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問出這句話來的時候,我渾身打了一個冷戰(zhàn),也不知道周身這莫名的恐懼來自于哪里,同時我只覺得大腦“嗡”的一聲,像是有什么炸開了一樣,然后我耳邊似乎聽見一陣陰冷的笑聲傳來,將我的記憶又帶回六歲時候的那一夜。
所以奶奶這不問還好,一問記憶里似乎還真有這樣一張紙人的面龐,只是這記憶模糊地就像那尖銳的聲音一樣,只有一張模糊的面龐映在腦海當中,好像這個紙人我還真見過,只是究竟在哪里見過,卻一點頭緒也沒有有。
我在這種恍惚之下好像回答了奶奶一句:“見過。”
原本奶奶的這個問題就問的突兀,好端端地怎么會問我見過沒有,只是當時我也沒有多余的時間去思考這個,奶奶聽見我似有似無的回答,顯然是驚到了,就在這時候圍觀的人打斷了我的思緒,他們和奶奶說:“七姑,找個先生來看看吧,這怕不是好事啊。”
奶奶也不說話,只是看了我一眼,胡亂應付了看熱鬧的人,然后就拉著我回了家里。一路上奶奶一句話也不說,我整個人神情有些恍惚,還沒從那模糊的記憶中回過神來,而且我自個兒也嚇到了,究竟我是什么時候見過了這個紙人,加上昨晚三更時候我又被驚醒,難不成就和這口棺材和這個紙人有關(guān)系?
我爸媽還暫且不知道這個事兒,直到奶奶回來了和他們說了,他們也嚇了一跳,我爸當時也沒了主意,只是問奶奶說:“那怎么辦?”
奶奶似乎也有些六神無主,只是說:“怕是不能隨便去動這事兒。”
我媽提了一個建議說找個先生,可是奶奶沒有說話,似乎是有些不贊成,見奶奶不吭聲就不敢繼續(xù)說了,畢竟那時候鐘四的事還是一個謎,鐘四和堂哥一樣,去了寺里就這樣消失了,甚至一點音訊都再也沒有過。
接著之后嬸嬸就來了,大伯家自那之后已經(jīng)承認了堂哥失蹤的事實,堂哥下面還有個女兒,與我一般大,后來嬸嬸又生了一個兒子,堂哥的事也就沒再提了。至于我們家,早先我也不明白,為什么我們家只有我一個兒子,后來才知道不是家里不想生,而是自生了我之后我媽一直懷不上,后來也就沒再強求了?,F(xiàn)在嬸嬸過來,自然也是知道了寺廟里的事。
只是嬸嬸來的很急,她才進門就喊了奶奶說:“媽,你快去看看明生吧,他一早聽見說寺里出現(xiàn)了一口棺材,就像中邪了一樣拿著斧頭就去了,說是要把棺材給劈開看看里面是不是石頭在里頭,我拉也拉不住。”
石頭就是我堂哥。
我奶奶一聽臉都白了,然后就和嬸嬸火急火燎地往寺里去,我們怕出事也跟著去了,結(jié)果才到寺里就看到大伯已經(jīng)把棺材給劈開了,和我一模一樣的紙人胡亂掉在地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我才進去就看見紙人的眼睛直愣愣地盯著我,看得我心里直發(fā)毛。
我再看向棺材,棺材已經(jīng)徹底被劈開了,有很多木屑散落在地上,斧頭還在棺材上,只是卻不見大伯,嬸嬸和奶奶也不見大伯,就問幾個圍觀的人大伯去哪里了,他們不敢說話只是指了指佛堂,我們才發(fā)現(xiàn)佛堂的門是開著的。
嬸嬸才到就已經(jīng)在棺材邊上哭了起來,奶奶勸不動她,于是任由她去了。她看了一眼棺材里面,然后又看了看佛堂,奶奶說:“我上去看看。”
我也想跟上去,但又想知道棺材里的人是誰,于是湊上前看了一眼,可是當我看到棺材里人的時候自己卻愣住了,棺材里的人竟然真是堂哥,他還保持著那時候的身軀和面容,好似這十二年來一直都是這樣,從來沒有變過,更重要的事我一眼就看到了他額頭上白色的東西,要是乍一看我還真不知道這是什么東西,只是雖然我沒有親眼見過,但是我后來聽我爸說過,從我床底下找出來的尸骸額頭上釘著一枚銀釘,我堂哥的情形,顯然也是這樣的。
我當時最大的疑問就是,為什么堂哥的額頭上也有這樣的銀釘,他究竟發(fā)生了什么,還有那天晚上我獨自回來在巷道口遇見了堂哥,他和我說了什么,為什么我什么都記不起來了。
我正出神的時候,我爸忽然拉了我一把說:“木頭,別在這里杵著,我們?nèi)タ纯茨愦蟛?rdquo;
然后我爸就和我往佛堂里上來,即便是白天我依舊感覺這個佛堂冷清清的,甚至還有一些陰冷的感覺,我們上來之后看見我奶奶和嬸嬸站在門檻里面,而我大伯卻筆直地跪在佛像前面,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那架勢好像是在拜佛。
我和我爸進來,我小聲問奶奶:“大伯他這是怎么了?”
奶奶神色嚴肅,也沒有回答我,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于是我們四個人就這樣看著大伯,好一會兒大伯才忽然起身來,然后轉(zhuǎn)身看著我們,和我們說:“我們把石頭埋了吧。”
我一直看著大伯,只覺得大伯今天很反常,但是這種情形我什么也不敢說,奶奶也一句話沒有說,大伯就來到了院子里,只是一來一去的一個功夫,只見原本還掉落在地上的紙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不見了,圍觀的人大約是覺得害怕也已經(jīng)散了,整個寺廟這時候又變得陰森森起來。
我率先發(fā)現(xiàn)紙人不見了,心里莫名驚了一下,我問說:“紙人呢,被誰拿走了?”
這時候嬸嬸已經(jīng)哭得停了一些下來,我媽正在一旁安慰她,聽見我這一聲說,這也才驚覺,然后說:“沒有人拿過呀。”
我感覺這事越來越不對勁了,于是心里就有些沉了下來,而下來之后奶奶才和大伯說:“你現(xiàn)在把棺材劈開了,尸體怕是埋不得了,就地燒了吧。”
嬸嬸一聽就想說什么,但是奶奶說:“你看看他的額頭上釘著的是什么,還有都十二年了尸體都沒有腐壞,這是尋常尸體嗎?”
奶奶這一頓搶白,大伯和嬸嬸都不敢吭聲了,奶奶和我爸說:“明海你回家拿一些火油來,這事得趕緊。”
我爸得了奶奶的話就回家去拿火油了,奶奶則和我媽說:“惠玉你和你嫂子找找看紙人究竟去哪了,木頭不要去,就和我在這里。”
之后這里就只剩下了奶奶、大伯和我三個人,這時候奶奶才問大伯說:“明生你剛剛在佛堂里做什么,你剛剛不是在拜佛,是在拜什么”
大伯卻看了我一眼,我覺得他這一眼很是奇怪,但是卻又不回答奶奶的話,奶奶見他這樣追問說:“你看木頭干什么?”
接著就發(fā)生了驚人的一幕,只聽見大伯換了一個聲音和奶奶說道:“我在拜什么你難道不知道嗎?”
這顯然不是大伯的聲音,奶奶聽了臉色刷地一下就變了,然后就猛地看著大伯,問說:“你是誰?”
但是大伯才說完我看見他眼睛翻了翻,接著整個人就像失去了支撐的紙人一樣,“砰”地一聲倒在了地上。我從沒經(jīng)歷過這樣的場景,立刻到了大伯跟前,想把他扶起來,可是大伯顯然已經(jīng)暈過去了不省人事,我看了看奶奶,卻發(fā)現(xiàn)奶奶站在原地根本沒有動,好一陣才忽然說了一句:“是他。”
我看著奶奶失魂落魄的樣子,只覺得這事恐怕沒這么簡單,于是就問了奶奶一聲說:“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