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雖小，而我卻聽得格外真切。況且在這樣封閉的環(huán)境里，任何一絲動靜，都會放大，能夠明確的分辨出前后的區(qū)別。
一開始是“啪啪啪”，滴在瓷磚上的動靜，現(xiàn)在卻是“咚咚咚”，就像滴水的水龍頭底下，放了一個塑料水桶。又過了一會兒，聲音變了，應(yīng)該是水桶里的水有了一定的容量，滴在水面的動靜。
我本能的順著墻壁，找起這個水滴聲到底是哪里來的。衛(wèi)生間其實并不大，右手邊是個洗手的水池，對面是馬桶，再靠里有個可以拉起來的布簾，布簾那邊便是洗澡淋浴的地方。
我的視線兜了一圈，然后不淡定了，因為洗澡的淋浴頭下面，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我看到了它的輪廓，圓柱形，不是水桶是什么？
就算再緊張，這點記憶還是有的，在關(guān)燈之前，我明確記得水桶是在角落的，不可能在淋浴頭的下面。難道是許月萍趁我不注意放過去的？
我側(cè)過臉去找她，發(fā)現(xiàn)她也正盯著那個水桶，我感覺她也驚詫萬分，顯然此事與她無關(guān)。
我咽了口唾沫，很想抽煙，可知道這時候是不能鬧出動靜來的，只能強行忍著。水桶我沒動過，許月萍也沒動過，難不成是它成了精，自己跑過去的？
我有預(yù)感，古怪的事情又要發(fā)生了，隨即想起了許月萍給我的那塊布條，我纏到手上，趕忙舉起拳頭，對著水桶的方向。
最煎熬的其實就是這樣的時刻，在這個看得見摸得著的世界，你明知道有東西，卻看不見摸不著，就像身處叢林，不知道危險會從哪個角落，突然蹦出來。
我不曉得這塊布條，究竟有沒有效果，倒是許月萍發(fā)現(xiàn)我的做法，然后靠了過來，壓住我的手臂，意思是讓我把手放下。
我不懂了，這算什么，不是你說遇到威脅把布條對準(zhǔn)危險之處嘛。
許月萍搖搖頭，貼到我的耳邊輕聲說道，先別動，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覺得自己膽子已經(jīng)夠大了，沒想到許月萍膽子更大，否則現(xiàn)在她如何還能夠冷靜的理性思考。我問她咋了。
她似乎并不忌諱說話，只不過聲音小到像蚊子叫，她說道，你想想男女行房事之前，會做什么？
我愣了愣，脫衣服啊。
許月萍回答，廢話
我還是沒明白，你指什么，前戲？每個人習(xí)慣不一樣吧，而且經(jīng)驗也不同。
許月萍沒好氣的說道，當(dāng)然不是這個，你想想，你和你老婆要干這事兒，會到洗手間做什么。
我撓撓頭，上廁所，把自己排空——再一反應(yīng)，瞬間懂了許月萍在講什么了。一般男女，如果要行房事，如果有條件，自然而然要先洗個澡。
什么意思？難道劉小片身上的詭異氣味，是因為洗澡洗來的？細(xì)琢磨，似乎有點在路子上，現(xiàn)在衛(wèi)生間自己移動、自己發(fā)出動靜的不就是地上的水桶和它上方的淋浴頭嘛。再往下分析，就沒思路了。
許月萍貓著腰，屁股離開了板凳，在自己的包里摸索著。我只好照做，蹲到了她的身邊。
許月萍又掏出了一根甜蠟，她捏在手里，說道，這個房子里鬧鬼，但又不是在房子里，而是在附在這根洗澡用的水管上。
我徹底懵了，鬼附在水管上？它又不是蛆。
許月萍也不答話，而是摸出了打火機，嚓的一下突然點燃了蠟燭，火光刺的人眼睛疼，而且剛剛點上，咻的一下就滅了，就像有人閃電一樣跑到跟前突然吹滅蠟燭，隨即便消失無蹤。
可我還是詫異地說不話來，倒不是蠟燭滅了，這點小動靜，我早就有免疫力，就在剛剛蠟燭點燃的那一刻，我瞄了一眼那個淋浴頭，可我看到了壓根不是一根水管，而是另外一個東西。
墻上伸出的是一個腦袋，沒錯，就是腦袋，脖子上全是節(jié)疤，像棵老榕樹，皮若裂巖，脖子貼墻處，中心向四周輻射開來的血管樹根一樣牢牢的抓在墻里面，獠牙大嘴張開，向外噴灑著粘稠的綠色液體......
蠟燭一滅四周又暗了下來，而且因為，光亮閃了一下眼，現(xiàn)在什么都看不見了。我不知道剛剛墻上的東西，到底是幻覺，還是自己的想象，可眼見為實，要說自己不怕，那也太自欺欺人了，事實上，我的雙腿都在發(fā)抖，很沒出息地往許月萍的身邊靠去，我碰到了她，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身體緊繃，開來也被嚇得不輕，更加證明自己剛剛不是幻覺。
我們都不說話，我也不知道究竟在等什么，隔了一會兒，才慢慢又適應(yīng)了衛(wèi)生間里的黑暗。我瞇著眼去看淋浴頭，然而在黑暗中，它的輪廓還是水管的樣子。不出意外，應(yīng)該是許月萍剛剛點上的那根蠟燭，讓我看到了那個東西。
又過了一會兒，許月萍站起身來，我連忙跟著她照做，一邊做，一邊問道，什么情況？
許月萍也不說話，而是摸著墻壁，摸到了墻邊的燈的開關(guān)，啪的一聲打亮了燈光。
衛(wèi)生間瞬間亮堂起來，我以為她要來個突然襲擊，做好準(zhǔn)備以防不測，不料視野明亮了之后，衛(wèi)生間卻毫無異樣。
嗯？！
只有那個自己跑到浴池中央的水桶，古怪的在那兒，而且淋浴頭如今仍在滴著水滴。
我們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許月萍凝眉思索，最終跨出腳步走了過去。我見此狀，連忙跟過去。燈亮之后，我心情也稍微平復(fù)一些，沒有之前那么緊張。事實上，現(xiàn)在一切正常。我看了一眼，水桶里已經(jīng)接滿小半桶水，如果這個時候有人進(jìn)來，壓根不會意識到之前會發(fā)生這么恐怖的事情。
許月萍站到水桶前，踢了踢塑料的桶壁，隨即蹲下來，看著桶里面的水。水很清澈，我深呼吸，也沒嗅到什么異味。
許月萍不甘心，她環(huán)顧四周，看到了掛在墻邊的毛巾，取下來，丟進(jìn)水桶里浸濕，當(dāng)她把毛巾從水桶里拿出來的那一刻，我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因為這條毛巾，正散發(fā)出難以忍受的氣味。
真是見了鬼了，就像變魔術(shù)一樣，把不可思議的事情，呈現(xiàn)在我們的面前？！
許月萍也沒有解釋，將毛巾重新丟回水桶，然后洗了個手，回到房間里。
房里的燈都被打亮了，我趕忙摸出一根煙來，點上，看著許月萍，這么長時間下來，我也知道她的脾性，她不想說，問了也沒用，等她自己想說了，自然而然會告訴你。
我也不打攪她，兀自抽煙，一邊抽，一邊自己思考著，現(xiàn)在問題的原因已經(jīng)知道了，劉小片為什么會散發(fā)出異味？是因為她洗澡時，沾上那個墻上的腦袋，噴出來的液體。
我回憶著剛剛的所見所聞，想想就知道墻上的腦袋不是什么好玩意兒。
可是其它的疑問接著又來了，為什么偏偏劉小片有異味，難道洪發(fā)正不洗澡的？還有，為什么只在行房事的時候，才發(fā)出氣味，總不至于這對男女不行房事，就從不洗澡了？！
又過了一根煙的功夫，許月萍終于從自己的世界里走出來，她輕聲咳嗽了一記，問我怎么看，我也沒什么好瞞，便把剛剛的心中所想，說了出來，說完之后，還補充道。這“氣味”選擇性那么強，就盯著劉小片要行房事之前才作祟，讓她經(jīng)受這樣的尷尬？！
許月萍低著頭想了一會兒，然后看著我說道，不出意外，我已經(jīng)知道怎么回事了，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先要去證明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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