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江州省的某列火車上,一個背著大包袱,看起來大約十八九歲的年輕男孩,正一路兜售著自己手里的黃紙符。
他叫唐磚,悶磚的磚。
“六十六元一張,保平安啦,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唐磚說著,走到幾個年輕人旁邊,問:“有要買的嗎?”
“裝神弄鬼,什么年代了,還用這么土鱉的方式騙錢。”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不屑的說。
唐磚笑了笑,沒有再對他們推銷,繼續(xù)向前走。
一個個問著,然而沒誰愿意買這么貴的紙符。這是科學(xué)的社會,六十六元雖然不算大錢,卻也不是誰都愿意這樣受騙的。
這一節(jié)車廂幾乎要走到盡頭的時候,一個小女孩忽然拉住了唐磚:“大哥哥,我買一張。”
唐磚低頭看了眼小女孩,然后笑嘻嘻的蹲下來,問:“誰讓你買的???”
“是爸爸。”小女孩回答說。
旁邊傳來聲音:“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也想過很多吸引人的噱頭,但后來發(fā)現(xiàn),不切實際。你還年輕,路要慢慢走,穩(wěn)點走。”
唐磚轉(zhuǎn)過頭,看到旁邊坐著一個中年男子,臉上帶著過來人的神情。
很顯然,這是出于對過去的回憶,所以才會施舍一點錢。
唐磚沒有在意,伸手抽出一張紙符,很仔細的疊成了紙鶴的樣子,放在小女孩手心。想了想,他又將小女孩脖子上的手套幫她戴上,嬉笑著說:“要戴好,不然紙鶴就會飛走了。”
小女孩嗯嗯點頭,一臉的乖巧,惹人憐愛。
唐磚直起身子,對中年男子說:“她今日犯水,小心謹慎。”
中年男子哦了一聲,臉上卻多了絲恨鐵不成鋼的惱怒。道理都跟你說明白了,怎么還聽不懂呢?
唐磚看出了他的意思,笑一笑后,轉(zhuǎn)身朝著下一節(jié)車廂走去?;疖囆羞M中,仍能聽到他兜售紙符的聲音。
車廂里許多人都對他不屑一顧,模樣倒還不錯,怎么年紀輕輕就不學(xué)好呢?真當別人是傻子了?
而心軟“施舍”了六十六元的中年男子,也成了眾人嘲笑的對象。有錢沒處花了是不是?給這騙子還不如給我。
中年男子倒是無所謂,他事業(yè)還算成功,不缺這點錢。只是看到唐磚那么專注的推銷,忍不住想起自己當年辛苦打拼的場景罷了。
車廂走道上,一個捧著桶面的年輕人慢騰騰的走過來,生怕那滾燙的泡面會撒在別人身上。然而再小心,也終究會有沒注意到的地方,冷不防被不知誰放在地上的包裹絆了一下。
他哎呦一聲,手里的桶面當即傾斜,剛剛燒開,最少也有九十度以上的熱水,混著泡面直接撒了下來。
站在他旁邊的,正是那個買了紙符的小女孩。泡面水剛好澆在了她手上。中年男子的腿也被燙了一下,他騰的跳起來,顧不上看自己的大腿,手忙腳亂的拍打著女孩的手,焦急的問:“怎么樣?燙傷了沒有?”
“沒有啊,我戴著手套呢。”小女孩笑嘻嘻的揚起手。
中年男子一愣,忽然想起來,這手套是那個年輕人賣紙符的時候,特意為女兒戴上的。還說什么要戴好,不然紙鶴就飛走了。
如果沒有戴手套,這么燙的熱水,肯定要把那稚嫩的小手燙傷。
“她今日犯水,小心謹慎。”這九個字,于中年男子心中再次響起。
周圍人都在數(shù)落那個年輕人,怎么如此不小心。年輕人雖然是無意的,卻也自知理虧,慌不迭的道歉。只是緊緊抱著女兒的中年男子卻沒有理會,只下意識看向了下一節(jié)車廂。
這是巧合嗎?
此時的唐磚已經(jīng)走過了好幾節(jié)車廂,幾乎就要到車尾了。但是,一張紙符也沒能賣出去。
正嘆息的時候,身旁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孩子,這紙符,真的能保平安嗎?”
唐磚轉(zhuǎn)過頭,見那是一個大約七八十歲的老人。他模樣蒼老,神情也有些憔悴,眼底深處,更有著難以抹去的憂傷。
“能。”唐磚點點頭:“但恐怕對你希望的沒有太大效果。”
老人微微一怔,問:“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效果?”
唐磚還沒說話,坐在老人身邊的年輕女孩就皺起眉頭:“爺爺,這一看就是騙人的,你怎么還信這個啊。”
老人沉默了幾秒,最后還是顫巍著從口袋里摸出一張百元大鈔遞過去:“給我一張吧。”
“爺爺!”那女孩喊了聲,見唐磚伸手拿錢,立刻瞪起眼睛:“我說你這人怎么回事,看我爺爺年紀大就想欺負他是不是,你知道我是誰嗎?”
唐磚愣了愣,說:“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誰,我哪知道?”
旁邊幾人噗哧一聲笑出聲來,那女孩則氣的粉面通紅:“我是警察,別逼我抓你!”
她看起來二十歲出頭,一身便服,凌厲的語氣,倒確實有點像警察。只是那過份漂亮的臉蛋,以及將T恤撐到快要爆炸的身材,實在有點降低了這份威懾力。
唐磚并不在意對方什么身份,他笑了笑,接了錢,然后把紙符遞給了老人,說:“世上的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我能做的不多。年紀大了,出站的時候慢一點,讓年輕人先上車。”
“你這說的什么話!”那女孩更氣了,不應(yīng)該是老人先上車嗎?懂不懂規(guī)矩?
唐磚從口袋里翻出零錢,放在茶幾上,然后轉(zhuǎn)身走到車尾處蹲下來。看著他在那很仔細的整理口袋里的錢,女孩心里更是不爽:“爺爺,都跟你說了這是個騙子,怎么你還能上當啊!”
老人嘆口氣,說:“哪怕是騙子,也是在討生活。對別人寬容一點,自己也會快樂一點。何況,你奶奶的病已經(jīng)沒有辦法了,我想抓住所有的希望。”
聽到他提起奶奶,女孩沒有再說話。她已然明白,自己爺爺不是不懂,只是希望能夠得到一點僥幸,哪怕是那么的虛幻。
很快,火車駛?cè)虢菡尽?/p>
唐磚背著大包袱下了火車,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地圖,稍微辨認了下方向,便朝著目的地走去。
此時,一名中年男子抱著女兒,一路走,一路四處張望。他很想再看到那個賣紙符的年輕人,想問問他,剛才的事情究竟是巧合,還是他真的已經(jīng)預(yù)見了。
作為整個江州省最大的火車站,這里人流量大的驚人。別說一個沒太注意面貌的年輕人,就算熟人,也很難在這里找到。
中年男子嘆了口氣,看著緊緊握住紙鶴的女兒,說:“好好保存它,今天離水遠一點,知道嗎?”
小女孩很是乖巧的點頭,回應(yīng)了一聲:“嗯!”
另一邊,年輕女孩已經(jīng)扶著老人走到站外。
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后,年輕女孩打開車門,要老人先進去坐??衫先瞬恢趺吹?,卻微微搖頭,說:“你先進去吧。”
“爺爺,你真相信他的話啊,那是個騙子??!”女孩不滿的說,但老人執(zhí)意如此,她也沒辦法,只好嘟著嘴坐進去。
然而剛上去,出租車突然往前竄了下,女孩猝不及防,一腦袋撞在了防盜搶欄桿上。
她哎呦一聲,捂著腦門大叫:“你干什么!”
出租車司機趕緊解釋:“對不起,實在對不起,剎車好像有問題,突然不靈了,所以車竄了下。”
“剎車不靈你都敢出來跑出租?”女孩瞪圓了眼睛:“信不信我抓你回警局過年!”
出租車司機也很無辜,這種剎車失靈的突發(fā)事件,他哪里會預(yù)想到,只好不停的道歉,并幫忙喊來另一輛出租車,還提前付了車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