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子時不時低頭吐出飛進嘴里的木屑,邊砍邊罵:“娘的,這地方怎么纏的跟他奶奶的盤絲洞一樣,早知道搞兩個防毒面具,在這樣下去,就算找到顧叔他怎么認得出來咱倆是個人,臉上被刺兒扎的血乎拉乎的。”
我在后面也是汗流浹背,枯葉碎屑被汗水粘在衣服里簡直讓人抓狂,我心中也惱對他道:“還想著防毒面具呢?那還不如直接弄倆防爆頭盔,這么熱的天兒你也不怕把自己捂死,有那么大能耐什么也不用,弄他娘個火焰噴射器多好。”
這破地方也不知道多少年沒人來過,不僅荊棘叢生,還有無數的樹根灌木藤蔓遍地,看著前面還要注意腳下,不然就是一個狗吃屎,你還不能頂著鋼,上面全是些倒刺兒扎的人生疼,有些叫不出名字的軟乎乎根本無法受力,只能慢慢割斷,這樣一來前進的速度十分緩慢,弄的我倆大小伙子著實不好過。也不知道顧叔那黃土都埋到腰桿子的人是怎么進去的。
猛子火苗子蕩起八丈高,嘴里罵罵咧咧凈是些問候人祖宗的話,砍刀揮的跟剁骨頭似的一下比一下重。
縱使如此賣力,也才往前挪了一截兒,我看猛子累的全身通紅,氣喘如牛,就替他下來讓他歇會兒,結果不是行家不上道兒,砍了兩下才發(fā)現奶奶的還真不是人干的活兒,刀往后面一送頓時就被樹枝別住,十分的力砍到刺兒藤上連三分都不到。
也難怪猛子跟見了奪妻仇人一樣砍的如此帶勁兒,我還以為他是惱火。
我們用的砍刀是火車彈簧鋼鍛造,鋼是好鋼口,一下能砍斷手腕粗的小樹,但也太他娘的重了,估計得有個四五斤,我這人肉做的胳膊砍出這條道兒來十有八九那得殘廢。
猛子在后面看我如此吃力,竟然還笑出了聲兒,打趣兒道:“小伙兒瘦了吧唧那樣兒,一看就是自娛自樂導致腎虛,就你這樣兒還是咱革命隊伍里出來的鐵血軍人?別說我瞧不上你,不行就換你猛爺來。”
我罵了一句:“娛你奶奶個腳后跟兒,”不過他說我確實沒法兒反駁,因為我現在累的跟一條狗的距離就差吐舌頭了,聽他這么一說我趕緊退到他后面。
猛子有心賣弄他的力氣,松了松筋骨,氣沉丹田大喝一聲“操”,提起砍刀就使了一套五門斬虎刀。我也就順水推舟的夸他:“哎呀呀,猛爺真乃神人也,這幾刀真是驚天動地,鬼哭神嚎,我等確實不如。”
果然猛子一聽全身青筋暴起,如同老母雞想上天連連撲騰,樣子雖丑,效率卻高,勢如破竹之下荊棘刺兒藤皆迎刃而解,而且現在我才知道,這人跟驢的氣力就是不一樣,猛子接連砍了半個小時還在咬牙堅持。
不過畢竟是自家兄弟,我可不想他累廢,要是能順便搞到點兒山貨野味兒什么的,或者顧叔受了傷,我還指望他抗呢。趕緊拉住他叫他歇會兒,知道您猛爺有開得大青山,倒拔垂楊柳之神力,到山頂兒也不遠了,您還是給我個表現的機會,這段路程就讓小弟代勞吧。
猛子也是強弓末弩,沖風之末,聽到這兒也連忙借坡下驢,還大義凜然的說道:“那行,既然你有心要表現表現,那我自然不能寒了革命同志的心。”我把水壺丟給他讓他快別吹了,開個路一會兒還能扯到革命高度。
猛子一仰脖鯨吞牛飲般把水喝了個一干二凈,吧唧著嘴說:“媽了個巴子的怎么沒人上這兒來砍柴,村里那群老娘們兒不最愛干這勾當嗎?貪污浪費可是大大的罪過。”
聽他這么一說我心里咯噔一聲兒,也是有點兒疑惑,村里人不傻,不可能只有我和猛子兩人才想到搗騰山貨賺錢奔小康,雖然小年輕都在外面打工,但還是有些中年大漢在家里刨田,正是有事沒事兒賺外快的好時候,就算他們不上山打獵,那些個老娘們兒卻是最愛在別人山林里偷柴,這里雖然難走,可是其它的山也沒有好多少。而且這座山好像也沒有分配給別人,按照她們的尿性,不給砍成封山育林決不罷休。
我隱約感到有些不對勁兒便問猛子知不知道這座山叫啥子名字。
猛子這時候正在清理衣服里的碎屑,聽到我問頭也沒抬的說:“好像叫……叫……他娘的叫什么來著,你凈問些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稀奇話,我又不是這山的媽我怎么知道它叫什么。”
我突然覺得這山有些恐怖,總是覺得哪里不正常,可就是想不起來,這座山是九座大山中最大的,怎么可能沒有名字。
這時猛子埋怨肚子唱二人轉了。前面已經是平地,看來我們已經到了山頂,兩個人現在都已經筋疲力盡,又累又餓,是該吃點兒東西了。
我看到前面一片陰涼地上有一塊兒大青石,就招呼猛子過去準備開飯。
猛子先是挖了個坑兒又丟給我一根煙,然后就在那里翻著背包找吃食。我的水已經被他喝完了剛好有一個空水壺,我把他的水倒了點兒進去,又往里面撒了一撮鹽,這是在部隊里養(yǎng)成的習慣,體能訓練之后都會大量出汗,為了補充流失的鹽分,班長都會提前給我們準備一些冷鹽水。
他翻了一會兒把背包一丟,不滿道:“你跟癩蛤蟆一樣戳一下動一下,讓你記得買煙你就不知道買肉?全是壓縮餅干怎么下得了嘴,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我說你他娘的就別挑三揀四的了,這不是還有罐頭嗎?這么熱的天兒那肉過一夜就臭了怎么吃,到時候你食物中毒了又怪我買些黑色食品,下次,等下次豬肘烤鴨大龍蝦,哪個好吃哪個貴我買哪個行了吧。
猛子捏著一盒午餐肉罐頭說:“這他娘的也能叫罐頭,一點肉味兒沒有不說,里面面粉多的都能做兩籠包子,要不是這地方鳥兒都沒有一只,還趕時間去救顧叔,我早就抄家伙自己去開小灶了。”
我心中大驚從早到晚失色,猛子一語點醒夢中人,從進山到現在,我是一聲兒鳥叫都沒聽到,一根兒鳥毛沒看到,灌木里也沒有蟲子鳥兒屎,好像這山里就我和猛子兩個活物,而且這兩個活物還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情況。
自己嚇自己才是最害怕的,雖然現在表面上風平浪靜,但我總覺得這山就像什么東西的眼睛,漆黑深邃,深不見底,就像眼前的風和日麗只是某個畫家的涂鴉,撕開畫布才發(fā)現前面是萬丈深淵。
胡思亂想之間身上已經全是雞皮疙瘩,我也顧不得休息,收拾好東西就招呼猛子趕緊走,猛子此時正叼著午餐肉吃的開心,聽到我要走舉起手中半截煙含糊不清的說:“咋的了,批評你兩句你還不許人家吃東西了?”
我一把扯起他,對他說:“咱們可能碰見大麻煩了,這是座死山,你沒發(fā)現一路走來連一點生氣都沒有嗎?村里人為什么不到這兒來你想過沒有,我懷疑這座山有我們不知道的故事。”
猛子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不過我們倆雖然平時喜歡斗嘴扯皮,但一到關鍵時刻彼此都是最信任的兄弟,他也沒多問就著冷鹽水兩口吃完罐頭,叼著煙兩個人就疾步快走,背后的寒意越來越重,到最后我倆都不顧樹枝鞭打撒丫子跑了起來。
猛子邊跑邊對我說:“咱們這兒以前有個人嘴饞,一到櫻桃好了沒事兒就在山里摘櫻桃吃,后來莫名其妙就找不到人了,好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一點兒線索沒留下,不知道是不是這座山作的妖。”
我哪里還有心思管這些,整個人猶如芒刺在背,只想越早逃出這座山越好。
一直到前面下坡路,這是整座山的背面,下面山腳就是老坑溝的邊緣,也許是長年背陰的原因,這邊的樹木荊棘稀疏很多,路好走多了也省力多了,不過同樣沒有一點生物的痕跡。
我和猛子兩人如同山間野人一般奔跑跳躍,幾米高的坎都是直接飛,猛子這廝腿長跑的跟匹脫韁的野馬一樣,不一會兒就和我拉開了距離,我大叫讓他等等我,他說已經看到老坑溝的原始森林了,他下去等我。
然后跑著跑著就聽見猛子大叫一聲“干他娘哎”,我忙追上去看看怎么回事兒,原來前面是個七八米高的斷崖,他剛才回頭準備看看我到哪兒了沒注意前面,等看到的時候已經剎不住車了,直接就沖了下去,不過他反應也不慢,掉下去的瞬間揪斷了旁邊的一棵小樹緩了一下力道并同時叫了一聲兒干他娘,蹬著崖壁就蹦到了下面一顆松樹上,估計是被樹皮刮的不輕,此時正趴在樹杈上哼哼直叫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