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被沈碧尖銳的聲音給震住了,連抽噎都停止了。
“媽……”我見狀,連忙跪在了她跟前,握著她的手,苦口婆心道,“媽,我知道瞞著你是我不對,可咱們現(xiàn)在過得多開心啊,多好啊,要是沒離婚,你還跟我爸糾纏著呢,張寡婦還是三天兩頭過來欺負(fù)你,我大姑也能名正言順的使喚你,你想想,現(xiàn)在的日子多好啊。”
“現(xiàn)在……現(xiàn)在好……”我媽垂下了頭,呆呆的道,“現(xiàn)在過得好……”
“對啊媽,你看我給你買的衣服,好看不?花了三十多呢這一身。”我連忙將疊好的衣服塞到了我媽的手里。
我媽捧著嶄新的衣裳,眼淚又掉了下來。
我有些驚慌失措,生怕她再鉆牛角尖里去,“媽,媽……”
我媽沒有回應(yīng)我,只是將臉埋進(jìn)了新衣服里,一邊哭,一邊口齒不清的嗚咽,“你們看到了嗎,你爸給她買新衣服了,也要給她閨女買新衣服了,可他有十年沒給我買過新衣服了,十年啊……十年……”
我媽嘴里的“她”,自然就是穿著頗為闊綽的張寡婦了。
“媽。”我又心酸又難過,“媽,以后我給你買衣服,小絳給你買,咱多賺點(diǎn)錢,買更好的衣服。”
我媽抱著我,嚎啕大哭。
沈碧站在一旁,也跟著抹眼角。
下午,我媽哭累了就睡了,我給她比了比衣服,見大小差不多,就給洗了晾上了。
等做好了這一切之后,我才坐了下來,開始認(rèn)真思考起今天發(fā)生的事情。
張瓊玉過來道歉這一事是誰的主意我還不清楚,但張寡婦明顯是為了給張瓊玉報仇來了。
她先是讓張瓊玉吸引我和沈碧的注意力,然后自己湊近我媽,挑撥我們母女之間的關(guān)系,最后大搖大擺的走了。
如果不是沈碧那番振聾發(fā)聵的質(zhì)問,如果我媽不能從牛角尖里走出來,我能想象得到我們母女之間的感情糟到什么地步。
或許,我會因此失去媽媽。
這簡直比沈碧被打了還讓我不能容忍。
不過對于張寡婦,不能那么簡單粗暴的打回去。
所謂打蛇打七寸,張寡婦既然敢來挑釁,我自然也要反擊回去,而且要反擊在她最怕的地方。
她最怕的地方……
我突然想到張瓊玉所說的,我爸生日快到了,家里人想要給他慶生這件事情,心底漸漸地有了章程。
接下來的日子,我媽恢復(fù)了往日里的柔和善良,我們娘仨又和當(dāng)初一樣了。
如此過了有小半個月,我爸的生日到了。
據(jù)說是因?yàn)閺埞褘D愛熱鬧,我爸就辦的挺大的,基本上把沈家這一支的人都湊齊了,我爺爺奶奶自然也來了。
但凡是有我爺爺在的地方,我爸就不敢漏下我們姐妹,所以順理成章的,我和沈碧也出現(xiàn)在了那棟小樓里。
我大姑和大姑父是最討厭我們的,見到我們冷哼了兩聲就走了,連招呼都不打。
我二姑倒是憨厚,跟我打了個招呼,但也很快被我大姑給扯走了。
至于我小叔,因?yàn)樵谕獾毓ぷ鳑]回來,所以只有小嬸抱著堂妹在。
再加上我爸和張寡婦一家三口,以及我爺爺奶奶,人算是湊齊了。
總共十幾快二十口人,圍在客廳的大圓桌旁,擠哄哄的,十分嘈雜。
張寡婦倒是十分麻利勤快,先是把訂的大蛋糕提出來,又裝模作樣的在廚房里鼓搗了好大會子,然后端出來十幾個盤子。
我奶奶瞧著那精致的菜色,臉上浮現(xiàn)了驕傲之色,“這媳婦比小絳媽會做菜。”
可算了吧,我以前可是吃過張寡婦好幾年飯菜的人,比誰都清楚她做飯很差。
只是張寡婦聰明,每次我爺爺奶奶過來吃飯,她就會提前預(yù)定好席面,等人到齊了,再從塑料袋里倒出來,熱一熱,就是自己做的飯菜了。
當(dāng)年她用這一招,可是騙了我爺爺奶奶好幾十年。
不過如今有我在,她休想繼續(xù)騙人。
我冷笑著低下頭,假裝不經(jīng)意的問我奶奶,“奶奶,山海樓是什么地方啊。”
“啊,是一個大飯店,看著挺貴的,你問這干啥?”我奶奶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盯著我,“小絳丫頭,你可別不學(xué)好……”
我扁扁嘴,攤手道,“奶奶你想哪里去了,我就是看張姨出現(xiàn)在那里過而已。我們還是吃菜吧奶奶,聽說山海樓的四喜丸子做的最好了,炸的特別圓。咦,張姨這個做的也好圓,好像山海樓的。”
聽了我的話,我奶奶仔細(xì)盯了桌子上的四喜丸子,一會臉就黑了,嘴里喃喃道,“不知道過日子的東西……這個不知道過日子的東西,敗家娘們!”
我笑了笑,若無其事的開始吃零嘴。
旁觀了全程的張瓊玉死死的盯著我,但沒說任何話。
等到所有的菜都上了桌子,張寡婦將蛋糕放在了正中間,一群小輩開始輪流的說著各種討喜的話,將我爸逗的哈哈笑。
輪到張瓊玉的時候,她更是從身后掏出了一個包裝精致的小盒子,遞給了我爸,“爸爸,這是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哎,瓊玉這孩子有心了。”我爸一臉感動的拆開盒子。
里面是一個男士手表,不算太貴,但對張瓊玉這種小孩來說,也算是不便宜了。
“是個有心的孩子,比親生的都強(qiáng)。”我大姑因?yàn)橛憛捨遥钥淦鹆藦埈傆瘛?/p>
張瓊玉害羞的低下了頭。
沈碧在一旁撇著嘴,小聲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過是拿我爸的錢給他買禮物罷了。”
“嘁,人家起碼買了,可你們倆呢,來的時候就是空手來的,可真好意思。”我大姑的大兒子馬浩在一旁大聲的道。
眾人的目光盯了過來,沈碧的臉立馬就漲紅了。
我爸因?yàn)閺埈傆竦馁N心,襯的我們格外不貼心,所以看我們的目光也格外不耐煩,“好了,都該吃飯了,鬧什么鬧,沒準(zhǔn)備禮物就沒準(zhǔn)備吧,反正我也不指望著她們能記得我。”
說完,低下頭開始切蛋糕。
頭兩塊肯定是給我爺爺奶奶的,第三塊就給了張瓊玉,第四塊給了張寡婦。
等一圈人輪過了,到我和沈碧的時候,已經(jīng)只剩下了非常小的一塊奶油。
我爸耐著性子將這快奶油蛋糕分成兩小塊,放到了我和沈碧的碗里。
我爺爺在旁邊咳嗽了一聲。
我爸垂下頭,低聲解釋道,“蛋糕有點(diǎn)小,到后面都沒了,咱也不能苛待外人,再說了,小孩子吃多對身體不好。”
沈碧望了望張瓊玉碗里比我們大上五六倍的蛋糕,眼淚險些飆出來。
我爺爺嘆了口氣,將自己的蛋糕放到了沈碧的碗里。
沈碧搖搖頭,又把蛋糕推了回去。
我用筷子撥弄了一下碗里薄如蟬翼的蛋糕片,突然笑了起來,“爸說得對,這奶油的確是不太健康的東西,尤其是對有身孕的人來說,可不能吃,對孩子不好。”
正在低頭啃蛋糕的我奶奶聽到這句話,猛地抬起頭,一臉驚慌的看向張寡婦,急道,“張敏,你別吃,趕緊放下!”
張寡婦一臉呆滯的望著我奶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渾身一震。
我心底暗自冷笑,原來張寡婦已經(jīng)忘了,當(dāng)初是為了什么,我奶奶才支持了我爸媽離婚,允了我爸娶她的。
就是因?yàn)楹⒆影 ?/p>
我爸當(dāng)初撒謊說張寡婦可能懷孕了,可能這件事情張寡婦是知道的,但是后來的一切太順利了,順利到她自己都不記得自己“懷孕”這件事情了。
一直到我再次提起這件事情,并讓我奶奶也想了起來,張寡婦才記起,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懷孕三個月”了。
“張敏啊,你可不能吃,這對孩子不好。”我奶奶殷切的望著張寡婦。
張寡婦一臉尷尬的放下了筷子,抿著嘴,點(diǎn)了點(diǎn)頭,“媽,我知道了。”
我爸坐在她旁邊,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夫妻兩個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了片刻,不約而同的站起身,說是要上個廁所。
我大姑就在一旁捂嘴笑,“大哥和大嫂感情真好,上廁所都一起,比上一個光知道掉眼淚的可強(qiáng)多了。”
我呸,什么感情真好,明明是過去商量怎么辦了。
我垂下眉眼,給沈碧使了個眼色。
沈碧機(jī)靈的站起來,說自己鞋里有個東西,想進(jìn)房間里整理下鞋子。
然后就閃身進(jìn)了跟衛(wèi)生間一墻之隔的那個房間。
約莫七八分鐘之后,我爸和張寡婦一臉平靜的走了出來,繼續(xù)坐在原來的位置,開始吃飯。
偶爾我奶奶問起張寡婦孩子的情況,她就一臉甜蜜的回了我奶奶,講的跟真的似的。
又過了幾分鐘,沈碧才從房間里走出來。
我爸嚇了一跳,仔細(xì)瞧了沈碧兩眼,見她面色沒有任何異常,只知道拉著我的手在那講她的鞋子哪里哪里磨破了之后,才將心放在了肚子里,繼續(xù)招呼大家吃飯。
唯有我自己知道,圓桌之下,我妹妹握著我的手,有多么的顫抖。
“怎么了,小碧?”我湊到她的耳邊,低聲問道。
沈碧機(jī)靈的左右看了兩眼,確定所有人都在觥籌交錯,這才變了臉色,壓低聲音道,“姐……他們,他們商量準(zhǔn)備讓孩子流產(chǎn)……然后,賴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