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動作迅速的報了警,很快,就有人來我家探查了一番。
因為門窗并沒有撬開的痕跡,所以暫定是內(nèi)賊所為。
我將我爸和張寡婦對這鐲子的垂涎原原本本的告訴了警察叔叔,就帶著警察叔叔去我爸的廠子里提人去了。
那個年代,民風(fēng)淳樸,偷盜這種事情是極為罕見的。
所以一路上就有許多看熱鬧的人,甚至還有的偷偷的跟在了后面。
當(dāng)我爸一被喊出來時,看到穿著制服的警察,臉色瞬間就凝重了起來。
我抿了抿嘴,并沒有說要提他進(jìn)局子一事兒,而是告訴他,家里丟東西了,想找他去做個筆錄。
這句在大眾耳朵里聽起來十分正常的一句話,落在我爸的耳朵里,卻猶如驚雷一般。
我爸鐵青著臉,哆哆嗦嗦的指著我,恨恨道,“沈絳,沈絳,你真狠的心,為了一個鐲子,你至于么,你至于么!”
我面色不變,只委屈的低下頭,道,“爸,我聽不懂你在說些什么,家里丟了東西了,爸你不關(guān)心到底丟了什么,怎么在這里訓(xùn)斥起了我。”
我爸再次愣住了。
片刻后,他結(jié)結(jié)巴巴的道,“家里丟……丟啥了。”
“丟了一個鐲子,足金的鐲子,是我姥爺留給我媽的嫁妝。”我淡淡的道。
這時候,我身后的一位警察上前兩步,一板一眼的道,“沈先生,我們懷疑你跟鐲子被盜案有關(guān),請跟我們?nèi)ビ嘘P(guān)部門走一趟吧。”
我爸一聽這話,腿軟的倒退了兩步,一雙和我很像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我,像是在看仇人一般,“沈絳,你非要弄死你老子不成!你是我上輩子的仇人嗎?”
我面上疑惑,心底冷笑,“爸說的這是什么話,父女之間哪里有什么仇,不過是家里鐲子丟了,爸作為男主人,要跟著去做個筆錄而已。”
“沈絳!”我爸用一種發(fā)狂的眼神盯著我。
我毫不畏懼的盯了回去。
片刻后,我爸有些頹然的低下了頭,湊到警察身邊,低聲道,“鐲子沒被偷,是我內(nèi)人的小孩看著好看,拿去玩了。”
“你內(nèi)人的小孩?”警察顯然沒搞懂這里面的彎彎繞繞。
我爸抿了抿嘴,聲音壓得更低了,“丟東西的是我前妻,一直留在我那里沒走,然后吧,我現(xiàn)任妻子過去玩,估計是小孩子一時好奇,不小心裝書包里了,回頭我就給還回去。”
我站在不遠(yuǎn)處,聽到他說“現(xiàn)任妻子”的時候,眼角有些刺痛。
原來,我爸已經(jīng)跟張寡婦扯證了。
呵,他們倒是迫不及待。
“你的意思是,這是家事?”跟我爸說話的那個警察瞇起眼睛問道。
“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都是家里小孩的事兒,犯不著興師動眾。”我爸陪著笑道。
警察扭頭看了我一眼,顯然是問我的態(tài)度。
我作為苦主,如果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警察們也是樂意調(diào)和的,當(dāng)然我要是執(zhí)意查下去,那這事兒就真的能立案了。
偷盜這種事情,說判刑也不可能,頂多也就罰點錢,拘留幾天。
可問題是,在民風(fēng)淳樸的當(dāng)今,一旦有人被扣上了這頂帽子,那就算是完了。
工作保不住,以后也找不到好工作,可能走路都會被人唾棄。
我爸是承受不住這種后果的,所以他一改之前的強硬,改用央求的目光看著我,希望我能放他一馬。
放他一馬?
那也不是不行……
我咂咂嘴,淡淡的道,“其實吧,這事兒要不追究也行……”
我爸松了口氣,眼底蕩漾起笑意。
然而我又補了一句,“不過我得去學(xué)校里現(xiàn)找到您內(nèi)人的小孩,把東西拿回來才行,畢竟東西回到手里我才安心。”
我爸的臉色又鐵青了。
偷盜這種事情,落到他頭上,那是要丟工作。
落到張瓊玉身上……
隔著兩三個人,我能看見我爸目光反復(fù)變換,似乎在衡量得失。
半晌后,他一咬牙,低聲央求我道,“小絳,我去拿,我去拿回來,親自交給你,行嗎?”
我斬釘截鐵的搖了搖頭。
我爸的眼神灰暗了下來,片刻后,他嘴唇蠕了蠕,低聲道,“那……那就去吧,就在城西的第三初中,三年級二班……”
看來我爸是決定把張瓊玉給賣了。
原來,她在我爸心里,也不算什么嘛。
我的心輕松了起來,帶著兩個警察叔叔去了張瓊玉的學(xué)校一趟。
為了避免太多的影響,我只身一人去的張瓊玉教室,把她給喊到了教務(wù)處。
比起我爸的沉不住氣,張瓊玉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倒是鎮(zhèn)定,當(dāng)警察詢問她的時候,她一口咬死了不知道,最后是我故意說搜查她家去,她才認(rèn)了輸,打電話給了張寡婦,讓張寡婦把鐲子給送了過來。
我拿到鐲子,心情更好了起來,無視了張寡婦母女要殺人的目光,感謝了警察叔叔,就神情飛揚的回了家里。
這半天功夫,我媽和沈碧娘倆收拾好了凌亂的家里,也收拾好了我們娘仨的行禮。
“姐,咱住哪里去啊。”沈碧有些黯然的抱著一個大魚鱗袋子,看向我。
我松開手里的袋子拎手,慢慢的將木門合上,扣上鎖鏈,用力的壓死鎖,頭也不回的道,“咱媽前幾天看了一家房子,七十塊錢兩間房,一個大一個小,大的咱娘仨住,小的煮飯,也挺好的。”
本來我媽是不滿意這個地方的,因為有點貴,她想砍砍價,或者再找個便宜的。
可是出了鐲子這事兒之后,我們都知道,這個地方算是徹底不能住了。
扛起大大小小四五個袋子,我沖這個住了四五年的樓房微微一笑,帶著紅了眼眶的沈碧,步伐緩慢卻堅定的離開了。
我媽租的這個地方是一個村子,里面都是平房,但是靠近大路,距離我和沈碧的學(xué)校都不遠(yuǎn)。
兩個房間也都還算明亮寬敞,雖然里面除了兩張床外什么都沒有,但在我們娘仨的用心布置之下,總算也像了一個家。
晚上八點,在媽媽的勒令下,我和沈碧脫鞋進(jìn)了被窩。
兩張床都是一米二的,我媽睡一張,我和沈碧睡一張。
因為中間隔著一點距離,我不知道我媽睡著了否,也不敢亂動,就那么側(cè)躺著,呼吸著陌生的空氣,怔怔的,思緒亂飛。
“姐……”身后響起了微弱的聲音,是沈碧鉆到了我這頭,“姐,我睡不著。”
“睡不著也得睡,明天還得上課呢。”我壓低聲音,摸了摸沈碧的頭,“等大后天星期了,我?guī)闳ニl(fā)市場,咱們批點水果賣。”
“嗯,好。”沈碧沖我微微一笑,將頭依偎到我肩膀上,慢慢的陷入了沉睡。
我嘆了口氣,也閉上了眼睛。
一夜飛逝。
第二天早上,我和沈碧吃了早飯就一塊去學(xué)校了。
照例是在分叉路口分開,我沖她揮著手,一直到沈碧的身影消失不見,我收起笑容,淡漠的往學(xué)校方向門口走。
就在這時,我身后有一道女孩清脆的聲音響起,“沈絳,沈絳,你等等我。”
我一扭頭,就瞧見一個有點發(fā)胖,但是面容長得還算甜美可愛的小姑娘對著我跑了過來。
我認(rèn)得她,她是我們那棟小樓里的,我家在三樓,她家在一樓,他爸和我爸是同事,彼此關(guān)系還算熟悉,只是我以前性格實在太過于羞澀內(nèi)斂,所以和她交集不算多。
“啥事兒,張曉菲?”還好我記得她的名字,總不至于太尷尬。
“沈絳,我跟你說,昨天晚上你們家跟鬧鬼似的,一直有個女的哭嚎,把我給嚇得都沒睡好。”張曉菲跑到跟我并排的位置停了下來,一臉神秘的笑道,“后來,我媽跟我說,是你爸那個姘頭哭的,說她閨女在原來的學(xué)校呆不下去了,被勒令退學(xu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