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西郊外，白云山。
李文和秦箏坐了一下午的車趕到山下，時(shí)值日薄西山，百鳥歸林。
秦箏指著煙霧繚繞的山頂，對(duì)李文說道：“你知道這山上有什么嗎？”
“白云觀。”李文說道。“古觀西郊外，逮今五百年；希敷萬民福，寧渠為求仙？”
“希敷萬民福……”秦箏嘆了口氣，說道：“白云觀是南都最靈的道觀，人人都說它有求必應(yīng)，遇善必報(bào)，只要能在這里連燒三柱頭股香，便可逢兇化吉，百無禁忌。”
李文看著秦箏絕俗的臉頰，見她容顏雪白，卻無血色，顯得蒼白異常。
相由心生。
李文微微動(dòng)容，說道：“你帶我來這里，是打算為家人祈福？”
秦箏一笑，說道：“我來過很多次了，卻始終無法燒得頭股香。”
“睡懶覺來晚了？”李文不可思議。
頭香富人燒。
而能打聽出李文的來歷，秦箏的家境必定非同尋常。
“我曾在這山下守候了三夜，沐浴更衣，天不亮便上山，等道觀的大門一開，院子里的香爐內(nèi)，就必定有一股香在燃燒。”
秦箏慘淡地抿了抿嘴，說道：“是上天覺得已經(jīng)給了我足夠多，再不會(huì)把我垂簾了么？”
秦箏言之顫顫，說的李文心坎微動(dòng)。
“把鞋脫了。”李文說道。
秦箏抬眉，眼中充滿了疑惑。
“還有你這包，發(fā)帶，襪子，都脫了。”李文指指點(diǎn)點(diǎn)說道。
秦箏咬了咬嘴唇，深深地看了李文一眼，將該脫的都脫了下來，然后用發(fā)帶輕輕捆在一起，拎在手上。
秦箏的腳掌非常優(yōu)美，盈盈一握，瘦不露骨。
似新生嬰兒皮膚般白皙，一根根腳趾就像是玉蔥，粉紅的趾甲像是云母片一樣，沒有一絲瑕疵。
纖腳踩在碎石上，秦箏痛的微微皺起了眉頭。
“你要做什么？”
秦箏的腳裸還是頭一次被男生這樣肆無忌憚地打量，不自禁地，一抹嫣紅從天鵝般的脖頸慢慢升起。
“行了，跟我上山吧。”李文抓著秦箏的手說道。
“上山做什么？”
“教育流氓！”
滿天星光，照耀在通往白云觀的山路上。
班駁的青磚是檀香長(zhǎng)年累月熏陶而成的記憶，古舊生香，不會(huì)因?yàn)闅q月的侵蝕少了固有的美麗。
坐在道觀門前，秦箏拿手指輕觸著血跡斑斑的腳踝，緊咬嘴唇，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跌落，在地上摔成了八瓣。
光腳走四個(gè)小時(shí)的上山路，秦箏沒有喊過一聲痛。
這個(gè)女孩從生下來就注定了她倔強(qiáng)的性格，只要是她認(rèn)定的事情，即便是撞的頭破血流，也會(huì)一往無前。
“時(shí)間到了。”
李文攙扶著她站起身，拿手拍在緊閉的大門上，扯著嗓子喊：“臭流氓，快開門，人姑娘找上家里來了啊！”
道觀的門沒關(guān)緊，連拍幾下，門晃晃蕩蕩打開，李文攙著秦箏跨步就走進(jìn)院內(nèi)。
“去，燒去。”李文指著面前的香爐，說道：“快燒，燒完我要打他們。”
“這……”
“快燒，燒完躲一邊去，別弄你一身血。”李文雙手叉腰說道。
猶豫再三，秦箏拿起擺在地上的短香，點(diǎn)著之后，沖著香爐背后的真君殿三拜九叩，將香插進(jìn)了香爐里。
再站起身，秦箏早已是淚流滿面！
“臭流氓，都給我出來！”李文仰臉叉腰，喊道：“人姑娘找上門了，再不出來，我就把你們干的丑事全說了??！”
“李文。”秦箏踉踉蹌蹌地走在他身邊，擦了擦眼淚，問道：“你這是要干什么??？”
“躲一邊去。”李文直擺手，說道：“流氓打架沒見過嗎，快一邊去。”
秦箏搖搖頭，說道：“我不走。”
這個(gè)時(shí)候，道觀里的老道士小道士也都披著衣服聞聲趕了過來。
“道家圣地，什么人膽敢深夜放肆！”
小道士站在李文對(duì)面，拿眼瞧了他一眼，說道：“你誰?。窟@香是你燒的嗎？”
李文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你們這主事的呢？讓他出來，我有筆賬要跟他算！”
“你算什么的東西。”小道士冷笑，說道：“你有什么資格見我觀主？”
“小道士，你過來。”李文沖他招了招手。
“干嘛??？”小道士向前邁了一步，伸著脖子將臉湊了過去。
李文胳膊掄圓了，甩開巴掌“啪”的一聲，然后怒目而指：“臭不要臉！”
小道士被打蒙了。
白云觀是什么地方？
南都香火最旺盛的道觀！
哪個(gè)叫領(lǐng)導(dǎo)，什么是富豪，到我這來你就是信徒，哪怕是求一根香都得乖乖排隊(duì)，好言好色地伺候著，招手即來，揮之即去。
在這里除了觀主我最大，我就相當(dāng)于你們的秘書長(zhǎng)，你個(gè)毛頭沒有長(zhǎng)齊的小子居然敢打我？
“你給我等著！”
小道士捂著臉就告狀去了。
“無量壽佛！”
不大會(huì)兒的功夫，在小道士的攙扶下，一位老道士身穿乾坤袍，頭盤發(fā)髻，口中呼著道號(hào)，大步就朝著李文走了過來。
“何方狂徒，竟敢在白云觀胡鬧！”
老道士一步就到了李文的跟前，手中的拂塵在胸前繞過一道彎，剛要說話，李文的大嘴巴子就上來了。
“啪！”
“啪！”
“啪！”
響徹夜空！
“臭不要臉！”李文痛心疾首地指著老道士說道。
老道士雙手捂臉，滿面迷茫地看著李文，說道：“有話好好說，你怎么能打人呢？”
“我問你！”李文疾聲厲色，說道：“你指神穿衣，賴神吃飯，人姑娘虔誠(chéng)上山，為什么不讓她燒頭股香？！”
“無量天尊！”老道士攔住身后憤怒的眾小道，說道：“這位施主，你也是信道之人，我一說你也能明白，之所以不讓這位姑娘上山燒頭一股香，是因?yàn)樗┑男樱切∨Ｆさ椎模?rdquo;
“萬物與我并生，我同萬生共長(zhǎng)，我這白云觀是道家清修靜地，怎么能容忍有人踩著動(dòng)物的尸體，前來燒第一股香呢？！”
“她的鞋是牛皮的，所以我不能給她燒第一股香！”
秦箏滿臉震驚！
下意識(shí)地就看向自己手中拎著的小皮鞋。
“哈哈！”李文放聲大笑，轉(zhuǎn)身拿手一指院子墻角處那一尊暮鼓，厲聲喝道：“這是牛皮的！”
話音剛落，就聽見這鼓“砰！”
當(dāng)時(shí)就碎了！
滿院子的老道士小道士都傻了。
李文也傻了。
看著自己伸出的那根手指半天緩不過神來！
“那啥。”李文諂諂地將手收回來，說道：“你們都看到了啊，我沒動(dòng)！是鼓自己破的，你們回頭去找生產(chǎn)廠家，看看還在不在保質(zhì)期……”
“活神仙！”
老道士帶頭喊了一聲，所有道士都跟著跪倒在了地上。
“我？活神仙？”
李文陷入到短暫的失神，然后就逮著理了。
“臭不要臉！”
李文掄圓了胳膊就朝著道士人堆里沖了進(jìn)去。
老道士小道士順嘴流血！
“誒誒，好商量，別動(dòng)手啊……”
“輕點(diǎn)輕點(diǎn)，剛補(bǔ)的金牙！”
“怎么了這是，誒，別打臉?。?rdquo;
……
“你們這叫強(qiáng)詞奪理。”李文拿手指點(diǎn)著趴了一地的大小道士，說道：“神是真神，法是真法，可就全都?xì)г谀銈冞@群王八蛋手里了。”
“所有人來燒第一股香的時(shí)候你們都這樣對(duì)待嗎？嗯？”
“你們每個(gè)月十五天不亮就給那些權(quán)賈商貴開后門，燒第一股香的時(shí)候，怎么沒有想著全真五戒呢？嗯？”
“這個(gè)小和尚滿身的酒肉氣，女人的香水味，就有資格侍奉真君了嗎？嗯？”
“你們可給我記住了，只此一次，如若不然的話，我絕饒不了你們。”
老道士一邊擦著嘴角的血，一邊說道：“是，是，師父教訓(xùn)的是，敢問師父道號(hào)仙府?。?rdquo;
“我沒道號(hào)！”李文一擺手。
“那敢問師父尊姓大名？”
“李文。”李文朗盛說道。
老道士愣住了。
一顆腦袋“砰砰”扣地！
“大羅金仙！”
李文也愣住了。
下手太重，打傻了？
老道士淚流滿面，趴在地上對(duì)李文說道：“十天前，祖師托夢(mèng)，告誡弟子今日會(huì)有大羅金仙降世臨凡，就落在鄙觀之內(nèi)，并稱此人乃太上道祖的弟子，讓我等務(wù)必好生伺候，請(qǐng)教真法傳授！”
“認(rèn)錯(cuò)人了吧？”李文無語，說道：“又沒說是我。”
“太上道祖姓李名耳，而貴上也姓李，這難道是巧合？”老道士說道。
“本以為是南柯一夢(mèng)，萬沒想到今日美夢(mèng)得以成真，您貴足踏賤地，到鄙觀來了，無論如何也要請(qǐng)您為我們傳真授法，教化我們這些愚蒙，否則我將長(zhǎng)跪不起！”
李文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你們說人姑娘穿著牛皮底鞋不能燒頭一股香，可你們還有牛皮鼓呢，不應(yīng)該這樣，這不對(duì)，這回我既然來了就要好好給你們上課，你們快去殺豬宰羊，咱們得喝點(diǎ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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