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我的話,我爸“呼哧”、“呼哧”的粗氣戛然而止。
張寡婦也一臉呆愣的望著我。
我強(qiáng)忍著笑意,拽了拽我爸的袖子,低聲道,“剛才訓(xùn)我的時候,就說我身體里流著你的血,現(xiàn)在借點(diǎn)錢都不行了嗎?你還是我親爸嗎?”
不是光你們會拿血緣關(guān)系來壓人的。
我沈絳也不是個傻子。
現(xiàn)在,就讓你們嘗一嘗被血緣壓迫的滋味。
半晌后,我爸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個……我的工資也都還債了,現(xiàn)在……也沒幾個錢……”
“所以,爸你就只會訓(xùn)我?并不能給予我任何幫助?”我一臉悲慟的望著他。
我爸愣愣的看了張寡婦一眼,似乎在詢問她,要不要掏出來一點(diǎn)錢。
張寡婦對我爸眨了眨眼,隨后就一臉哀傷的看向我,“小絳啊,不是張姨不幫你,家里也的確是不容易,你妹妹身子不好,前幾天才住了院,我們都是借錢住的,你爺爺奶奶年齡也大了,每個月都得寄點(diǎn)錢回去,家里都是所剩無幾,入不敷出啊。哪像你們,賣點(diǎn)奶茶,起碼能賺點(diǎn),我們可都指望你爸的死工資呢。”
“可你們好歹還買得起衣服,喝得起奶茶呢。”我嘆了口氣,目光落在了張寡婦努力隱藏的,那幾包衣服上。
別老把別人當(dāng)傻子行嗎。
“呀,奧菲的衣服。”這個時候,蘇溏忽然指著其中一個白色的包裝袋道,“我買過她家的衣服,一個褂子就得二十多塊錢呢,可不便宜。”
奶茶店里一直在看熱鬧的眾人恍然大悟的點(diǎn)頭,再看著張寡婦的眼神,就有些嘲笑的意味。
我扭頭,對蘇溏露出一個感謝的微笑。
蘇溏對我吐了吐舌頭,頗有些調(diào)皮的意味。
“這……這光有包裝,衣服是在地?cái)傎I的,那老板給拿的包裝……”張寡婦紅著臉,強(qiáng)行辯解道。
可是已經(jīng)沒人信了。
我見我爸羞愧的低下了頭,也不喘粗氣了,盈盈一笑,站起來繼續(xù)招待客人去了。
張寡婦還在試圖解釋,張瓊玉忽然一拉她的胳膊,扔掉手里的奶茶,語氣僵硬的道,“媽,別說了,咱們走吧。”
張寡婦紅著臉,也知道不宜久留,站起了身。
他們一家三口走到了門口,推開了玻璃門,洶涌的熱浪鋪面打了過來,張寡婦打了個機(jī)靈,手一抖,玻璃門又關(guān)上了。
“哇,好熱啊。”坐在門口位置的張曉菲仿佛被蝎子蟄了似的跳了起來,三步并兩步跑到了奶茶店的最深處,一臉舒爽的坐下了,“還是里面涼快。”
張瓊玉站在我爸和張寡婦中間,咬著下唇,一臉凝重的望著我,又望了望一臉愜意的張曉菲,眼底流露出惱怒之意。
“這天太熱了。”張寡婦也在那里呢喃,“在這屋子里呆著怪享受的,還能賣奶茶賺錢,沈絳的心思還真巧,要是咱也能開個這樣的店就好了。”
“家里的積蓄之前都給劉慧美了,現(xiàn)在每個月還要給撫養(yǎng)費(fèi),哪里還有錢。”我爸有些急躁的一拉張寡婦的手,另一只手猛地推開了大門,“走吧,趕緊走吧。”
在這里,難道還嫌丟人丟的不夠么。
“你……”張寡婦一臉的不滿意,埋怨的望著我爸,“你之前干嘛把錢都給他們?要是不把錢給他們,再把那方子要過來,這鋪?zhàn)泳褪窃坶_了,這錢,也都是咱賺了……”
再后面的話,就聽不見了。
我站在過道里,只瞧見張寡婦一臉垂涎的上下打量這個奶茶店,最后目光定格在了“七巷格子鋪”的招牌之上。
“姐,他們又作啥幺蛾子呢。”沈碧招呼好了同學(xué)們,湊到我跟前,一臉憤憤的問道。
“能有啥幺蛾子,就是看不得咱們好,有便宜就想占唄。”我淡淡的道。
在我爸的心里,我媽的錢雖然在我媽手里,但仍舊是他的,所以聽到我一口氣花完了才會那么憤怒。
當(dāng)然,怕我去找他要錢也占了挺大一部分。
至于張瓊玉,逐漸僵硬,是因?yàn)橹鞍盐耶?dāng)做一個打工的,后來得知店鋪是我的,她喝的仍舊是我做的奶茶之后,先前的揚(yáng)眉吐氣,就都變成了打臉。
真是活該!
我冷冷的笑了笑,轉(zhuǎn)身來歉意的對著方啟晟蘇溏等人笑了笑,“讓你們笑話了。”
蘇溏擺了擺手表示沒事,方啟晟也對我安慰的笑了笑。
因?yàn)?ldquo;當(dāng)天頭份免單”活動頗為給力,再加上之前我們攤子也積累了點(diǎn)人氣,所以即使是第一天開張,七巷奶茶也招攬了不少客人。
不過,沒賺錢就是了。
晚上我跟我媽點(diǎn)賬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不僅沒賺,還虧了十來塊錢。
我媽心疼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我連忙安慰她,并許諾以后一定會翻倍的賺回來,我媽才擦干凈了眼淚。
因?yàn)槊α艘惶煲餐鄣模盹埬飵讉€將就吃了點(diǎn),就都歇下了。
第二天,奶茶店照舊營業(yè),但我卻沒有繼續(xù)幫忙,而是去了批發(fā)首飾的地方。
之前因?yàn)橹痹跓崽熨u冰奶茶,所以只裝修了奶茶那半邊,七巷格子鋪還是個半成品,我原本是預(yù)計(jì)一個星期之后再正式給格子鋪開業(yè)的。
但是現(xiàn)在,看到了張寡婦的眼神,我有些不安,感覺還是要早點(diǎn)開業(yè)的好。
催了裝修的師傅盡快將格子安好,我便去了縣城里最大的飾品批發(fā)部,想去挑些好看的首飾。
可能因?yàn)槲业难酃馓靶l(wèi)了,在一群商品里,我始終挑選不出來好看點(diǎn)的首飾。
最后我只批發(fā)了點(diǎn)相對順眼的,然后買了點(diǎn)絲帶什么的,還有一些塑料的小配飾,便從批發(fā)部回來了。
后世懷孕的時候我見過鄰居戴過,那種絲帶做的蝴蝶結(jié),上面搭配各種鉆或者塑料配件,做成那種美美的發(fā)夾,頗有文藝風(fēng),深受小女孩們的喜歡。
如今既沒有好看的首飾,那我干脆自己做,我就不相信了,十幾年后的審美,還征服不了現(xiàn)在的姑娘。
只是這樣一來,奶茶店就頗為忙碌了,好在張曉菲經(jīng)常來吹風(fēng),見店里太忙,也跟著搭把手,她也不要啥工資,就只要求免費(fèi)供應(yīng)奶茶和冰粥就行。
我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然后專心的捯飭七巷格子鋪。
因?yàn)闀r間有點(diǎn)來不及,我也沒做太多,約莫弄了三四十個發(fā)夾,用塑料袋包裝上,夾在了墻上,又搭配上一些批發(fā)來的成品,就算是開業(yè)了。
這一次,我沒喊親朋好友,也沒打什么折扣,只在奶茶店里做了個廣告,就沒再管了。
整體上來說,格子鋪沒有奶茶店來的火熱,畢竟首飾的市場只針對年輕女子,奶茶和冰粥卻是人人都愛的。
我也不著急,一邊給奶茶店幫著忙,抽了空就在那捏蝴蝶結(jié),期間要是沒啥客人,張曉菲和沈碧也過來跟著捏,只是她們捏的太丑了,我沒掛格子里賣,就讓她們自己拿去戴了。
張曉菲和沈碧都挺開心的,年輕的女孩哪個不愛美,就連我媽,在我送給她一個酒紅色的發(fā)夾之后,還紅著臉給自己戴上呢。
日子就這么不咸不淡的過了好幾天,就在我以為張寡婦和我爸終于良心發(fā)現(xiàn)放過我們的時候,我爺和我奶來了。
我奶還是那個老脾氣,一走進(jìn)來就大呼小叫的嚷嚷,“聽說你們開店了,還花光了所有的錢,咋那么大膽兒呢,就不怕賠的沒了褲子。”
“老婆子,說啥呢。”因?yàn)樯洗螐埞褘D“流產(chǎn)”時候不小心誤會了我,我爺爺看著我的目光格外和藹,“小絳是個聰明的孩子,做啥肯定心里有數(shù),咱們今天是過來看看孩子們的,你可不許瞎說。”
“誰瞎說了。”我奶奶有些不忿,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快點(diǎn)給我端奶茶過來,你們都做生意那么久了,也不知道給長輩送點(diǎn)嘗嘗,怎么那么不孝順。”
沈碧被我奶奶的不客氣,氣的直跺腳。
我按住了她的胳膊,將她推進(jìn)了廚房,“端兩杯奶茶出來,要冰略少一點(diǎn)。”
“小絳這孩子就是貼心,年紀(jì)大了,確實(shí)不能喝太多冰的了。”我爺爺欣慰的望著我。
我笑了笑,從沈碧手里接過奶茶,親手插上吸管,遞給了我爺爺和我奶奶,“爺爺奶奶,嘗嘗我做的奶茶。”
我奶“哼”了一聲,接了過去,才喝了一口,就吐了出來,“這是啥味兒,奶不奶,茶不茶的,咋那么難喝。”
店里還有許多來喝奶茶的人,一瞧見我奶奶這樣,都凝滯了一下。
我臉色也有些不好看,拿了抹布趕緊的將我奶奶吐的奶茶給擦了,盡量柔聲道,“奶奶,這就是奶茶,你要是喝不慣,我給你榨點(diǎn)果汁來。”
“我不喝了。”我奶奶生氣的將奶茶摔到桌子上,“叫你媽給我榨西瓜汁來,我要喝西瓜汁。”
我趕緊的去廚房親手榨了西瓜汁送過來。
我奶奶這才滿意的吸著西瓜汁,目光滴溜溜的在奶茶鋪?zhàn)永锎蜣D(zhuǎn),最后定格在了七巷奶茶店和七巷格子鋪中間相同的那個門,“沈絳啊,聽說你們那邊鋪?zhàn)舆€空著呢?空著干嘛的?這不是浪費(fèi)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