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之勢,母雞翻地上不停掙扎,像有只無形的手掐著它。祖父看了急,恨不得想上前,但被李半仙給攔住,“這是韭紅所意,即便能救下這只雞,也沒得用。”
祖父急問:“那這可咋辦,那賤人不同意?”
眼看著地上這母雞,掙扎著快要斷氣之際,沉思的李半仙,忽然對我說:“浩娃子,你快跟韭紅求情,說你愿意娶她為妻,快!”
我連忙遵照李半仙之言,對著韭紅的靈牌,急切的說著,“韭紅姐姐,我愿意娶你做妻子。”
可是,即便我開口這么說了,這地上的母雞也還在掙扎,沒有半點(diǎn)起死回生的勢頭,雞的小眼睛,也瞇上了一大半,就喘著一小口氣兒,離死差不多了。
“浩娃子得用勁兒,不能讓雞死了!”李半仙急得催我。
我雖年幼,但卻也曉得這事兒重要,見韭紅還不肯答應(yīng),我急的眼淚嘩啦就流了出來,“韭紅姐姐,就讓我娶你吧,以后我每天給你做煎面餅吃,好不好嘛…”
可能是韭紅曉得了我心意,這快要瀕臨死亡的母雞,眼睛緩緩睜開了許多,狀態(tài)還真一下恢復(fù)了不少。
“哎,有希望了!”李半仙見之,遂大喜。
我哭著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母雞眼睛睜全了,從地上起身站好,頭一仰呼呼扇動雞翅,便飛到了八仙桌上,一點(diǎn)點(diǎn)的喝著碗中的符灰水。大概喝了幾口后,李半仙抓起母雞下了桌,再借來我祖父的那把殺豬刀,就地殺了之后,再用火給燒了。
李半仙笑著說,韭紅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下來,我跟她的這樁陰婚喜事,眼下可暫保我們徐家無事,那么接下來便是選上一個好日子,準(zhǔn)備籌劃舉辦陰婚。
事不宜遲,李半仙取來黃歷本,細(xì)挑了一個十七號,為婚事舉辦之日。
對于陰婚之事,祖父祖母完全不懂,就交由李半仙操持。李半仙說,其實(shí)這陰婚并不復(fù)雜,跟傳統(tǒng)陽喜差不多,他會在十七號之前,幫我持準(zhǔn)好所需的一切,確保這場陰婚順利舉辦。
祖父立即上了躺村長家,用有線電話打通了,我在外工作的父母,讓他們連夜乘坐綠皮火車,坐了兩天兩夜趕了回來。對家中所發(fā)生的事情,父母回來后也都已知曉,讓我娶韭紅一具女尸進(jìn)門,雖起底不愿意,哪個父母希望自己子女這樣,去跟一個死人落下夫妻之名?但眼下已是沒策之舉,不得不為之。
就這樣,我跟韭紅的婚期定在十七號,李半仙讓我們家散出消息,一時間惹得村里議論四起。有人說,被我祖父給玷污了韭紅,死了又要來嫁給孫子當(dāng)媳婦,這可真是亂輩之倫!也有人講,這就是我們不給韭紅死辦喪事,現(xiàn)招了報應(yīng)屬活該…
總之流言蜚語傳遍,我們徐家成了全村眼下最大的議論所在。
十七號婚期的前天,按陰婚之禮,要在婚前之際,給韭紅娘家送禮,韭紅父母早已身亡,只剩下村邊的幾間破爛茅屋,無人居住。李半仙說即便這樣,這禮儀也是不能變的規(guī)矩。
陰婚之禮,為錦匣兩對,內(nèi)裝耳環(huán)、鐲子、戒指及簪子之類的首飾,新娘子用的胭脂水粉,以及穿的紅鳳金邊袍,這些都為實(shí)物之禮。除了實(shí)禮,還要有附上一些紙糊的金銀首飾,家具,這些“冥禮”,是燒給韭紅已故的父母。
準(zhǔn)備好這些,李半仙讓我爹娘用籮筐挑著,跟我一同送去了韭紅本來所居住的廢棄老宅,先將新娘子用品放在房里,再在門口燒掉了紙糊的“冥禮”,李半仙說待明天晚上吉時,便可再來這兒光明正大的迎娶韭紅。
送完禮之后,今天沒事李半仙就打道回自家。父母挑著空籮筐走最前邊,我則散漫在走后面,心想著明天我的婚禮,會是一個啥樣兒的?
“哎小娃子,能幫個忙么?”
正想著間,背后一個聲音叫住了我。
我扭頭來一看,后面站著一個年邁的駝背老頭,他戴著一副寬黑大眼鏡,拄著根暗黃拐杖。
“老爺爺,您有什么事嗎?”
我稍皺眉,這駝背老頭樣貌,不像是咱們村的人,面生得很。
駝背老頭露著一口干黃的牙齒,笑呵呵的說:“是這樣的,娃子。老頭子我的煙斗呢,剛不小心掉這旁邊地上了,你能幫我找一下嘛?”
我有些不解,“這又不什么難事兒,您自己都可以找呀。”
駝背老頭笑著說:“這事對娃子你來說呀,的確是簡單的,但對老頭子卻很難哩,因?yàn)槲疫@眼睛看不見,可咋找呀?”
原來如此,怪不得這駝背老者拄拐,還戴一副大黑鏡,原來是個瞎子。
“不對。”
我想著間,便起了警覺,“你既然看不見,那怎么看到我的?”
“聽。”
駝背老者當(dāng)即笑答:“呵呵,老頭子眼睛雖看不到,可耳朵還能聽呢。”
他的這個回答,我卻有些信,因?yàn)榫录t她生前也是這樣兒,她眼睛看不到,但聽覺卻是特別的靈敏,經(jīng)常能說出我所站的位置,或許這駝背老頭,也跟韭紅一樣聽覺很敏銳。
我沒再懷疑,就在駝背老頭身邊一帶,仔細(xì)搜尋了起來,細(xì)找了好幾分鐘,終于在一處草堆里找到了煙斗。
“真謝謝你幫忙啊,娃子。”駝背老頭笑呵呵的。
我嗯了聲說了句沒事,便打算轉(zhuǎn)身走人。
“哎等下娃子,你且別急著走呢。”駝背老頭又叫住了我,他摸索著從口袋里,翻出一個臟兮兮的繡花小布袋。
“來,聽說你明天就要結(jié)婚了,這個就當(dāng)是老頭子送的賀禮。”駝背老頭將這繡花小袋給我,“權(quán)當(dāng)剛才幫我找回?zé)煻?,老頭子感謝你呢。”
我怔了下說了句謝謝,抓著小袋感覺很輕,估計(jì)沒裝什么貴重之物。
“哎,現(xiàn)在還不能打開看呢。”
我正要當(dāng)場打開這小袋瞅瞅,看里頭到底有什么東西,但駝背老頭就跟能看見似的,一下叫住了我,“這袋子雖是老頭送予你的一份新婚賀禮,但現(xiàn)在你這婚可都還沒開始辦呢,怎么著也得等過婚之后,再拆開看的吧?”
“唔,好吧。”我愕然了下,覺得駝背老頭說得有理兒,也就收進(jìn)了口袋。
“那么再見了娃子,祝你明天的新婚愉快。”駝背老頭沖我招招手,拄著拐緩緩移走了。
我嘀咕了一句,這老頭感覺怪怪的。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還只是剛亮點(diǎn)兒,我們家就熱鬧起了鍋。
幾乎全村的男女老少,只要能動的都來了,祖父特地請來了樂隊(duì)司儀,搭建了一個竹臺,讓樂隊(duì)里的一些唱戲演員,上臺給村民們表演,吹打奏樂鑼鼓震天,我們徐家已經(jīng)很久沒這么的熱鬧了。
其實(shí),這唱戲的什么表演,村民們老早就看了不稀奇,最為期待的還是看這個陰婚,畢竟活人跟死人成親,這種駭人的婚禮多少人從未見過,因此都過來看個稀奇,漲漲見識。
李半仙說,這陰婚過程跟陽喜的差別就在于,陰婚需得晚上舉辦,白天這樣的熱鬧,都還只不過是一個陪襯,這重頭戲還在晚上。此外除了陰婚,要說今天最為矚目的,就屬我這個新郎官了,一身黑鑲金邊馬褂,頭戴黑紅禮帽,再化著一臉新郎淡妝,不少人都夸我說長得可俊秀了哩。
我也在想著,咱村第一的美女姐姐韭紅,不曉得她在穿上新娘裝之后,會是如何一番好看的姿色?
真期待今晚的快點(diǎn)到來,快點(diǎn)給我揭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