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顧大郎前幾天被我爺爺傷透了心,有點自卑,所以也沒啥膽子說出自己的那點兒想法兒,大臉盤子通紅支支吾吾的也沒個所以然。
我爺爺那時候已經(jīng)快成精了,怎么會看不出來他還在為之前的事兒憋屈。但轉(zhuǎn)念一想顧大郎家里剛出了那么大的變故還能想著盡一份力,比村里某些怕事兒的王八羔子可實在多了,自己也是說的太過了,人家小伙子又沒啥壞心腸讓自己一通日決,換成誰心里也不好受。
想著就安慰顧大郎說都是叔的錯,你是個好孩子,叔也是太著急了你別往心里去,你盡管說,說了我以后給你找個媳婦兒,讓你好好過日子。
那時候的人多單純啊,顧大郎一直都納悶兒自己家那么窮,爹和爺爺是怎么討到老婆的。一聽給點建議還發(fā)媳婦兒心里都快開心炸了,組織了下語言就道:“平地星辰體,高低即山水,安墓認脈葬其巔,定下福延綿,龍虎對望生精怪,陰陽須把脈分別,這地方東虎山西龍?zhí)?,中間隔座無案山,尸氣一沖就容易出精怪。這精怪幼年之時必有一邪門兒野獸護其周全,這時候它還未成氣候,必須乘此機會做了它讓它鬧騰不了,否則不出十年,方圓百里之內(nèi)必將血流成河,死的連只雞都不剩。”
我爺爺心說這傻孩子說的什么玩意兒,給我整的云山霧罩的,不過也是吃驚,看這顧家老大平時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說起風(fēng)水的事兒來還一套一套的,就半信半疑的問他,那你說這東西該怎么宰,現(xiàn)在村里人餓的都快把自己勒成兩截兒了,我們可沒心情陪你做耍。
顧大郎心里也有些發(fā)怵,自己也是在那本書上學(xué)了個一招半式的,怎么知道這破書是不是別人吃飽了沒事兒干編出來唬人玩兒的。就告訴爺爺說他也不確定,不過殺這玩意兒比殺豬都簡單,十里之內(nèi)有一枉死之人,這小精怪就在他身邊不出十步,追蹤它找到它干掉它就行了。
這時跟著我爺爺打獵的漢子們也圍了過來,開始只是閑的蛋疼看看熱鬧,后來聽到顧大郎說十年之內(nèi)村里人都要死絕了,頓時就像喜鵲窩里進了蛇一樣炸開了鍋,七嘴八舌的就開始議論這怎么得了,以后睡覺都睡不安生,必須除掉這不知死活的狗東西永除后患。
我爺爺也皺起了眉頭,顧大郎一家子在村里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窮好人,看他有鼻子有眼兒比說書先生講的還精彩,要是當故事來聽那肯定要給他拍手了,他這腦子應(yīng)該是編不出這樣的假話來,而且現(xiàn)在已經(jīng)弄的人心惶惶,不給大家吃一顆定心丸子還有哪門子心情干正事兒,當即就決定讓一批人抓緊時間解決這件事兒,村里人就讓他們再餓上兩天吧。
人的思想就是那么奇妙,明知道是要命的東西,還好奇的想要瞧上一瞧。
話說這幫漢子得到我爺爺?shù)脑S可屁顛顛的就去找了,別提多積極了,一個個的比過大年還歡騰,一點也看不出來是眼睛都餓綠了的人。
一具尸體也不小,十里的范圍也不大,有經(jīng)驗的老獵人就看哪里有老鴉扎堆兒就去哪兒找,那枉死鬼就算是藏在石頭縫兒里也架不住這么來,遲早不得原形畢露啊。
就這么晃蕩了兩天之后,我爺爺正和顧大郎討論那鐵皮野豬的事兒,大郎說玩意兒估計就是保護那精怪周全的邪獸了。
老爺子哪里知道是不是,崔紂又沒有教他怎么看風(fēng)水跳大神兒,就說你說是就是吧,只要能搞死它,就算說他是二郎神的哮天豬都行。
這時來了個人慌里慌張的喊找到了,爺爺心說還真是讓顧大郎這小子說對了,正要象征性的夸獎他兩句的時候,來送信兒的人結(jié)結(jié)巴巴的又說關(guān)叔你快來看看吧,找是找到了,可……可是不止一個死人吶。
我爺爺仗著自己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就喝道:“你慌個雞巴慌,怎么著還死一窩兒啊,”沒成想那人腦殼都快點掉了說您可真說對了,還真是死了一窩。我爺爺也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罵了一句媽了巴子就讓那人趕緊帶路。
在路上那人就把來龍去脈給我爺爺吧啦吧啦講了,原來尸體是一對兒兄弟找到的,他倆餓的窩火兒正發(fā)牢騷的時候,打眼前兒跑過去一只兔子,那兩人能放過嗎,頓時兩眼綠汪汪就擱后面兒攆,那兔子怕是大限到了該飛升了,自己傻乎乎的往斷崖邊上跑,一看前面沒路了傻眼兒了,躊躇著要不要學(xué)學(xué)狼牙山五壯士來個英勇就義什么的,當哥哥就飆上來一把就拎著了,做弟弟的趕上來兩兄弟臉上那個樂啊,多久都沒吃肉了,當時都快給那兔子生啃了,合計下來放棄了生啃決定就地生火烤了它,坐在斷崖上吃烤肉多有詩情畫意。
如果有個老山狼在旁邊鐵定要給他們咔咔一頓削,因為在林子里燒烤最容易引來一些想換換口味兒的猛獸,他倆餓的都要啃自己了哪里還管這些。
不過這弟弟腳有點兒欠,平時看見泡屎都得踩一腳,他可能是開心過頭一腳把下水和兔腦殼就給踢斷崖下面了,哥哥正生火呢,看見這敗家弟弟又干出敗家事兒來,氣的差點把燒火棍子按他臉上。
這時弟弟也反應(yīng)過來十二指腸都快悔打結(jié)了,哥哥知道從旁邊的斜坡就可以下去,就說吃了在撿,弟弟說行啊沒毛病。
吃完兩人剛走到半路就聞到了一大股腐臭味兒,都快給他倆整吐了,本想著算了下水腦殼不要了,但是好奇啊,結(jié)果兩人循著氣味一看還是吐了出來,一大坨爛肉糾纏在一起,那蛆轱轆跟逛廟會似的一個挨一個下面還壓死了二十斤,兩兄弟也沒來得及細看,撒丫子就往回跑告訴了眾人。
大家趕過來一看,只聽見一陣哎呀我的媽頓時吐了一片,也顧不得找什么精怪了,全想給他媽顧大郎干死,說什么就一個枉死之人,找到了卻是有四五個和一堆打戰(zhàn)的蛆。
有明事理的吐完了就說趕緊把關(guān)叔找來吧,我們先在四周看看有沒有不對勁兒的,咱這種田的貨可招呼不住這個……
我爺爺和顧大郎到那兒的時候見他們一個個離那坨肉足有十丈多遠,看這架勢也能想到場面有多刺激人,爺爺剛要湊上去看看就被顧大郎拉住了說:“關(guān)叔,我先去看看吧,你注意點兒那邪物,”我爺爺一想也是就答應(yīng)了。
顧大郎這時候厲害之處就顯出來了,只見他圍著那肉轉(zhuǎn)了好幾圈也是面不改色,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樣驚呼:“春芳嫂子?”
這春芳嫂子是個寡婦,她也算號人物,過日子好比大海里劃船不用漿全靠浪,村兒里不正經(jīng)的男人全被她勾搭過,讓不少大姑娘小媳婦兒牙根兒癢癢,名聲那是臭到姥姥家了,所以也沒人關(guān)注她。眾人想了想這幾天還真是沒見過她,也顧不得惡心了都圍上來一瞧,可不是那騷侉子,身上還搭著她三個七八歲的孩子。
恐怖的是,三個孩子人身上很多地方都像是被刀割走了一樣,沒一片兒好肉。春芳是個女人,不可能把三個孩子帶到這深山老林里來,顧大郎伏在我爺爺耳邊說:“關(guān)叔,春芳嫂子的喉嚨有個牙印兒,像是人咬出來的。”我爺爺掐了他一把示意他先別聲張,然后吩咐眾人先找找那邪物。
眾人卻說在周圍找了好幾遍了,啥也沒看見,顧大郎說不可能,十步之內(nèi)必有一山精野怪,你們肯定找漏了什么地方。
眾人一聽火了,說有的是你小子,害的咱們費心掏力的沒找著你還一肚子不滿意,那得了您自個兒找吧。
這時我爺爺斥道都別吵了,那玩意兒在這寡婦身上,說著拔出腰刀照著肚子就把春芳嫂子剁成了兩截,畫面太惡心我就不描寫了,看的眾人又是一頓好吐,唯獨顧大郎皺了皺眉只咦了一聲兒說:“您可真神了關(guān)叔,這里面還真有東西,”我爺爺挑起一頂虎頭小帽兒說:“這帽子是小伢子戴的,那個砍腦殼死的又給這寡婦兒借了種兒。”
顧大郎撿了根棍兒扒拉了一下發(fā)現(xiàn)還真是個剛成型的胎兒,奇怪的是這胎兒好像剛死沒多久也沒有生蛆,身體還很新鮮。
我爺爺把胎兒翻了個面啐了一口道:“你好好看看這是個小伢子嗎?”
顧大郎仔細一看又一聲兒驚呼:“這東西有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