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已經(jīng)完全暗下來了,房間里也沒有開燈,自是昏暗的不得了,只能借助一點窗戶外的路燈,勉強才能看清臥室里的情形。
許月萍已經(jīng)把白蠟燭和碟子全都放好了,平添了許多詭異的氛圍。真要到了這一步,我還是有點緊張的,忙問她應(yīng)該怎么辦?
許月萍從包里掏出了兩個打火機,分了一個給我,讓我把蠟燭點燃,我照做,一圈火光圍住床,床上還躺了一個昏迷不醒的大肚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理原因,我總覺得李娜李娜臉色蒼白,就像一個死人。
我有點坐立不安,又問許月萍接下來,應(yīng)該怎么辦?她說我們一人守一邊,看到哪根蠟燭滅了,就去點哪根蠟燭。我咽了口唾沫,看看手里的打火機,說這是不是也是什么有講究的東西。不料許月萍看了我一眼,搖搖頭說不是,只是樓下小賣部買來的,一塊錢兩個。
我捏著火機嚴陣以待,不知道所謂的蠟燭會滅是什么意思,現(xiàn)在的門窗都是緊閉的,房間里沒有一絲風,不出意外,蠟燭不會滅掉,但也說不準,很多恐怖電影里面不都是這么演的。
越是擔心,就越會發(fā)生什么,我坐在地上大氣不敢喘,火光明暗交錯,映得房間鬼氣森森。沒過多久,果不然,靠我這邊的蠟燭,突然自行滅了一根。
盡管有心理準備,可事情發(fā)生時,還是緊張的要死,這個是沒法用物理來解釋的,明明沒有風,而且,蠟燭之間的間隔不遠,就算有外力,也不可能只滅掉一根。
我哆嗦著,上前點火,打了好幾次才點燃火機。點燃了之后,看看許月萍,她示意我繼續(xù)守候。我也不敢說話,只好把注意力再集中回來。
氣氛終于開始瘆人了,接下來的半小時,不停的有蠟燭熄滅,每次都是一根,或左或右,要么就是在床尾,只要一滅,我們便上前去把蠟燭點燃,這感覺就像是一圈火光,圍住了某個東西,而它想出來,我們奮力把滅掉的蠟燭補齊一樣。
我突然明白,甜蠟和貢碟有念力,圈里的東西有感應(yīng),又不讓它出來,豈不是就是逼著它現(xiàn)行?!
我胡亂猜測著,又過了半小時,還是老樣子,緊張過度了之后,反而有點麻木了,我開始開小差了,忍不住望了一眼床上的李娜,可就在這時,我突然看到李娜動彈了一下。我額頭上的汗,唰唰往下淌,這回動的竟然是她的肚子。
沒錯,就是肚子,許月萍也已經(jīng)看到了,她從地上站起來,跨過蠟燭圈,來到床邊,輕手輕腳地撩來李娜的睡衣,露出她鼓鼓的肚子。
我瞇著眼看過去,沒什么異常,等等,又在一瞬間,肚子動了一下,這回看清了,有個很小的手掌印,凸現(xiàn)在她的肚皮!
我擦,什么鬼!
許月萍連忙使了個眼色給我,讓我別鬧出動靜,我哪里還敢作聲,周圍有嗖嗖聲,很輕,然后面門感到?jīng)鰵?,不知道在這個封閉的房間里,哪里突然冒出來一股陰風。
我身體緊繃,有了風之后,蠟燭上的火光搖晃不定,更奇怪的是,現(xiàn)在反而沒有蠟燭滅掉了。許月萍臉色有點不太好看,不自覺的往后退了一步,我的視線停留在李娜的肚子,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因為從李娜的肚臍處,正鉆出一個模糊的血影來。
我是一直屏住呼吸的,到了此刻似乎連呼吸這件事兒都可以忘記。人到了極端恐懼的時候,其實并不會尖叫,更不會思考,整個腦袋就像被漿糊黏住了一樣,完全開動不了。只感覺心臟撲通撲通的快要從胸腔里跳出來,又仿佛在做夢一般,感覺眼前的一切都是不真實的。
那團模糊的血影,又淡了下去,隨即消失,好似一切都只是幻覺。過了不到五秒鐘,它又出現(xiàn),它時隱時現(xiàn),具體怎么形容我還真不知道,就是一種感受,那團血影自然是紅色,不大,也就兩個巴掌的長度,呈彎月狀,其實就是一個蜷縮在肚子的胎兒。
這個胎兒的五官已有了雛形,手腳也清晰可辨別,但輪廓卻不明顯,就像是是泥捏的娃娃坯胎,還沒有精雕細琢。
我不敢動了,只見許月萍從我的眼前走過。顯然,她也發(fā)現(xiàn)了這個東西,許月萍干脆盤坐到了床上,嘴巴里又開始念起古怪的詞匯。過了一會兒,我聽出,她念得是《往生經(jīng)》。
如果那個血影,就是所謂鬼的話,那么許月萍的所作所為簡單的多,只是念經(jīng),念了一會,我聽到唔呀唔呀聲,像是某種小動物在哀嚎的聲音,悲慘地讓人撕心裂肺,許月萍加快了語速,那團半透明的模糊的血影,慢慢的黯淡下來,隨即開始稀釋,最后化成一團淡紅色的血霧,終于消失殆盡。
許月萍早已是汗水濕透了背夾,也不見她有什么運動量,然而就是消耗了那么大,她重重的舒了一口氣,看她的表情,似乎已經(jīng)解決問題了。
我想開口問,卻不知道該問什么,一支煙的功夫之后,我開口道,完了?
許月萍點點頭。
這么快,這么簡單?!
驚訝之余,我當然又是疑惑滿滿,從李娜肚子鉆出來的究竟是什么東西?
許月萍緩了片刻,才向我解釋道,上身的不僅是潘海燕,還有潘海燕肚子里的孩子。
我愣了愣,想了一會,似乎有點明白了,感情不僅是兩個大人,還有兩個孩子的事兒?
雖說我已經(jīng)知道,那胎兒也是七個月大,完全有可能已經(jīng)有了靈識,肉胎死后,靈魂是有可能消散不去的,可它為什么要鉆進李娜的肚子里呢!
許月萍擦著汗講道,這種情況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我想我們之前的推測果然錯了,不僅是潘海燕心存愧疚,留戀人世,所以成了鬼;而且她肚子的孩子不想離開,它想見見這個世界,所以進了李娜的肚子,附身在了她胎兒的身上。
我自是覺得驚奇萬分,這母子倆商量好的?
許月萍搖搖頭,這個很難說,誰也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撓撓頭,沒想到鬼上身居然有“買一送一”的,這對母子,同時上了另一對母子的身,繼續(xù)母子情深?
不管怎樣,我還是想起了剛才的哀嚎聲。
果不其然,許月萍繼續(xù)解釋道,潘海燕是被“誘導(dǎo)”離開的,但這個孩子是被強行驅(qū)離的,驅(qū)離的方法并不像電視里演的,一定要多大的架勢,其實大部分的鬼,并沒有多大威脅,只不過執(zhí)念未了,念段《往生經(jīng)》,自然就有效果,潘海燕走了,可是孩子不知道,還以為自己在“媽媽”肚子里,我們硬要把他們拆散,自然悲痛欲絕。
而剛剛的哀嚎,就是那孩子的鬼哭聲。
聽說這里,我的恐懼感,反而消散了不少,而且心里很不是滋味,要歷經(jīng)多少磨難,種下多少因緣,才能修得一世母子情深,就因為大意結(jié)果一尸兩命,實在是可惜。
在生門討飯吃,無論是醫(yī)學(xué),還是玄學(xué),我都見過不少,難免有些麻木。坦率地說,電視里演得那些,因為人流,導(dǎo)致嬰靈來索命,純粹是在瞎扯淡,其實把嬰靈當個孩子就好,人之初,性本善,與其講它纏上不負責任的母親,不如說是想媽媽了。事實上,去過寺廟的朋友都知道,寺廟里有專門超度這方面的經(jīng)書,比方《地藏經(jīng)》,比方《懺悔心咒》。
我這么說當然不是為了鼓勵大家可以肆無忌憚,事實上做人流,從醫(yī)學(xué)角度,要比靈異角度,恐怖一萬倍。
大概不會有多少人知道,人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以抽吸切割術(shù)為例,使用的工具是一個抽吸器,它抽吸的能力是家用吸塵器的25倍。一般兩個月大的嬰兒,就已經(jīng)能夠看出雛形了,如果用音波技術(shù),拍攝人流的整個過程,你可以看到肚子里,嬰兒的輪廓,她在拼命掙扎,但是太小了,根本無法反抗抽吸器,于是嬰兒頭部被撕掉了,緊接著死去的嬰兒被肢解壓碎,然后一塊一塊的被抽取出來,其實就是活生生的被撕成碎片。
而她,如果一切正常,將成為你的兒子、女兒,小時候逗你開心,老了保護你的親生骨肉。然而現(xiàn)在,親自給她判死刑的,卻是你自己。
李娜的事情結(jié)束之后,我回到醫(yī)院,見到前來流產(chǎn)的青年男女,總?cè)滩蛔∫f兩句,也不知道他們能聽進去多少。
潘海燕母子“走后”,許月萍檢查了一下李娜的身體,母子都無大礙,我們這次沒有白來,也算是給了她老公一個交代。
李娜丈夫包了一個紅包,裝了一萬塊,我和許月萍依舊三七開,加上正好還有假期,便多待了幾天,逛逛西湖。
只不過,心頭還是憋的慌,逛得索然無味。
回到贛北老家,緩了好一陣,那個鬼嬰哭嚎慘叫聲帶來的陰影,才算慢慢平復(fù)。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又想起了,那個半夜來醫(yī)院說自己“疼”的小女孩,也不曉得她最后的結(jié)局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