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眼靈狐2

照這么看來，猛子說的還有道理，滴水之恩都應(yīng)當涌泉相報，何況是救命大恩，三跪九叩都算輕了，立個生祠天天三畜三禽供著都不為過，畢竟沒有它救我爺爺，我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雖說現(xiàn)在我也救了它一命，牽強點兒說兩家也算扯平了，但是我可不是那種自欺欺人的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沒有當年它救我爺爺，何來今天我救它?更何況我爺爺他們還是兩個人，可是要在眾目睽睽之下給一只狐貍下跪，又有點兒抹不開面子，猶豫一番，我牙一咬，腳一跺，心說我們老關(guān)家丟人不丟份兒，再說給救命恩狐跪一下子也沒啥丟人的，膝蓋一軟，正要跪地，顧叔這時候說話了。

“現(xiàn)在的當務(wù)之急，是把這位胡三太爺給治好。”顧叔人老成精，看出來我的躊躇，替我找了個臺階下，我感激的看了顧叔一眼。

時間緊迫，顧叔和猛子為老狐貍正骨，我抱著老狐貍安撫它，免得它疼的亂動，得知它就是我爺爺他們的救命恩人之后，我對老狐貍的態(tài)度恭敬了很多，輕輕的撫摸它的皮毛，盡量使它放松，幾乎所有的犬科動物都喜歡撫摸，老狐貍也是一臉享受，除了偶爾疼的哼唧兩聲兒，一直都很乖。

反觀顧叔和猛子卻是滿頭大汗，兩人都沒有為狐貍接過骨頭，別說是狐貍了，連人的都沒接過多少，猛子和我曾經(jīng)在部隊接受過這類的緊急醫(yī)療訓練，但是我們也只是在戰(zhàn)友身上模擬過，實際的操作那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顧叔有沒有這方面的經(jīng)驗?zāi)俏揖筒坏枚耍贿^看情況，他用的手法并不專業(yè)但是很熟練，應(yīng)該也是個半桶水。

兩個半桶水加一塊兒也有一桶水了，但是斷骨不比脫臼一拉一擰一推就好了，骨茬之間不對齊會留下骨縫，到了陰雨天疼的要自殺，他們不熟悉犬類的身體構(gòu)造，除了對齊骨茬固定，還要盡量減少老狐貍的痛苦，難度可想而知，看他們那樣子，我都快以為他倆才是傷員了。

因為醫(yī)療包消炎藥啥的都在洞里，所以只得從我和猛子的迷彩褲上撕布條子用來臨時包扎，好在骨頭斷的不多，又是比較好固定的地方，忙活大半天，老狐貍的毛都快讓我摸沒了，我和猛子的長褲都被硬生生扯成了大褲衩兒，終于包好了，此時已到傍晚。

顧叔和猛子甩了甩酸痛的雙手，拿起地上的杏子一頓猛塞，我終于知道為什么有人說醫(yī)生不好當了，工資低，風險高，操心多還累挺，態(tài)度不好還得和患者家屬掐架，出點兒差錯還得老老實實挨罵，這份兒活一般人還真做不了，真得天使來。

吃飽喝足之后，我給兩位“大夫”發(fā)了根兒煙，我提議我和顧叔留在這兒做個簡易擔架，讓猛子回去把醫(yī)療包拿來重新給老狐貍包扎一下，不然老狐貍現(xiàn)在跟沒了大梁的房子一樣，一碰就散架，這也不敢往擔架上抬。

猛子哭喪著臉說：“怎么什么臟活累活都讓我來干啊，我容易嗎我。”

我安慰他說：“能者多勞嘛，我們現(xiàn)在一個重傷員，一個老人家，那可真是有心無力啊，是真的有心無力，我又不知道路，而且組織上決定，對周猛同志追求人小旅館前臺的計劃給予全方位的幫助，夠意思了吧。”

猛子壞笑一聲兒說：“嘿嘿，你說的啊，大丈夫一口唾沫一顆釘兒，誰反悔誰孫子。”

我心說這玩意兒又想出啥損招了，不過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還是點了點頭。見我點頭猛子才站起來拍拍屁股，小跑著走了。

顧叔則提著開山刀砍木棍兒去了，我雙手不方便，只得在四周找找藤蔓，搓搓樹皮，為了讓老狐貍躺的舒服，我盡可能多的把樹皮搓的柔軟，不一會兒手上火辣辣的疼，顧叔很快就砍了幾根筆直結(jié)實的木棍兒，又來幫我搓樹皮，姜還是老的辣，他教了我?guī)追N省力不傷手的辦法，效率頓時提高了好幾個百分點。

不一會兒猛子回來了，我們也正好做好了擔架，挺丑，不過能用，顧叔和他又重新給老狐貍包扎，由于上次固定好了，這次包扎的很快，猛子把自己的外套墊在擔架上，又鋪了些干草，三人這才敢小心翼翼的把老狐貍抬上去。老狐貍不重，也沒亂動，他們抬得很輕松。

我拿著東西跟在二人后面，小家伙兒蹦蹦跳跳的跟著我，我把它招呼過來問顧叔：“您認識這東西嗎?我看您到現(xiàn)在都不是很在意它的存在。”

顧叔回過頭看了一眼：“它啊，叫普陀猴，山里的老好人，是個佛陀性子，心懷慈悲加上一生都只吃素，所以得了這么個名兒，不過它的肉不好吃，太柴，皮可以拿來做馬甲，挺暖和，彈性還好。”

我聽的一陣惡寒，趕緊把小家伙兒往后攏了攏，小家伙兒還不明所以非要往前湊，我心里暗罵：“你狗日的沒聽見嗎?說你的皮可以做馬甲。”

猛子在前面左搖右晃，說要讓老狐貍感受一下暈車的快感，我大罵他死缺德，猛子滿不在乎，覺得我已經(jīng)和社會脫節(jié)，不懂人情世故，顧叔聽的直打哈哈，連小家伙兒也歡喜的叫了起來，現(xiàn)場氣氛其樂融融，好像我們要去給人家拜年一樣。

猛子問顧叔：“您是怎么知道這老狐貍蛋子就是救了關(guān)老爺子的青眼靈狐?”

我大罵：“嘴巴放干凈點兒，什么叫老狐貍蛋子，這是我們家大恩‘人’。”

顧叔說：“這事兒說來那可真是小孩兒沒娘，說來話長了。”

猛子說：“能不能長話短說?”

顧叔說：“行啊，總得來說就是九匪的奶奶去世了以后，關(guān)老爺子氣不過，一個人摸到陰帽山想宰了那吃人風報仇，結(jié)果沒干過人家，又被這胡三太爺給救了，這次關(guān)老爺子可沒讓它跑，死死摟住它的后腿，非得讓這胡三太爺給個說法，可人就算想說也沒那技術(shù)啊，一個直罵娘，一個嗚嗚嗚，這兩位就這樣在陰帽山上干坐了一宿，關(guān)老爺子回來就給人起這名兒了。”

我苦笑著看了看老狐貍，時隔幾十年我都能感受到它深深的無奈，心說敢情我們家老頭兒還有這段兒歷史，不過我還真是佩服我爺爺?shù)挠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此等精神，可歌可泣?/p>

小家伙兒終于按耐不住，跑到老狐貍身邊親昵的蹭了蹭它，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顧叔，您說這普陀猴一生吃素，可是它在帶我來的路上，吃千足蟲跟嚼花生米似的。”

顧叔卻是沒理我，疑惑的說：“咦，媽了個蛋的，猴子只會和自己的老娘做這么親昵的動作啊。”

“啊?”我和猛子一臉驚奇的異口同聲道。

顧叔說：“絕對沒錯，它們就算對同類都不會有這種動作的，更別說其它的動物了。”

猛子“嘖”了兩下說：“原來自然界的雜交技術(shù)已經(jīng)這么發(fā)達了，猴子和狐貍都能喜結(jié)連理，結(jié)婚生子了，你看這崽兒真像它爸啊。”

剛說完顧叔就爆發(fā)出一陣驚天大笑，差點兒把小家伙兒嚇得蹦到擔架上去，我也忍俊不禁：“老子活了這么多年，還沒發(fā)現(xiàn)你這思維這么直啊，這擺明了就是好心的社會人士收養(yǎng)可憐孤兒啊，還雜交技術(shù)，哈哈哈。”

猛子老臉一紅：“去去去，你們怎么知道這是撿的而不是親生的，現(xiàn)在都改革開放了，你們思想就不能開放一點兒，包容一點兒，不要想當然的覺得不可能，就否認它，排斥它。”

我說：“你的思想才適合當作家，想象力太豐富了，我還是挑大糞去吧。”

小家伙兒又蹭了蹭老狐貍，顧叔跟個小孩子一樣，連忙指著叫我快看快看，我恍然大悟：“難怪它葷素不忌，跑的賊快卻不會上樹，還他媽恐高，原來從小是跟著老狐貍長大的，有了狐貍的習性啊。”

猛子這時也默認了自己腦子不靈光的事實：“不過看起來它還是保留了自己的天性，不然也不會和猴子一樣蹭老狐貍了，你看，那塊兒毛都快蹭沒了。”

猛子隨手一指，我當然不會相信老狐貍毛都被蹭沒了，這玩意兒就跟韭菜一樣，沒了一茬兒再長一茬兒。

幾人邊走邊樂回到了洞中，本來還算寬敞的洞穴被老狐貍的擔架占了三分之一，頓時有點擁擠，不過這不是酒店，有安身之處就不錯了，而且洞里通風不錯，很涼快。

顧叔就著沒燃完的柴火頭子生了火，我把我早上挖出來的午餐肉串在小木棍兒上，尋思著給大家來頓小燒烤，猛子撕開一包壓縮餅干，掰了一點兒對老狐貍說：“來，讓哥看看牙口怎么樣，吃的動這玩意兒不。”

老狐貍和小家伙兒還真是來者不拒，壓縮餅干也吃的，午餐肉也吃的，我就差提議大家一起來唱個歌了。

不過看見顧叔的臉上時不時閃過一絲擔憂，我心里大罵自己真是該死，差點兒把正事兒忘了。

打了牙祭，祭了五臟廟之后，我對兩個人說：“老狐貍現(xiàn)在需要照顧，我現(xiàn)在算是半個殘廢，除了吃一無是處，盡拖累你們，所以我打算留在這兒照顧老狐貍，讓你們找的安心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