沒說,我當(dāng)時就急了,追問說:“是什么?”
白先生則遲疑了一下說:“或許現(xiàn)在你還不應(yīng)該知道,我感覺有些不好,我從來沒有這樣過,我感覺到害怕。”
我問:“害怕?”
白先生說:“是的,我害怕了,所以我想弄清楚這是怎么回事,從你身上我似乎感知到了我身上的什么事,而這件事讓我害怕,可是我現(xiàn)在組合不起來,我感覺所有的線索似乎都亂了,匯聚不成一條線,我之前認為你家的事我心里是有底的,可是今天發(fā)現(xiàn)三魂鎖木的格局之后,我感覺我已經(jīng)徹底亂了。”
白先生既然這樣說,那么就是說這件事不簡單了,我深吸一口氣,也不知道要說什么,心里竟也隱隱感到了一絲可怕,于是也不再去追問他要和我說的那件事,而是順著他的話問說:“所以這就是你要去國蘭家的原因?”
白先生說:“是。”
我問:“去干什么?”
白先生說:“那個面具,或許國蘭的婆婆認識。”
我驚了一下:“她怎么會認識?”
白先生說:“現(xiàn)在還只是我的猜測,我們先去了再說。”
我心里的疑云增添了不少,國蘭莫名其妙的死亡,現(xiàn)在她婆婆也牽扯進來了,這件事似乎變得越來越詭異了,究竟在整件事情里,國蘭和我是怎么聯(lián)系上的,難道僅僅只是因為那一天我和堂哥誤闖了寺廟?
這是十二年來,我第一次懷疑當(dāng)年發(fā)生的這件事。
我和白先生到了國蘭家的時候,竟發(fā)現(xiàn)她家的院門是開著的,我往里面看了看,整個院子里黑洞洞的,長著雜草,寂靜的像是一個人也沒有,白先生也往里面看了看,就先走了進去。我走進里面的第一感覺就是荒涼,像是廢棄了很長時間沒人居住的老屋那樣。
我試圖找到屋子里有人活動的氣息,或者說就算是國蘭的婆婆的一丁點響動也好,可是什么都沒有。
然后我還是冷不丁地,看見她婆婆坐在屋檐下,靠在一個竹篾的太師椅上,一動不動,即便我們已經(jīng)走進來了,好像也絲毫沒有察覺,身子都不曾動一下,眼睛還是那樣閉著。
我看了看白先生,白先生已經(jīng)站定了,一動不動地也看著她,而我們這樣站著足足有一分鐘左右都不曾見她的身子有絲毫的動作,我于是心里打鼓,就小聲問白先生說:“她怎么了?”
白先生只是看了我一眼,卻并沒有說話,好像是我的這一聲說話驚動了什么,那種感覺很奇妙,我總感覺不是我的聲音驚醒了國蘭她婆婆,而是我說話吞吐的氣息驚醒了宅子里的什么東西,然后我就看見國蘭她婆婆動了動身子,就睜開了眼睛。
她看見我和白先生站在院子里神情也一點都沒有變化,只是看了我們一眼,就坐了起來,但是她壓根沒有要起身的意思,只是問我們說:“我就知道你還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