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跟我講道教知識的時(shí)候提起過孤魂野鬼的事情,所謂孤魂野鬼大多數(shù)因?yàn)樽詺ⅰ⒃┧?、孤?dú)而死、無法進(jìn)入六道輪回徘徊在陰陽交界無處可歸,人魂不散,以陰養(yǎng)氣,便徹底成了鬼。
氣足則身形俱全,正所謂有些撞鬼的人看到的鬼是沒有下巴的,因?yàn)檫@種魂不散但氣漏者,形不全。
而形全者大多數(shù)魂不散以陰養(yǎng)氣,傷害活人的能力也就更厲害。
老槐樹陰氣本就重,最適合鬼居住,也就應(yīng)了以陰養(yǎng)氣的道理,原來爺爺說的都是真的。
“是陳天嗎。”樹上的那些孤魂野鬼喊著我的名字。
我還挺詫異的,這些東西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張瑤伸手拽著我,語氣沉重的對我說,“別回答,你要是答應(yīng)他們,就等于把身體給了它們,它們就會來搶你的身體,就成了借尸還魂。”
那些孤魂野鬼見我沒有反應(yīng),干脆齊刷刷的從樹上跳下來,往我們這邊走來。
我這才看清楚它們的模樣,看上去與活人并無區(qū)別,穿著都是村民的衣服,有老有少,有些面孔還略熟悉,見過幾面。
“你是陳天嗎?”它們還在問我。
因?yàn)閺埇幐嬖V了我這些東西想借尸還魂,我自然不敢回答。
張瑤也害怕的很,畢竟來的這些東西加起來怕是有十來人,可是她卻擋在我的前面,故作強(qiáng)大的沖著它們訓(xùn)斥,“都給我滾!不然我阿爹阿娘會讓你們魂飛魄散!”
張瑤的話并不起作用,反倒激怒了它們,頓時(shí)齜牙咧嘴的朝著我們撲了過來。
我當(dāng)時(shí)以為我們肯定死定了,哪里想到爺爺突然從屋里沖了出來,拿起手里的拷鬼棒,揪著離我最近的兩個(gè)人,拿著棒子狠狠敲下去,就聽到它們嗷嗚直叫,好像疼的撕心裂肺,張瑤被這棒子打過,見我爺爺拿著棒子,嚇得趕緊躲進(jìn)了屋里,生怕我爺爺打到她。
爺爺跨步上前,又把這些孤魂野鬼挨個(gè)砸了遍,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這些孤魂野鬼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哀鳴四起。
見這些孤魂野鬼沒了反抗的力氣,這才消停下來,語氣冰冷的對著它們斥責(zé)道,“人有人道,鬼有鬼道,死了還在糾纏生人做啥,今天我留你們一口氣,是念在同鄉(xiāng)情,下次再來休怪老子不客氣!”
那些孤魂野鬼顫顫巍巍的相互站起身來,準(zhǔn)備撤離這里,爺爺又開口,“老子不是開旅館的,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誰讓你們來害陳天的?”
它們互看彼此,唯唯諾諾都不敢回答,好像說出來會比被我爺爺打死還可怕。
爺爺把臉一虎,目光兇狠的看著它們,抬了抬手中的棒子,低沉著聲音,“我這拷鬼棒可是不長眼睛的,若是打在身上滅了魂,可怪不得我。”
“是上面的人。”它們其中被爺爺打的最慘的忍不住開口說了出來。
話音落下,這些孤魂野鬼唏噓不已,臉色都很是緊張,好像是件不得了的事情。
它們臉色滿滿都是恐懼,我心里詫異的很,說出來事實(shí),難道比被我爺爺打死還可怕嗎?
爺爺皺了皺眉頭,大抵是心中有數(shù),便也不為難它們,啟唇說了聲,“滾。”
這些孤魂野鬼聽聞后鳥獸狀散開,溜煙消失不見。
爺爺回過頭來看著我,上下打量我?guī)追?,忍不住的問了句?ldquo;你現(xiàn)在能看見這些東西了?”
我恩聲點(diǎn)點(diǎn)頭,還真是看得見了,之前我連張瑤都看不到,還是爺爺在她手上套了圈,我才看清楚的。
爺爺皺著眉頭,低頭沉思起來,自言自語說,“瞎子食子、瀆神戲鬼都實(shí)現(xiàn)了,現(xiàn)在就還剩一個(gè),看來是躲不過了。”
爺爺回過頭看著我,兇巴巴的沖著我罵了句,“你個(gè)背時(shí)的狗東西,嫌你自己活的太久了是不,還不快把你手上的東西取下來燒了!”
我愣了愣,低下頭看著手腕上的紅繩,已經(jīng)變成了黑色,皮膚挨著的地方還火辣辣的疼。
那個(gè)人說,如果是快要死了的人,繩子才會變成黑色。
我當(dāng)時(shí)嚇壞了,哇的一聲哭出來,“我不想死,爺爺,我不想死。”
“哭個(gè)錘子,趕緊取下來!”爺爺又沖著我吼了聲。
我全然不曉得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爺爺喊我丟了,我肯定不會再戴著,趕緊就把東西取下來,往地上狠狠扔了去,氣憤之下連著踩了好幾腳。
爺爺告訴我,這東西叫勾魂鎖,是用陰司勾魂冥使手中的鐵鏈子融成鐵水浸泡在繩子里,然后制成的勾魂鎖,這種做法源于黑巫術(shù),后來道教興起之后,這種黑巫術(shù)就被取締,再也沒出現(xiàn)過。
勾魂鎖本身是給死人用的,死人戴著之后就會跟著陰司的勾魂使者離開陽間,鎖住死人的陽氣,不容易在途中借尸還魂,但是如果用在活人身上,就會滅了人身上的三把火,久而久之活人也會與死人并無兩樣,到時(shí)候勾魂使者見了,就會把活人一并帶下去。
爺爺說,他原本給我穿著的袍子,陰陽兩界皆要忌憚,孤魂野鬼怕道士,道士們怕天師,剛才那些孤魂野鬼之所以敢來害我,就是因?yàn)槲业娜鸦饻缌?,人死如燈滅,火滅了就是死人,死人穿著天仙洞衣就沒了效果,這袍子只有活人才可以穿。
所以那些孤魂野鬼才敢撲過來想要我的命。
我聽到這番話,更是驚住了,那個(gè)穿蛤蟆鞋的男人果然是來害我的。
我好奇的看著爺爺,“爺爺你咋個(gè)不問我,是誰給我的繩子?”
爺爺極其鄙視的對我說,“就你這個(gè)傻驢球子腦子,要是曉得是誰給你的,你還會戴著?”
也是。
我心里疑問很多,又繼續(xù)問爺爺,“到底是誰要害我?”
爺爺閉唇不語,只是對我使了個(gè)眼神,瞥向了屋子,剛才因?yàn)楹ε?,張瑤就跑回了屋子里躲著?/p>
爺爺指的是張瑤?
可她看上去并不是會害我,再說這是爺爺給我娶的媳婦兒,爺爺讓我娶個(gè)害我的人做啥。
我心里滿是不高興,“她要害我,你還讓我倆結(jié)婚?”
爺爺見我又了小情緒,又呵呵笑了笑緩解氣氛,“我哪里說的是她,我說的是她爹娘家里人。”
“啊?”我驚住了,“剛才那些孤魂野鬼分明很害怕的樣子,她爹娘不過是死人,哪里這本事?”
爺爺沒跟我解釋太多,而是丟了句,“你還是太年輕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我本來把繩子都丟在地上了,爺爺卻上前把它撿起來,小心翼翼的藏在兜里。
爺爺帶著我回到屋里,張瑤縮在墻角瑟瑟發(fā)抖的看著我爺爺?shù)某霈F(xiàn),因?yàn)闋敔斒掷锬弥焦戆簦瓷先ゾ褪沁M(jìn)來要收拾她的樣子,爺爺還沒開口,張瑤又眼淚吧嗒的掉下來,哭得讓人很是心疼
爺爺曉得自己手里的棒子嚇到她了,趕緊收起來放回抽屜里,笑臉相迎的對著張瑤說,“丫頭,別哭了,你既然嫁給陳天,就是我陳家的人,也就是我孫媳婦,肯定不是會虧待你。”
張瑤怔怔的看著爺爺,有些害怕,不敢多說話。
爺爺回過頭看著我,“臭小子,愣著干啥,還不給你媳婦兒打盆熱水洗洗臉,哭的都跟小花貓似的。”
我尷尬的撓了撓后腦勺,稀里糊涂的去打了洗臉?biāo)^來,剛把洗臉盆放在張瑤面前,爺爺伸手用力往我頭上敲下,訓(xùn)斥道,“你是個(gè)癩疙寶,奪一下跳一下!喊你打水就只打水,她是媳婦兒,你不曉得給她把臉擦了邁!”
癩疙寶是我們這邊的方言,就是癩蛤蟆的意思,奪一下跳一下,就是碰一次了才會動一次,形容人做事的問題。
我只好把洗臉帕扭干凈了給張瑤擦臉。
這時(shí)候爺爺才開口對張瑤說,“丫頭,剛才外面來的那些孤魂野鬼,你是知道原因的吧?”
張瑤愣了愣,面容緊張的回答,“是我阿爹讓他們來收拾陳天的。”
我聽了心里氣不過,“給我繩子穿綠袍子的男人也是你爹請來的?”
張瑤卻搖搖頭,“那個(gè)我不知道,不過他不是我爹的人。”
爺爺篤定的說,“那個(gè)人確實(shí)不是你爹的人,你爹還沒這本事能指揮的了他,看他也未必是想真的害陳天,怕是別有目的。”
我自然不懂爺爺?shù)囊馑?,別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覺得,自從老瞎子撞破了爺爺會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后,就感覺麻煩事越來越多了。
“爺爺怎么辦啊?”我問。
“你覺得他們成功了嗎?”爺爺不以為然的反問我。
我想了想,我還活的好好的,雖然差點(diǎn)死了,但是現(xiàn)在是活著,那就是沒成功,我連忙搖搖頭。
“那不就得了,既然沒成功,他們肯定還會想辦法,遲早還要找上門來,我們就在這里等著。”爺爺?shù)哪樕峡床坏饺魏吻榫w,說完后便起身從我屋里走了出去。
屋里就剩下我和張瑤兩個(gè)人。
眼見著天都快亮了,我趕緊鉆進(jìn)被窩繼續(xù)睡,也沒管張瑤,她就一直坐在桌子前,估摸著她是死人也不會有困意。
第二天一早,爺爺讓張瑤留在屋里別出門,爺爺帶我出去買點(diǎn)黃表紙回來。
我跟著爺爺走,白天村里人都在地里干活,見我和爺爺出門,抬頭看見了都會打聲招呼以示禮貌。
走了約莫三百米左右,老瞎子屋前聚集著不少人,好像很熱鬧似的。
我和爺爺面面相覷,之前村里人不都說老瞎子收拾東西走了,好久都沒見到人影了,怎么突然門前大家都聚在這里。
之前幫我們家撿骨頭的李富有,見我和爺爺路過,連忙朝著我們跑來,興奮不已的說,“你們還不曉得吧?老瞎子不得了,這次回來帶著個(gè)道士,以后咱們村里可以太平了,大家都搶著讓道士幫忙去屋里看風(fēng)水,看八字,算命,鬧騰的很,我也準(zhǔn)備想讓那道士幫忙看看姻緣。”
爺爺聽了這話,臉色當(dāng)時(shí)就不對勁了,又不失禮貌的回了句,“沒興趣。”
在我們村子里,道士就是活神仙的存在,原本會風(fēng)水堪輿的端公神婆就很有地位,更別說道士這種神職人員,可爺爺卻不以為然,絲毫瞧不起。
甚至從爺爺?shù)难劾铮究床坏綄Φ朗康暮闷婧托老?,農(nóng)村古怪事情多,有些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起無,我都對道士好奇的很,爺爺?shù)男袨檫€真反常,平日里他就算沒興趣,也有損人家?guī)拙洌墒撬@次連句話都不說,安靜的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