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釘在地上的影子抬起了手。
它雙手合十,對著我的影子跪拜,扣頭。
老憨嚇的面無人色,一句話都不敢說,黃流睜大眼睛掏出手機,想把帳篷里的情形拍下來。
我看著苦苦哀求的影子,心忽然軟下來,那影子沒做什么壞事,我只是因為害怕就把它劈成了兩半,是不是不太好?
我拔出了殺豬刀,被劈成兩半的影子合二為一,很快從光下消失了。
黃流看著我,手里舉著手機,興奮異常的說:“我都拍下來了。”
我郁悶道:“流子你別那么興奮,看起來變態(tài)的很。”
黃流沒管我說什么,只是打開手機,點開剛拍過的視頻。
我皺著眉頭湊了過去,想看看黃流都拍下來了什么,卻只看到黃流的臉色一變再變,握著手機的手也開始顫抖。
我奪過手機,剛想把這只有短短十幾秒的視頻重播,抬起的手指頭就點不下去了。
這視頻有些怪異。
按道理說,由于是黃流在拍攝的緣故,視頻里應該沒有黃流,只有我和老憨,頂多再加上個影子。
可現在,視頻里不但有我、老憨、影子,黃流也被拍攝在了里面。
黃流手機里的視頻似乎不是黃流自己拍攝的。
或許是因為我神色太過鄭重,老憨看不下去了,一把搶過手機摔在地上,拿腳跟踩了個粉碎。
“這地方邪乎!咱們現在就上路!”
我也覺得這地方待不下去了,剛才視頻的拍攝視角是上帝視角,把我們三個和影子全拍了進去,這說明營帳里很可能有第五個人。
也或許不是人,是其他什么東西。
我和黃流跟著老憨就出了營帳,密林里的雨還在下,好在比剛才小了那么一點,最起碼能抬起頭來看路了。
這時候大概是上午十點的樣子,大地溫度升高,水就被蒸發(fā)起來,前方漸漸出現霧氣,那霧氣也不算太大,可見度勉勉強強有三十米的樣子,這種可見度在密林里已經非常難得。
我和黃流跟著老憨在霧里鉆,老憨手表上的指南針很好用的樣子,是以我們也沒遇到什么鬼打墻,一路前進,密林也漸漸稀疏,雨越下越小,很快就停了。
雨徹底停下,霧氣大范圍彌漫的時候,老憨站住不動了。
“不對,咱們怎么一路下坡呢?”
老憨皺著眉頭:“云曬雖然是一片大沼澤,但是地勢沒那么低,最起碼比地平線要高,咱們現在走的路不大對勁,是在一直往下走。”
我對地理一竅不通,不知道怎么解釋老憨說的不對勁,黃流也跟我差不多,但比較巧的是,我恰好知道個精通地理的專業(yè)人士。
“流子,問你姥爺啊,云曬是在一個大坑里的不?”
黃流的智能手機被老憨碾的報廢,可衛(wèi)星電話還在,這種手機雖然沒有屏幕,只能撥號碼,但電池容量大的很,而且是三防機,尋常手段搞不壞。
黃流當即撥了邱家大宅的號碼,不一會兒就接通了。
“往下走?嗯……我想想……大概是有這么回事。”邱姥爺在電話里說:“云曬那個地方一直處于地殼變動的狀態(tài),離海太近,巖石圈很松散。前兩年還遭了地震,理論上來說地表是有塌陷的,但具體是地表上塌陷,還是地表下塌陷,就不清楚了。”
邱姥爺頓了頓,接著說:“根據你們的描述,我感覺應該是地表下塌陷,因為你們沒在地面上看到類似裂縫的存在,只是地面一直傾斜,是不?”
黃流說了聲是,邱姥爺就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大概過了十幾秒,邱姥爺的聲音再次傳來:“阿流,當你能用肉眼看到地面傾斜,就回來吧,不要再前進了。”
邱姥爺沒解釋為什么,難道是怕嚇著我們?
黃流自然答應,可掛了電話,抬起頭來就說:“我姥爺說沒事,不用管,咱們繼續(xù)走,能看到地面傾斜就更好了。”
我一聽就明白了黃流的意思,可老憨沒有,不明白黃流什么意思,我只能補充道:“邱姥爺說這是正?,F象,地面傾斜,說明林子里過過大水,咱們再往前走就能看見河流了。”
老憨也沒思考,就是點點頭,神色之間有一絲猶豫:“咱們還是快點,早去早回,我也能早交差。”
我自然應承,但心里卻不這么想,我們的目標是阿良,可老憨不是,老憨心里一定是有小九九的,我們要讓他帶路,還得費點心思。
“我們其實有目標的。”黃流突然說道:“老憨叔說有人把雪里紅帶到了營地,這是有可能的,但有沒有可能,雪里紅是有人從山里帶到營地去的呢?”
黃流慢慢的說:“雪里紅是阿良從山里帶出來的,村子也是阿良建的,如果營地里有散落的雪里紅,沒道理這一路上沒有。”
“我們只需要找到雪里紅,就有可能找到阿良的蹤跡。”
黃流說這話的時候,我緊張的看著老憨,我知道老憨很怕阿良,如果這些話把老憨嚇跑了,我和黃流就很難繼續(xù)前進了。
老憨最終沒什么反應,只帶著我們一起尋找雪里紅,我們周圍的林子已經非常密集,密林里的樹我叫不上來名字,只知道樹根盤大,樹枝也向兩邊垂下來,像是柳樹的樹枝,但老憨告訴我那是螞蟥的分泌物,樹枝其實早已經被啃光了,像葉子的凸起就是大大小小的螞蟥,那東西一下都不敢碰,只要碰一下,螞蟥就會下雨一樣落在身上。
我們很快找到了雪里紅的蹤跡。
雪里紅就散落在爬滿螞蟥的路上。
老憨拿著撿來的木棍翻找,發(fā)現有些雪里紅已經生根,生了根的雪里紅旁邊聚集著大量的螞蟥。
“這鬼東西還真好活。”老憨咒了一聲。
是好活,比莊稼好活多了,撒在泥巴里都能生根,生命力實在強的可怕。
我們尋著雪里紅的蹤跡繼續(xù)前進,大概有一個小時的時間,終于看到了除密林之外的景象——林子里立著一顆被炸斷了的樹。
這顆樹被從中間炸斷,被炸斷處依然能看得出焦黑的痕跡,樹枝向旁邊胡亂伸展,完全沒了樹的樣子。
我們在樹后看到了傾斜的地面。
黃流有些興奮,因為地面真的傾斜了,他姥爺所畏懼的東西出現在他面前,他一定要上去探個究竟。
我和黃流當時就往前走,走了幾步我發(fā)覺不對,扭過頭去,卻看到老憨站在原地。
老憨咧開大嘴一笑,說道:“我來的時候,邱總告訴我,要是看到一顆被炸開的歪脖子樹,就不要再前進了,云曬已經到了,兩位自便吧,如果你們沒有回去,我就三天來這地方一次,直到接到你們?yōu)橹埂?rdquo;
老憨說完,把指南針手表摘下來放在地上,大步走進密林之中,片刻之間沒了蹤影。
我趕緊把手表拿過來帶在手上,對黃流說:“你二姨果然不是靠譜的,咱們接下來這一路夠嗆。”
黃流不說話,只是皺著眉頭。
我心里剛尋思這小子到底在干什么,就看到黃流低下頭去,兩條腿一動不動。
他臉色的神色像是恍然大悟,就抬起頭來,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嘴一咧,眼淚珠子就往下掉。
我大概明白黃流怎么了。
黃流踩了雷了。
我腦子里只剩一個想法:我們不是專業(yè)人士,踩了雷,是一定會死的。
心情一下子沉到了低谷,我努力保持著理智,走到黃流面前,小心用殺豬刀刨開他腳底下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