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清風(fēng)習(xí)習(xí)。
“燕雀輕盈抄水能,向后展翅快如風(fēng)。”
李文后腳斜蹬,腳拇指扣地,兩臂如絲錐擰進(jìn),身現(xiàn)燕子鉆云之勢。
“上托提撩三抄水,全部動作要輕靈……”
隨即雙手五指并攏,順步右劈下,拗腳左鉆拳,攻防皆備。
“蛇體玲瓏撥草輕,屈伸如意蟠繞能;左右斜撥是靠打,橫勁原由坎中聲……”
李文雙手交叉,腳尖游走在地上畫出一個有一個圈。
“鉆時提足須含意,落時勁貫毫發(fā)間!”
有風(fēng)吹過。
吹動著這位晨練少年衣角和發(fā)髻舞動,卷起地上的殘花落葉順著他的腳尖,緩緩旋轉(zhuǎn)。
轉(zhuǎn)身收勢。
李文輕輕嘆了口氣,如果讓父親知道他所苦練了一輩子的李氏五行拳能達(dá)到這種效果,恐怕會激動地從輪椅上跳起來吧。
“李文!”穿著白色襯衫的秦箏站在樓下沖他招手。
這個女孩就是這樣,不施粉黛,卻無論出現(xiàn)在哪里都能破開紅塵,與清晨的薄霧和投射下來的第一縷陽光融合,形成一道靚麗的風(fēng)景。
像是漫畫里才會出現(xiàn)的畫面。
“還沒上課呢,怎么這么早就來學(xué)校了?”
等李文洗漱打開門,秦箏已經(jīng)脆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來告訴你個好消息呀。”秦箏笑道。
李文看著她,臉上明顯寫著不信。
“算了,還是你自己來看吧。”
早上七點,是國風(fēng)中學(xué)的學(xué)生進(jìn)校上早自習(xí)的時間。
校門口人滿為患,大批的學(xué)生和老師圍攏在一起,指指點點,嘰嘰喳喳地說著什么。
“都讓開!”
秦箏拉著李文的手拼命地擠開人群,大口地喘著氣說:“人給你們帶來了。”
李文臉都綠了。
眼鏡男臉都紅了,拿手一指李文,說道:“就是他!在公交車上偷東西,被我發(fā)現(xiàn),還拿刀捅我!”
眼鏡男的左腿上還纏著一層厚厚的繃帶,另一只手拄著拐杖,滿臉正氣。
在他的身后,還站著幾個社會模樣的青年,其中年齡看起來稍微大一點的光頭,穿著黑色的無袖T恤,露出兩膀子的紋身,走上前拍拍李文的肩膀,說道:“你就是李文???”
“對,他就是!”
秦箏激動地直跺腳。
李文氣的直咬牙。
“就是他!”眼鏡男指著李文,說道:“偷人,還打東西!”
“說都不會話!”光頭感覺太丟人了。
“你也沒有改過自新啊。”李文說道。“真是令人失望。”
“你們準(zhǔn)備怎么找他算賬?”秦箏滿臉興奮。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眼鏡男義正言辭。
“對,讓李文還錢!”秦箏從來沒有感覺這么刺激過。
“你是看出殯的不嫌事大啊。”李文無奈地看了她一眼,隨即無奈說道:“好了好了,怕了你們了,道個歉就算了吧。”
“對,必須道歉!”眼鏡男突然有了一種農(nóng)民翻身當(dāng)家做主人的感覺。
“不但道歉,還要賠償醫(yī)藥費和精神損失!”身后的紅毛叫道。
“再把你們校長找出來,讓他當(dāng)面見證,看看你們這些學(xué)生天天都在外面干些什么!”黃毛也叫道。
……
兩方人僵持住了。
以光頭男為首的社會青年團(tuán)冷笑地看著李文。
想我龍哥在南都混的圓,走的轉(zhuǎn),靠的就是夠狠,夠義,兄弟多,知道刀疤長什么樣嗎,知道哪個叫殘廢,什么是骨折嗎,發(fā)起瘋來連自己都砍,還收拾不了你個學(xué)生?
道歉啊。
你倒是給我道歉??!
眼睛男冷笑著。
“那什么?”李文試探性問道:“各位要真是拉不下臉來道歉,那我就回去上課了哈?”
“等會兒?”光頭男大笑:“你是說,讓我們給你道歉?”
“不是我。”李文搖搖頭,說道:“是給所有被你們耽誤上課的同學(xué)們道歉。”
“給他們道歉?”光頭男拿手指著一圈的圍觀學(xué)生哈哈大笑。
同學(xué)們同時后退。
這些思想單純稚嫩的中學(xué)生怎么可能受得了這樣一個刀口舔血混混的挑釁?
“看見沒有?”光頭男得意地笑道:“他們不需要我的道歉。”
“是我,需要你向他們道歉。”李文恨一臉鐵不成鋼,說道:“沒文化,真可怕。”
“什么意思?”光頭男問道。
“大哥,你不該問的,太丟人了。”黃毛滿臉羞愧地拽了拽光頭男的衣角。
“一年之計在于春,一日之計在于晨,你將同學(xué)們攔在這里半節(jié)課不能上,你知道這半節(jié)課他們能做些什么嗎?”李文上前一步,擋住了光頭手指的方向,出聲問道。
“十個單詞?”
“兩道數(shù)學(xué)大題?”
“七個政治要點?”
“八個歷史時間?”
“就是因為你耽誤的這半節(jié)課,極有可能讓他們當(dāng)中的某個人在一年之后的高考考場上以一分之差和理想的大學(xué)失之交臂,父母傷心失望,家庭從此不和睦,從而影響了他們的工作,更嚴(yán)重者直接被開除,然后心愛的女朋友也離他而去,投入渣男的懷抱,就此改變了整個人生,而導(dǎo)致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就是你?rdquo;
李文滿臉悲憤,拿手指著光頭男,呵斥道:“你就是個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無恥!喪盡天良!罄竹難書!瀝血發(fā)指!禽獸不如!慘絕人寰!”
龍哥從懷里掏出一包煙,顫抖著手摸出一支叼在嘴里,眼神有些希冀。
在南門那個下著小雨的夜晚,從砍出的第一刀算起,自己已經(jīng)在道上混了快十年了吧。
這十年,血雨腥風(fēng),槍林劍雨,自己是提著腦袋闖過來的。
并且能被道上的人稱一聲哥,全憑自己心狠手辣,做事不不留余地,一顆心橫到底換來的。
記得半年前提著刀將欠江少高利貸的一家老小逼在墻角的時候,那個小女孩好像只有五歲吧?
跪在地上哭著求自己放過她爸媽,自己的心也沒有軟過一絲一毫。
怎么今天手就這么抖呢?
身邊的黃毛很自然地給他點上了火。
深深地將尼古丁吸進(jìn)肺里,龍哥就感覺跟做夢一樣。
這小子是怎么知道自己當(dāng)年因為女朋友劈腿渣男而高考落榜后,見父親整日酗酒,母親天天以淚洗面,一怒之下砍斷那孫子一根拇指,從此走上不歸路的事情的呢?
“你什么來頭?”龍哥吐了口煙圈問道。“跟誰的?”
“呵呵。”李文笑道:“我是國風(fēng)中學(xué)的學(xué)生,我大哥是張文宇。”
張文宇就站在圍觀的人群里!
轉(zhuǎn)身就要走。
“張老師!”秦箏一臉欣喜地沖他打著招呼。“這么巧,你也在啊。”
張文宇臉都綠了。
“啊。”張文宇諂諂地笑了笑,說道:“準(zhǔn)備回去上課呢,這么巧啊,大家都在。”
“你小弟被人欺負(fù)了,快來幫忙呀!”秦箏說道。
“你就是張文宇?”龍哥點了點煙灰,斜著眼睛問道。
“是,我是張文宇,不過不是什么老大,是李文的班主任。”
在眾多學(xué)生老師的眾目睽睽下,張文宇知道自己是逃不過去了。
“你過來。”龍哥沖他勾了勾手指頭。
“我,我不去。”張文宇拼命搖頭,說道:“我站這挺好的,你有什么話直接說吧。”
“敗類,還不如我們流氓呢。”黃毛不屑道。
“瞧他那慫樣,沒有這種老師,社會上也不會有這么多流氓。”
龍哥擺擺手,示意身后安靜,盯著張文宇說道:“你的學(xué)生在公交車上偷錢,還用到捅傷了我弟弟,你們學(xué)校難道不打算給個說法么?”
“開除!”張文宇想都沒想,就說道:“這樣的敗類,必須開除!”
龍哥笑了。
他說道:“你就不先問問我們有什么證據(j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