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神靈在上,說話不要那么刻薄。”許月萍翻了個白眼過來。
我硬生生的把想要講的話又咽回了肚子里。
胎神也是個神。
得罪了一樣麻煩,人家翹一個小指頭,我這兒可能就是一個大跟頭。
許月萍說的對,神靈面前還是少說多做為妙。
本來穩(wěn)婆干的就是婦女的勾當,拜個娘娘為神也是很正常的事兒,我就沒必要在這里大驚小怪了。
許月萍已經(jīng)一切都準備好了,在裝滿貢品的貢碟面前,又擺設(shè)了一副香架,取出六根艾草香,分頭插了上去。
我想現(xiàn)在的樣子越來越像請神了。
許月萍將杜雨帶來的頭發(fā),小心翼翼的取出,然后繞上艾草香的中段,她沒有打結(jié),但細細的頭發(fā)絲,自帶粘性,附在了香柱上。做完這些,她便讓我把打火機掏出來,將香點燃。
我摸摸口袋,打火機在右手邊,取出來后,許月萍努努嘴,我便上前一步,想要點燃火機,將香點著。
嚓嚓!
火機只有火星卻不出火苗。
沒氣了?
不會,這是一次性的打火機,里面的燃料液體,還有大半截,不可能打不著,況且我剛剛還用點了煙。
嚓嚓!
照例如此,奇了怪了。
許月萍看在眼里,眉頭慢慢地皺了起來,她想想,然后伸手示意我把火機給她。
火機一到她手上,就和變魔術(shù)似的,瞬間便被點燃了?!
真是出了鬼了!
難道請個神,也有男女之分,胎神是個娘娘,知道男女授受不親?
許月萍把香點燃之后,便讓我們席地而坐,也不解釋剛剛是緣何道理。
我在許月萍的右邊,杜雨在她的左邊,過了一會兒,我見許月萍眼睛閉著,如打坐一般靜心等待。
我從未經(jīng)歷過這樣的禪境,也想忘我無為,然而普通怎么可能做到心無旁騖,我琢磨著杜雨現(xiàn)在都有可能比我的內(nèi)心還要平靜,我卻沒法不胡思亂想,剛剛沒點著打火機的那一幕,還是讓我耿耿于懷。
難不成真有那么靈驗?
就因為我念叨了一句,胎神原來是個娘們,她就生氣不吃我香火了?
原來神也是那么小心眼!
不對啊,神無所不在,會否得知我的心中所想?
“剛剛其實不是這個意思!”我心中念叨著悔意,一邊懺悔,可另一層自我,又在覺得這種想法實在無聊可笑。
胎神是個小心眼,現(xiàn)在再多的懺悔也沒有用了。
——心路歷程,就在這矛盾和糾結(jié)的惡循環(huán)里,繞來繞去。
到了最后,我反而變得更加煩躁了。
這樣下去不行。
我偷瞄了一眼許月萍,她依舊閉著眼睛,靠她來解釋是行不通了,邊上的杜雨當然更是唯命是從,唯一能舒緩我煩躁心理的就只有我自己了。
怎么辦?
我的手指不自覺地翻動著,我突然反應(yīng)過來,我竟然無意識的正在做那個催孕手訣。
對啊,每次念叨口訣,習練手訣的時候,我都會心如止水。如果剛剛真的無意中冒犯了胎神,做做生門里的手訣,終歸不會錯。
我得告訴“她”,我也是自己人。
一想到這里,我就有依靠了,于是定下心來,將那十幾個字的口訣,在心中默默念誦,手指也跟著運勢而動。
一遍,兩遍,三遍——
我的心慢慢沉靜下來,一些雜念一點點的趕出腦海,我似乎進入到了某種境界。
沒錯,就是這種感覺。
艾草香繼續(xù)再燃燒,心靜下來之后,時間仿佛也沒那么難熬了。
很快,香頭就要燒到頭發(fā)纏繞的位置了。
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根據(jù)頭發(fā)燃燒的狀態(tài)來判別,還是燃燒后發(fā)出的氣味?兩者之間終歸要有一個區(qū)別,來區(qū)分杜雨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誰的。
我盯著六根香,猜測著變化會在哪,猜測著最終的答案究竟是那個有錢的男人,還是在奶茶店打工的小哥哥。
不管是誰?應(yīng)該是幸福還是悲哀呢?
又或者——,
我邪惡的想下去,我聽過很多DNA檢測后令人哭笑不得的結(jié)局。孩子既不屬于A,也不屬于B,而是不知名的第三個人。
艾草香繼續(xù)燃燒著,發(fā)出細微的滋滋滋的聲音,就在這個時候,我似乎看到了什么?
我瞇著眼睛,有一團無形的氣態(tài)物,正從六炷香的上端慢慢的升騰起來,氣態(tài)物不成型,像是一團很黏的液體,懸在香頭的上空,無規(guī)律的左右擺動,慢慢地,它們繼續(xù)再變化,連著香頭的部分越來越細,仿佛它們正在掙脫艾草香的引力。
我沒法用什么實體的比喻來形容這個東西,只能說是艾草香也有魂魄,而它透明無形的魂魄,正在脫離。
兩者之間的聯(lián)系終于斷了,那氣態(tài)物生的的更高了,拉成了線條狀,一共有六條,在半空盤旋了一圈之后,奔著杜雨而去。
什么東西?
我瞄了一眼許月萍,許月萍無動于衷!
這就是胎神去判斷杜雨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
氣態(tài)物像絲帶一樣,圍著杜雨的肚子,飛行環(huán)繞。我能夠看得出它們頭尾的分別,總有一端,像小狗嗅食一樣的試探著,上下左右,東西南北,然后整條“身體”,都粘合上去,隨即剝離。
整個過程,杜雨完全沒有反應(yīng),她壓根看不見。
我怎么能夠看見?
是因為催孕手訣?!
催孕手訣讓我見到了劉嘉琦,此時又見到了這團從艾草香上飛出來的東西?!
那些氣態(tài)物終于完成了它們的事情,盤旋著又回到了艾草香的上方。它們走了一個螺旋形,從燃燒著的香頭的頂端,重新鉆回了香柱里面。
而此時,那六炷香恰好燃燒到捆著頭發(fā)絲的位置。
“滋滋滋!”
我緊盯不放,左邊的三根頭發(fā)絲因為高溫,迅速的卷曲燃燒,毫無阻力;而右邊,香頭卻突然間戛然而止的滅了,頭發(fā)完好無損。
果然一目了然。
這就是生門神奇的地方,總是用這種違反物理規(guī)律的現(xiàn)實,向人們昭示答案。
這時,許月萍才睜開眼了,她點點頭,然后恭敬的施禮,將六炷香全部取下,放在一旁,顯然她已經(jīng)有答案了。
杜雨不說話,她的面色暴露了內(nèi)心的緊張,就像學生時代,等待著最后的考分。
許月萍頓了頓,“是包養(yǎng)你的那個男人的。”
杜雨常舒了一口氣,不知道是因為孩子的歸屬,還是因為她終于知道了答案。
我想象不出他現(xiàn)在的心理,不管還在是誰的,她都難逃內(nèi)心這一關(guān)吧。
杜雨貌似很累,那六條氣態(tài)物,像是耗盡了她的精氣神,讓她疲憊不堪。
她需要我們做的事兒已經(jīng)做完了,現(xiàn)在輪到她了。
到了現(xiàn)在,我覺得我們對于那個團伙的事情,已經(jīng)了解的八九不離十了,會不會還有新的內(nèi)容呢?
杜雨支撐著站起來,“謝謝你們!”
我和許月萍不說話。
杜雨悉悉嗦嗦的從包里掏出錢包來,從里面取出了一張卡,“這里面有五萬塊錢,是你們的酬勞。”
接,還是不接呢?
這五萬塊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而且拿得燙手。
我瞄了一眼她的錢包,錢不是重點,我們需要的事她能夠提供的消息,可就在她打開錢包的那一刻,之前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
我很震驚,事情比我們想象的要復(fù)雜的多,我指著她的錢包。
杜雨問,“怎,怎么了?”
錢包里有一張照片,杜雨和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就是他包養(yǎng)你?”
“???嗯。我——,你知道的,我就想假裝我很愛他,然后能夠順利拿到錢。”杜雨說。
她的話,已經(jīng)無法提起我的興趣了,我接著問道,“那個男人是不是姓于?”
因為照片上的男人我見過,就在于家太太臥室里的那張結(jié)婚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