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間的這條小土路,我走了幾十年,已經很熟悉了,旁邊的玉米地已經齊腰高了,前面是土豆秧子和黃豆秧,今年的收成一定不錯。
陽光很刺眼,這樣的陽光照著,莊稼才能長得好呢。我心里很高興,雖然糟心的事還是有很多,但是可以重新回來真是太好了。
我正走著呢,就見到前面一個人撒丫子的跑過來攔住我了,是村里的宋川。大早上就穿上了一件跨欄背心,咧嘴對我笑。他只有十五六歲的年紀,瘦瘦高高的。挺好看的一個孩子,可惜小時候發(fā)燒有點燒壞了腦子,有點傻乎乎的。
村里人都挺照顧他的,誰家做了好吃的,都給他一點。
我笑道:“川子出來玩了?”
“嗯,珍珍姐,今天你真好看。”
“你也好看。”這時候天上一大片云彩烏云飄過去。
宋川拍手道:“哦哦哦要下雨了!到時候我給你抓魚吃!”
我聽著他說話,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上輩子,他就是為了抓魚,就掉進河里面淹死了。
好像就是我結婚后不久的一個大雨天,他出去抓魚出事了。他的老母親經受不住打擊,早早的也跟著去了。我看到他就有點憐憫的心思,對他說道:“要是下雨天,你就不要來回跑了,老實在家里面呆著,很危險的。”
“給!菇鳥。”他沒理會我,反而往我手上放了兩個菇鳥。
我笑了笑,這時候的菇鳥還沒熟呢,綠瑩瑩的也不好吃,可還是接過來了。
“回家去吧,記住啊,要是下大雨就不要出去。”
他也沒答應,突然抬頭道:“你不結婚了?”
我點頭:“嗯,不結婚了。”
“真好!”他咧嘴一笑,轉身飛快的跑了。
我看到他的背影,心道,能幫人就幫一把,提醒一下他媽,不要讓他在下雨天的時候出來了。
我扛著鋤頭進了地里面,就見到我爸蹲在那邊用手拔草呢,手都是草綠色的,上面還沾著泥土。他很瘦,縮在那里只有一小團,腰背也是佝僂著的。
我過去說:“不用那樣,用鋤頭吧,不然時間長了,你的手也受不了。”
我爸爸楞了一下,回頭看著我,也沒吱聲。
他站起來看著我用鋤頭鋤草,嘆了口氣。
我們兩個人在地里面就這樣無聲的干活,一上午的時間就這么過去了。干完活我們沒也沒回去找了個陰涼地方坐下來了。我們也沒水,可是田里面這時候到處都是黃瓜柿子,隨便摘幾個,村民視不管的。
我們坐在那邊,一個人一個大柿子吃著,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我說道:“摘幾個回去拿井水鎮(zhèn)著,真好吃。”
我爸拿著草帽扇風看著我:“你一點也不傷心啊?”
我笑著吃柿子:“有啥傷心的。我沒事,嫁不嫁人的,也不是重要的,自己過得好要緊。”
我爸半天沒吱聲,突然說道:“你決定了要和你大哥走了?”
“嗯。”
“也好,家里面的狀況也就這樣。我是沒能耐幫你改變什么的。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我看著他,突然說道:“我不是她親生的吧?”
“沒,沒有的事。你別亂想了。”
“她對我一點也不好,我想,要是她不是我親生,我反而能釋懷。你就對我說實話吧?”
我爸爸卻搖頭:“沒有,她是你親生的母親。”
我沒說話,爸爸還是沒勇氣承認,我想他是不想讓人知道我是個野種吧?那樣我在村里更加無法立足了。
“爸,將來我有本事了,我一定好好孝敬你。”
我爸爸擺擺手:“我不用你有出息,只要平安就行,謝家那個人不好,就不要跟著,也是我不管事,才差點坑了你。”
“沒事,我要是自己不愿意,誰也欺負不了我。”
我和爸爸一起往回走,我?guī)状蜗胍岬轿业纳硎?,可是他不肯接這個話題,我也只能算了。
路過村口的時候,看到一個人匆忙的過來。他穿著工作服,手上拎著一個工具箱,急急忙忙的走著,我見到這人心里一動,這個人咋這么眼熟,我好像是在什么地方見過?
我使勁的想了想,然后啊了一聲,我想起來了!
這人是我女兒的救命恩人!上輩子我一共有幾個孩子,流產一個,病死兩個,都沒有留下來,只有最后的女兒平安的帶大了。
可是因為我最后生下的是個女兒,謝艷來知道我生了一個閨女掉頭就走,住院費都不給交,也沒有給我送飯??墒悄莻€時候大哥和父親已經去世了,和趙琴母女更是沒有聯系。
我一個人抱著孩子在醫(yī)院病房委屈的一直哭,舉目無親的時候,一個好心人幫我交了住院費,還給孩子買了很多東西,最后走的時候還給我留了一百塊錢。
就是這位同志了。
當時他的妻子難產去世了,他的心情非常悲痛,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幫了我,我心存感激,問他叫啥他也沒說,從此后再也沒見到了。
想不到重生的第二天就見到大恩人了!
我匆忙過去,高興的說:“你好!”
那人一愣,然后對我笑道;“你好,哦,你看到沒看到一輛卡車。那是我同事。”
“看到了,在我家呢!我?guī)闳ィ?rdquo;
那人有點懵,我急忙說道:“我說的是真的!那輛車出了毛病了,現在就在我家門口停著,兩個同志在那邊修車。”
我見到這個人是真的太高興了,我覺得他就像是腦袋上帶了光圈的天使一樣,真是好人。
他一聽很高興,馬上說:“原來是這樣,帶我過去看看行不行?”
“行啊,沒有問題!”我走出去幾步,才想我爸爸還在后面呢,我有點不好意思,回頭說道:“爸爸,你也趕緊走啊。”
“沒事,你帶著這個同志趕緊走吧。我不想回家,我去下盤棋了。”他說著就轉彎了。
我目送著我爸走了,緊走了幾步追上了那個同志。
“同志,請問你叫什么?。?rdquo;
那人道:“我叫做高山峰。”
“哦,好名字!”我說起了大拇指來:“這個名字就像是一座山一樣讓人安心,真的太好了。”
“不至于吧,就是我爺爺隨便起的。”
我卻不這么想,這咋看都是個好人的名字。
我上輩子遇人不淑,見到的人全都壞蛋,好容易見到一個好的,我能不高興嗎?給他介紹村子,問他來干什么的。
他說是運送物資路過,誰想到車子出問題了,他讓兩個徒弟等在原地,他去借工具,他們估計是想試著開一下,結果車子差點沖進我們家。
我?guī)еノ壹?,一路上我一直對他很好,可是顯然他有點嚇著了,一開始還臉帶微笑,后來就嚴肅起來了,離我的距離也是越來越遠。
然后我看到很多村民也在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我突然意識到,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人家只是希望我?guī)氛臆嚕医o弄得像一個認親大會一樣。他該不會是把我當成了一個見到城里人就走不動道的花癡女了吧?
村民一定會覺得我剛離婚就巴上了一個條件好的。估計會更看不上我了。
我覺得有些百口莫辯的感覺,所以就跟在他身后也不吱聲了。
高山峰走了一會,回頭看著我耷拉著腦袋,便笑道:“你咋不說話了?”
我搖頭;“對不住,因為我好奇,所以多問了幾句。并不是要巴結你啥的。”
“我沒有那么想,只是我聽到他們議論你覺得不好意思。”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