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一陣劇烈的疼痛當中醒了過來,腦子有些發(fā)蒙,一時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夕陽落山,屋子里面沒開燈,有些昏暗。
我從炕上坐了起,眼前是陳舊斑駁的黃泥墻,墻圍子和天花板上都糊著一些舊報紙。大大的紅色喜字就貼在了鏡子的頂端。
這場景怎么這么熟悉!
我往右邊一偏頭,果然看到了東面的墻壁上的一面鏡子,鏡子的右下角畫著牡丹花,還有毛爺爺?shù)拿裕翰粣奂t裝愛武裝。
鏡子里面是一個張再熟悉不過的少女的臉,黑黝黝的大辮子垂在肩頭,用紅綢子系著。
我徹底懵了,這是我現(xiàn)在的樣子?!
不對啊,我明明已經(jīng)死了。
那個畜生為了還上十萬塊的賭債,想把剛剛考上大學的親生女兒拉下來,賣給一個四十歲離了兩次婚的瘸子。
他還恬不知恥的說:“反正是個賠錢貨,還花錢供啥大學?你這輩子也沒念過啥書,不是也活的挺好的?誰睡都是睡,能給我弄倆錢最實在!”
我?guī)缀跏窍胍膊幌?,就推著他一起下去了。反正我已?jīng)檢查出來得了癌癥,沒錢治,也活不了幾天了,索性帶著這畜生一起走。我這輩子是完了,絕對不能讓我姑娘跟著我倒霉。
即將落地的時候,我看到他那張驚恐猙獰的臉,我覺得一陣暢快,至少我的女兒可以幸福了,千萬不要和她媽一樣慘……
可是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我竟然回到了三十年前,和那個渣男結(jié)婚那天嗎?
我正在發(fā)愣,大門開了,一個一臉笑容的男人走了進來,化成灰我都認識的賤男,我的丈夫謝艷來。
他穿著灰色中山裝,他上下的打量著我,臉上露出了斯文的笑容:“珍珍,你今天真好看,咱們倆可算是結(jié)婚了。你放心,這輩子,我會一直對你好的。”
我聽到和前世一樣的話,不禁冷笑一聲。
前世我涉世未深,被他騙的那么慘,還覺得我是最幸福的女人了。他這么說話的時候,我羞澀的不敢抬頭,自然看不到他眼里的貪婪和惡毒。
現(xiàn)在不一樣了,我和他過了一輩子,他心里面想的是什么我全都知道,看到他的這副許薇的嘴臉,我都要吐出來了。
我怎么就這么倒霉!我都已經(jīng)和你過了三十年的糟心日子了,為什么又回來了!
就算是重生,不能重生到我結(jié)婚之前嗎?難道我還要和這個畜生東西再過一次豬狗不如的生活?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我們畢竟還沒形成事實,一切都來得及!
我正琢磨著怎么辦,謝艷來的手已經(jīng)摸到我的肩膀上來了,要把我壓在身下。
“不早了媳婦,咱們早點歇了吧。”
“畜生!你不要碰我!”我聞到他身上的酒味,全身的汗毛豎起,大叫一聲,用力的踹在他的膝蓋上,謝艷來毫無防備,被我踹到了床底下去了。
咣當!稀里嘩啦。他把身后的一把椅子撞翻了。他發(fā)出了殺豬一樣的慘叫聲:“真兒,你這是咋了,魔怔了?”
我跳下了炕,把身上的那件丑拉了吧唧的紅色西服脫下來砸到了他的臉上:“我沒魔怔,我就是不想嫁給你了,咱們就這么地吧,我們的婚事不算數(shù)了。”
我說完了直接外面走,謝艷來趕緊站起來,用力的拉住我胳膊:“你別走!你咋能就這么走了,我們的親事都辦完了,怎么能不算了?真兒,你不要鬧脾氣??!我知道因為咱倆結(jié)婚沒給彩禮,你不太高興,可是我不是說了嗎,我以后一定會補償你的……”
我回頭看著他:“啥叫以后?你聽說過結(jié)婚不領(lǐng)結(jié)婚證,不給彩禮的嗎?我嫁過來,你們家就給了我這么一件紅衣服,還是你四姨結(jié)婚的時候穿過的,你拿著我當傻子哄呢!”
“珍珍,你一向都不是愛慕虛榮的人,怎么成這樣了?你真讓我失望。我們的感情是用錢可以衡量的?”謝艷來吃驚的看著我,一臉的痛心疾首。
我冷笑,上輩子也是這樣,冠冕堂皇,說的是最高尚的話,做的是最惡心的事。
說好的結(jié)婚的時候給六百六的彩禮,四套新衣裳,我哥答應(yīng),他出錢,陪嫁給我新的被褥,一整套的新家具,可是我的東西都到位了,謝家卻根本沒想給錢,他們壓根不承認我這個兒媳婦。
他們家連結(jié)婚辦酒席的錢都是借的,結(jié)婚三天回門,什么回門禮都沒,還要從娘家那錢還給人家。
我媽對我的事情從來不管,我爸爸是悶葫蘆萬事不管,我哥當時氣的要發(fā)瘋,說我被人騙了,要去找他們算賬。
他說:“謝家雖說不算是村里的富戶,可是也不至于這樣恓惶,擺明了就是不重視你!都這樣了你還能和他過?”
可是我不愛聽,覺得錢不是問題,傻呵呵的和哥哥大吵:“謝艷來只是不希望依賴父母,自己賺錢給我好的生活,不是挺好的?”
我哪里想到,他們一家子壓根就是把我當猴耍呢。
想到以前,我心中的恨意更加濃了。
我說道;“我本來就不是啥高尚的人,我姐念了中專,比我還有素質(zhì),她結(jié)婚還要了三轉(zhuǎn)一響,我為啥這么委屈就把我自己嫁了,也不是缺胳膊斷腿的,我也要彩禮,也要風風光光的嫁人。”
一提到我姐,謝艷來的臉色變得相當難看。
我又把頭上的紅綢子扯下來了:“這個婚事我是絕對不能要的了,反正你也覺得我的人品不好,我也覺得咱們這樣不行,所以這事兒就算了。”
我說完了直接推開門,結(jié)果一個女人沖了進來,穿著灰色的確良外套,黑色褲子,頭發(fā)花白,一雙惡毒的三角眼,眼角的褶子耷拉著,一臉兇相,正是我的婆婆劉翠芝。
她用手指頭戳向我的額頭:“我們家的婚事都辦了,你都進門了,現(xiàn)在你想走,是想讓他們笑話說我們家吧?你這來禍害我們家的嗎?”這是一直在偷聽?
身后我的公公謝發(fā)才也說;“是啊珍珍,你要是之前提出來,我們家一定會盡力的敢,可如今都結(jié)婚了,村里都知道咱們倆結(jié)婚了這不是丟人嗎?不如你先好好的過日子,等到以后咱們再商量。”
我冷冷一笑:“這沒結(jié)婚呢,你們就啥也不給,等到生米做成熟飯了你會認賬?我不相信你們家。也不相信你的話。”
“你就信我吧,我不會讓兒子虧待你的。將來該給你的一份都不會少。”他誠懇的說。
我心里涌起了一陣恨意,太陽穴都疼。
謝發(fā)才表面上是個老實人,其實是謝家最壞的一個,裝的和好人一樣,其實卻是最會算計的。他把持著家里面所有的錢,即便是我出去上采石廠拼死拼活的打工賺回來的錢也是他拿著。還美其名曰幫我存好了,不讓謝艷來拿著,說他賭錢都花了。
他說等我孩子上學給我花,可是真正要錢的時候,他就一推二五六,根本不認賬了。
我的兒子生病得了肺炎的時候,我跪在他面前磕頭,求他拿錢出來給孩子治病,可是他們硬是一分錢不拿,孩子因為搶救不及時死了,他們翻倒有臉去醫(yī)院去鬧,管大夫要錢。
這家人的嘴臉,我真的不想在看了。
謝艷來拉住我勸道:“珍珍,我爸爸都這么說了,你就別鬧了,你看媽都生氣了…”
“你怎么這么沒出息!這娘們就是禍害我們家,你還低三下四的!”劉翠芝怒道。
謝發(fā)才裝模作樣的說:“行了,你別火上澆油了,珍珍是個好姑娘,就是一時沒想開。”
我嗤笑道:“拉倒吧,林家姑娘才是天上難找,地下難尋的好姑娘呢。我算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