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K的爆鳴聲響起,我身上卻一點都不疼,耳朵里面被塞買了蜂鳴聲,恍惚之間我忽然在想,是不是我已經(jīng)死了?成了魂魄,所以感覺不到痛苦?
睜開眼,只見K總的槍口已經(jīng)斜的老遠,機械軸承碰撞聲還未落,我身邊的墻壁上已是密密麻麻的彈孔。
老憨瞪大了眼睛朝著K總一抱拳,轉(zhuǎn)身就拉著我和黃流就往窗戶口的方向跑,我根本不知道正在發(fā)生什么,窗口就被老憨人熊一般的身軀給頂破了,我剛站穩(wěn)腳跟,就聽到老憨的一聲大喊。
“逃!”
窗后盡是密林,背后又響起了K總的吼叫聲和村民孩子們的尖叫,我脊背發(fā)涼,不敢向后看,也顧不得耳邊有多少子彈擦過,只拼了命的往前跑。
這村莊本就靠近沼澤地,屋外又下起了小雨,地面更加泥濘,我們沒跑多久就踏進了爛泥,好在這次來的時候就穿了越野鞋,泥大多不太粘腳,不然真的要陷在泥地里成了活靶子。
耳邊除了子彈的呼嘯聲之外,還有稀稀疏疏的摩擦般輕響,我沒工夫去分辨那輕響是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跑。
直到雨下大了的時候,身后的槍聲終于停了下來。
我們穿的沖鋒衣稍微防那么點水,不至于立刻被淋成落湯雞,可也不好受,而且如果再找不到避雨的地方,在大雨里淋個透徹是早晚的事。
腳下是看不到邊的泥濘,樹林越往里越密集,再加上下著雨,周圍的視野就差的出奇。
老憨走在最前面,不時的向后看,他好像確認了后面沒有追兵,就嘿嘿笑著轉(zhuǎn)過身來對我們說:“小子口才行?。那個比就是喜歡疑神疑鬼,你的話挑起了他的疑慮,咱們這回才脫了險……這次算叔欠你的!”
他一句話說完,還想說些什么,卻忽然怔住了,怔了一秒鐘,兩只眼睛就瞇了起來:“小子,你啥時候掛耳環(huán)了?”
我疑惑的很,掛耳環(huán)是什么意思?我看起來像那么gay里gay氣的人?
下意識的抬手一抹耳朵,我也是愣了一下。
耳環(huán)是沒有的,倒是有個軟軟的、正在蠕動的東西。
像棉花糖。
我一下子就意識到那東西是什么了。
耳邊稀稀疏疏的摩擦聲更加響亮。
黃流也發(fā)覺了不對勁,來到我面前過來一看,大叫一聲“喔曰!”手上的工兵鏟掄起來就要往我臉上拍,我知道黃流要干什么,是以也沒躲避,任工兵鏟呼嘯著刮過耳梢。
黃流長出了口氣,苦笑著說:“兄弟對不住了,這次破了相,等回去了我補償你!”
黃流說的嚴重,我倒是什么都沒感覺到,一點疼都沒有。
可伸手摸了摸耳垂,就感覺到濕濕黏黏的液體粘在了手上。
把手拿到眼前一看,差點就要翻白眼——好大一灘血!
我滿手的血腥很快被大雨沖刷干凈。
沿著黃流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兩根拇指大小的“紅木頭”正在泥土里掙扎著扭動著身體,我甚至能看到那東西滿是獠刺的口器。
老憨飛身上前,一腳將那東西踩成了肉泥,皺著眉頭跟我說:“林子里到處都是這東西,兩根拇指大的螞蟥算是小的,沼澤地存在時間太長,長得跟蛇一樣的都有,只要趁你看不見的時候趴在你身上,你就徹底麻了,沒感覺了,如果沒人提醒,被吸干了也不一定知道……咱們這一行不好走,你們確定要去?”
老憨說的那么夸張,我認為他大概是不想蹚這一趟渾水,我可不能讓他這么走了,他本來就是邱素格派來給我們的向?qū)?,要是他走了,我和黃流兩個說不準連云曬地界都到不了,就栽在這密林里頭了。
現(xiàn)在看來,老憨是知道邱素格安排的,但是好像不怎么情愿。
雖然不情愿,但邱素格是他的老板,他只要想在泰國混飯吃,就得聽老板的話,我感覺邱素格也不是讓他白來的,老憨這樣的亡命徒不可能把情誼看得那么重,只要錢到位了,事情就好說。
見我沒反應,老憨也覺得尷尬,嘿嘿笑了兩聲,說道:“云曬跟別的地方不一樣,前些年都是無人區(qū),這些年泰國旅游業(yè)發(fā)達,景點越來越不夠用,泰ZF沒辦法了才去開辟這些荒郊野外的無人區(qū),這才有了咱們來時候的那條土路……放著以前,連土路都沒有,方圓上百里全是林子,別說開汽車了,越野自行車都不行。”
我努力讓自己表現(xiàn)出的真誠些:“叔,有啥你就說,你是領頭大哥,我們怎么走,還得聽你的。”
我心里忐忑的很,老憨這個比到底在想什么?拐外抹角的不著道。
老憨嘿嘿一笑,聲音壓得老低。
“叔只是想知道,恁倆這次去找良哥,到底是要干啥?”
這個問題一開口,我和黃流頓時就安靜下來。
我們不說話,老憨也不開口,整片林子就只剩下雨滴急促拍打樹葉的聲音,聽起來刺耳極了,卻把周圍的環(huán)境襯的更安靜。
我和黃流對視一眼,可惜眼神是不能交流語言的,我不知道我的回答會帶來什么,索性直話直說。
“叔,我們是來找刺激的。”
老憨一聽,嘴巴拉的好長,盯著我的眼睛看了半晌,嘖嘖稱奇:“為錢的俺見過,為利的俺也見過,為了美色的更是海了去了,唯獨這為了刺激的,俺還是第一次見。”
我和黃流訕笑著,繼續(xù)不知道怎么回答。
老憨沉思了半晌,臉忽然拉了下來。
“小子,恁倆知道良哥是什么人?”
我沒想到老憨會問這個問題,腦子里一下子亂了,一堆有用沒用的信息在我腦海輪番上映,一時間還真理不出個思緒來。
倒是黃流反應的快。
“叔,要是我們沒聽錯,也沒猜錯,那良哥……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
聽了這離譜的回答,老憨竟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俺他娘的也感覺他是個死人,當年他第一次找到老板出貨的時候,俺差點一梭子崩了他。”
說到這里,老憨哈哈一笑,這笑完全是強顏歡笑,老憨似乎在給自己打氣:“說來也不怕你們笑話,俺當時慫了一發(fā),沒敢扣扳機,但老板的另一個下屬扣扳機了,還是特么的內(nèi)格夫。”
聽到內(nèi)格夫三個字,我心里一涼。
這種一九六八年就面世的輕機槍已經(jīng)存在了很多個年頭,現(xiàn)在還在使用,無非是因為火力強,子彈多且便于攜帶,一梭子能打快半分鐘,一米厚的合金鋼板也能穿個透心涼,別說是血肉之軀的人了。
“俺抬頭看的時候,拿內(nèi)格夫掃射的哥們兒已經(jīng)跪在地上了,他全身上下好好的,槍也端的平平正正,就是腦袋沒了。”
“良哥身上一個彈孔都沒有。”
老憨越說越煩躁,話也越說越直:“也可能是沒打到,也可能是別的原因,反正良哥是一點事都沒,俺那時候就感覺這個人有問題了,但正面剛內(nèi)格夫這種事情,想想都不可思議,俺想不通,就不再想了。”
“扯這么多蛋,小伙子們,俺只想告訴恁倆,有些事不是恁倆能管得了的,出了這林子,良哥是人是鬼都和恁倆沒關系,也和俺沒關系。”
“但恁要是決定繼續(xù),叔也是不怕的!要是這世上有鬼,叔的腦袋早踏馬讓鬼摘走了!”
老憨說的豪邁,眼珠子卻在提溜提溜轉(zhuǎn),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憨的工作差不多是做通了,就算他再鬧什么幺蛾子,我們也已經(jīng)進入了云曬腹地,不需要他再指引前路。
這時的我還完全不知道,我給自己留下的是一個如此致命的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