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知道這是張寡婦和我爸商量好的,還是我爸臨時起意的,總之對我和沈碧來說,都無異于晴天霹靂。
倒不是說缺了他每個月一百塊的撫養(yǎng)費(fèi)就活不了,而是我爸這樣不負(fù)責(zé)任的態(tài)度,讓我感到很心寒。
所以一時間,我和沈碧都低下頭沒有說話。
倒是我爺爺,氣的手抖,“這個孽子!”
“你干啥,大喜的日子,你瞎說啥呢。”我奶奶不樂意了,瞪了我爺爺一眼。
我爺爺氣的直喘氣,“沈國正啊沈國正,我起初還以為他兩口子是真的心疼孩子呢,沒想到后面還有這一層,真是……唉!”
當(dāng)著諸多客人的面,再多的火,我爺爺也不好發(fā)。
畢竟家丑不可外揚(yáng)。
只是飯是沒法繼續(xù)吃下去了,我爺爺雙手背在身后,氣哼哼的上了樓。
我奶奶有些不舍的這些吃食,竟又一屁股坐了下來,該吃吃,該喝喝。
我和沈碧對視一眼,兩個人都吃不下了,便紛紛放下筷子,跟我奶奶說了一聲,就準(zhǔn)備離去。
我奶奶才不在乎我們倆個丫頭片子,一邊吃,一邊點(diǎn)了點(diǎn)頭,意思是知道了。
我們就站起了身,準(zhǔn)備離開。
然而,這個時候,一直依偎在張寡婦身邊的張瓊玉忽然跑了過來,攔在了我的面前。
“后面還有幾個大菜和湯呢,姐姐不吃了嗎?”她仰起頭,一臉甜笑著問我。
“誰是你姐姐。”沈碧對張瓊玉討厭的緊,“以后不要隨便亂攀關(guān)系,我媽就生了我們姐妹倆。”
“姐姐……”張瓊玉眼巴巴的望著我們,片刻后,嘴一扁,眼淚就順著眼角滑了下來,“我媽媽嫁給了你爸爸,我們就是姐妹啊,我喊你姐姐,難道不對嗎……是瓊玉不對嗎?如果是這樣,那瓊玉認(rèn)錯……”
明明是哽咽的聲音,可張瓊玉偏偏能讓周圍的人都聽見。
一時間,來吃席的親戚都望了過來。
我爸也聽見了這邊的動靜,氣的扔下手里的酒杯走了過來,伸手將張瓊玉護(hù)在身后,對著我和沈碧劈頭蓋臉的罵道,“你們兩個不要欺負(fù)瓊玉,我知道你媽恨她媽媽,可是這都跟她無關(guān),她還是個孩子,那么小那么乖巧,你們兩個身為姐姐的,怎么可以那么欺負(fù)她。”
沈碧瞠目結(jié)舌的望著我爸,“我沒有欺負(fù)她!”
“還說你沒欺負(fù),瓊玉都哭了!”我爸惱怒的瞪了沈碧一眼,轉(zhuǎn)過身,很是溫柔的用袖口給張瓊玉擦干了眼淚,并柔聲哄她,“瓊玉不哭,爸替你熊她們,瓊玉不哭啊。”
“爸,我真的沒欺負(fù)她,她自己愛哭關(guān)我什么事兒。”沈碧提高了聲音,倔強(qiáng)的反駁。
我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她別說了。
可這一次,沈碧沒有聽我的話。
“你還犟,我還不知道你得脾氣嗎?從小就厲害,被你媽慣得不成樣子,誰都得讓你三分,就你最厲害!”我爸頭也不回的呵斥道。
“就是就是。”我爸的大妹,也就是我們的大姑姑也跟著湊熱鬧,伸過頭來說道,“打從小就知道我大哥家的二丫頭厲害,沒想到都這么大了,還是那么不饒人,大哥你可得好好教育教育。”
我二姑拽了拽她的胳膊,卻沒拽動她。
“你……”沈碧氣的仰著頭,雙目死死的盯著我大姑,幾欲噴火。
我怕她闖禍,便猛地拽住了她的手,將她往我身后一塞,對著周圍看熱鬧的親戚笑道,“聽說瓊玉從小就沒了爸爸,我爸和我姑心疼她吶,連我們這兩個親的都排了后頭。我和沈碧還是趕緊回家了,這里怕是容不下我們”
說完,不等親戚們回味過來這句話,拉著妹妹就離開了這里。
沈碧似乎還沉浸在放在的氣憤中沒回過神,腳步有些僵硬。
我有些擔(dān)心的回頭看她,剛好看到了張瓊玉抱著我爸的胳膊,正噙著得意地笑容看向我們。
仿佛是在說:“看,你們的爸爸最疼的是我,這是我的爸爸,不是你們的……”
……
之后,那天婚禮上的事情,我和沈碧都默默地藏在了心底。
我爸的撫養(yǎng)費(fèi)不重要,反正我媽也答應(yīng)了他推遲兩個月給錢,這兩個月我們就先寬著他。
至于說要接我們?nèi)プ〉氖聝海悄沁厸]見動靜,我和沈碧也就樂得安心跟媽住在一起。每天打理著我們的小攤子,售賣著越來越火爆的冰粥。
和水果碗不同,冰粥的制作上需要一些技巧,包括一些豆子都是我精心熬制的,其他人想模仿,只能模仿個大概,精髓味道是模仿不了的。
所以我們家的冰粥還是賣的最火的,攤上天氣特別熱的時候,一天能凈賺二十來塊錢。
這在當(dāng)時,可是一筆不小的收入了。
我爸在一個廠子里當(dāng)會計,又在外面接了不少活,累死累活一個月才五百塊左右而已。
不過這一旦賺錢了,就容易惹人眼紅。
我和沈碧就特別精心提防著,生怕哪里有人過來欺負(fù)我媽媽。
可是我們沒想到,千防萬防,到頭來欺負(fù)人的,竟然都是熟人。
這天縣里學(xué)校統(tǒng)一早放了一節(jié)課,我和沈碧趕過去幫忙,離的老遠(yuǎn)就看到我媽旁邊蹲了個人。
走到跟前,我們才看清楚,原來是我大姑正在那吃冰粥呢。
瞧見我和沈碧,大姑抬起頭,抹了抹嘴,笑著說,“小絳和小碧今天怎么放學(xué)那么早,來來,吃點(diǎn)冰粥吧。”
這是把自己當(dāng)主人了啊,這么客氣的招呼我們。
我抿著嘴,雖心底不愉快卻沒說話。
沈碧卻是個脾氣沖的,因為還記得我們爸爸和張寡婦結(jié)婚那天,我大姑慫恿我爸的話,所以十分沒好氣的道,“不了,我們冰粥是賣錢的,我和姐姐一般不吃。”
“哎唷,不就是一點(diǎn)水果一點(diǎn)豆子一點(diǎn)冰塊嘛,能值幾個錢啊。”我大姑抖著手里吃了還剩一半的冰粥,一臉嫌棄的說道。
“也沒多少錢,就五毛錢一碗,還不如大姑父一會功夫賺得多吶。”我笑瞇瞇的道。
我大姑父是在工地干活的,一個小時兩塊錢,雖然活重,但賺的卻不少。
“那當(dāng)然了,你姑父比你爸出息多了。”聽見我夸大姑父,大姑驕傲的揚(yáng)起了頭。
“就是就是,大姑父那么出息,一個小時就能賺那么多錢,可比我們這小本生意厲害多啦。”我笑著,走到了我媽旁邊,幫她一起賣冰粥。
我大姑滿意的哼了一聲,三兩口扒干凈了小碗,往地上一扔,湊到了我跟前,十分自然的道,“小絳啊,再給姑姑舀三碗帶著,給你姑父和你兩個弟弟捎著,昨天他們都夸好吃吶。”
聽她這話里話外的意思,已經(jīng)不是第一天來這里吃了。
我看了一眼我大姑,仿佛不經(jīng)意似的問道,“大姑咋知道我們在這賣東西?是我爸說的?”
“啊,不是,是瓊玉說的。”我大姑低下頭,十分自然的摸了幾個芒果,塞進(jìn)了隨身的包包里,“不是我說你啊,小絳,你說你在這里賣東西,你都不跟姑姑說一聲啊,你兩個弟弟的學(xué)校離著也不遠(yuǎn),以前每天放了學(xué)都餓的嗷嗷叫,現(xiàn)在也能過來吃兩口了……”
“冰粥不壓餓的,還是給他們帶點(diǎn)餅干啥的吧。”我一邊打冰粥,一邊慢悠悠的說道。
“光吃水果不壓餓,但是豆子壓餓啊,小絳,你多給我舀點(diǎn)豆子,你弟弟愛吃豆子。”我大姑站在我旁邊,指揮著我舀東西。
沈碧噘著嘴在旁邊拉著我媽的手,小聲的在詢問她,“我大姑昨天給錢了嗎?”
我媽有些為難的搖了搖頭。
一瞬間,沈碧的眼底就聚滿了風(fēng)暴。
她蹙眉看向了我,并扯了扯我的衣袖。
我沖她安撫的笑笑,扭頭將三小碗冰粥給按上了蓋子,并裝在了袋子里。
“小絳動作比你媽利落多了。”我大姑咧嘴笑了笑,伸手就要來接我手里的袋子。
我躲過了她的手,沖她微笑著道,“大姑,四碗,一共兩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