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才六歲，哪里會留意這些微末的細節(jié)，于是只能搖頭。但是很快我忽然想起一件毫不相干的事來，那是我和堂哥出來之后，在路上我們遇見了一個人的，當(dāng)時堂哥撞到他了，那人是村里爺爺輩的一個老頭，當(dāng)時堂哥跑的快撞到了他身上，還差點把他撞倒了，當(dāng)時老頭還罵堂哥說：“這么冒冒失失的是趕著去投胎。”

然后我看見堂哥就站在原地，好像是一直瞪著他，老頭也沒有當(dāng)真和堂哥計較，只是罵了幾句，也就自顧自走開了，只是我看見堂哥一直站著不動，還上前拉了拉他，然后他就恢復(fù)了一般的神色，和我說：“我們寺外面玩捉迷藏吧。”

然后他就跑著去了，我于是緊緊跟著，就發(fā)生了后來的事。

其實就算是現(xiàn)在想起來，也沒有特別奇怪的地方，只是白先生聽了之后他卻對這個老頭來了興趣，問我說：“你還記得那個老頭是誰嗎？”

我搖頭說：“我不知道他，感覺從來都沒有見過。”

白先生問說：“也就是說，你在那之前并沒有見過他，包括之后也從沒有見過他對嗎？”

我點頭說：“是。”

我看見白先生問完之后看了其他人一眼，像是已經(jīng)知道了什么，家里的其他人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白先生的眼神意味著什么，于是白先生從他隨身帶著的包里翻出來一張照片給我看說：“你們遇見的人，是他嗎？”

這是一張黑白照片，像是小寸的遺照，老頭坐在老房子的門前，與堂哥撞到的那個老頭簡直就是一模一樣，我于是說：“就是他，當(dāng)時堂哥就是撞到了他。”

于是白先生又把照片拿給奶奶他們看，問奶奶他們說：“你們見過這個人嗎？”

我爸和我媽紛紛搖頭，我爸說：“村里從來就沒有這樣一個人。”

但是我奶奶卻不吭聲，于是白先生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她的身上，很快，我們的目光也都聚集在了奶奶身上，而我發(fā)現(xiàn)，奶奶的身子在發(fā)抖。

白先生似乎是知道來龍去脈，奶奶好似也知道，只是我們還蒙在鼓里，在沉默了有十來秒之后，奶奶才說：“我見過他。”

奶奶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看著我，好像這件事和我有關(guān)，而且很快她就看向了白先生，問白先生說：“你怎么會有他的照片？”

白先生說：“這張照片，是鐘四給我的。”

聽見白先生說起鐘四的名字，不光是我心里一震，就連奶奶他們也是驚了一下，奶奶問說：“你認識鐘先生？”

白先生說：“鐘四和我是同一個師傅，我們算是半個師兄弟，這張照片是上次他遇見我的時候給我的。”

聽見白先生這么說，我頓時只覺得這件事好像變得更加復(fù)雜起來了，更重要的是白先生看起來也就二十七八的樣子，那么上一次鐘四來我家已經(jīng)是十二年前的事，也就是說，當(dāng)時白先生才有十五六，那時候他就已經(jīng)會這些本事了嗎？

白先生頓了一下說：“鐘四在來你們家之前曾經(jīng)找過我，給了我找張照片，他說他給自己卜了一卦，卦象大兇，怕是這一趟來兇多吉少，于是就把一些事拜托給了我。”

那么這樣說來鐘四被找來幫我驅(qū)邪并不是偶然，而是他早知道要來，或者本來就是他自己要來的，那么他為什么要來？

但是這個問題白先生沒說，我奶奶他們也沒有反應(yīng)過來問，畢竟現(xiàn)在白先生帶來的疑問太多了，這時候奶奶則說：“這個老頭，在木頭出生前三天曾經(jīng)來過我們家，當(dāng)時只有惠玉在房里頭，我在準(zhǔn)備著惠玉生產(chǎn)要用的東西，然后這個老頭就忽然進了來，站在院子中央直愣愣地看著我們家的房子，一句話也不說，雖然是大白天我看到也嚇了我一跳。”

我問說：“他來做什么？”

奶奶說：“他說他來找人，問他找誰，他說找薛林木。”

我聽到這里被嚇了一跳，因為我的名字就叫薛林木，可是那時候我還根本沒有出生，奶奶則繼續(xù)說：“那時候木頭根本還沒有出生，名字是他滿月時候你師傅給他起的，那時候家里根本沒有這個人，我就和他說他進錯門了，我家里沒有這個人，但是他卻站著不走，我又和他說了一遍，他才信了，但是他邊走我聽見他似乎在說——看來是來早了，來早了。然后他就出去了，那之后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我只覺得這件事一下子變得如此詭異，反而弄得我心里發(fā)慌，而且我的名字是白先生的師傅取的，這還是我第一次知道，因為家里從來沒有說過，包括那塊木牌，也是白先生的師傅特意刻的，說是拿來鎮(zhèn)命的，所以在昨天我們回家看到我的木牌被放在木箱子里面，奶奶他們才會這么焦急。

而我，從來沒見過這塊鎮(zhèn)命的木牌。

白先生說：“所以當(dāng)時師傅給木頭取這個名字的時候，你才被嚇到了吧。”

奶奶沒有說話，但是默默點了頭，白先生說：“當(dāng)時師傅也推不出這個人的來歷，只隱隱推斷出木頭的命格有問題，所以才做了這塊木牌鎮(zhèn)命，而且特地種了一棵槐樹把命牌放在挖開的樹心里面，卻想不到現(xiàn)在卻被拿了出來。”

說到槐樹，原來我家墻角的院子里一直種著一顆槐樹竟然是這個原因，我還說好端端的為什么我家院子里要種這么大的一棵槐樹，卻不是果樹。

白先生說到這里之后忽然話鋒一轉(zhuǎn)問了一個問題說：“所以現(xiàn)在的問題是，是誰把木頭的木牌從槐樹里拿出來的？”

這個問題無人能回答，直到這時候，白先生才打開了箱子，把我的木牌從箱子里拿了出來，只是他才拿在手上，就和奶奶說：“鎮(zhèn)命的符已經(jīng)被破掉了，木牌沒有用了。”

然后白先生才要到放著木牌的槐樹下去看，來到槐樹下之后，只見白先生就伸手去摸槐樹的樹皮，然后就說了一句：“有一股死人氣。”

說著我看見他找到了本應(yīng)該放著木牌的位置，本來因為槐樹的生長，木牌是應(yīng)該包裹在樹心里面，和樹長成一體的，這也是白先生師傅的初衷，可是現(xiàn)在槐樹上出了一道縫，顯然就是原先應(yīng)該放著木牌的位置。

白先生用手輕輕掏了掏，就只見放佛被蟲蛀過的木屑就簌簌掉落下來，頓時槐樹上呈現(xiàn)出碗口大的一個窟窿來。見到此情景，白先生的眉頭已經(jīng)皺了起來，而且很顯然里面已經(jīng)空了，接著白先生就從窟窿里面拿出另一樣?xùn)|西來。

只是這東西卻讓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因為這竟然是一個已經(jīng)成形的嬰兒，顯然是還沒足月生產(chǎn)出來的，不知道什么時候到了槐樹里面。

白先生拿著這個干涸的嬰兒尸體看著我們，臉上的神色難看至極，只聽見我奶奶喊了一聲說：“是國蘭那個沒有生出來的孩子。”

聽見奶奶這樣一聲喊，我全身頓時毛骨悚然起來，白先生也說：“這嬰兒身上的死人氣和木頭身上的死人氣很像，看來木頭和這個嬰兒接觸過。”

我腦海里忽然想起國蘭挺著肚子和我說話的場景，好端端的他為什么要來找我，而且為什么當(dāng)晚就在寺廟里吊死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那一晚不見的，后面的我已經(jīng)不敢再想下去了，因為我覺得，似乎從一開始，這一切就處處透著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