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再一次懵逼,半晌,他終于回過神來,問:“你怎么會這么想呢?其實這個案子你并沒有殺人,所以最多也就只會判你有期徒刑,還不到死刑的地步,用不著連辯護都沒辯就認定自己要死吧?”
“不用死刑,難道我就不能給自己立遺囑?”
“呃……行!只不過您還這么年輕……”
“年輕就不能立?”
“呃……也行,只不過你這么年輕,資產(chǎn)也沒幾個,沒必要正兒八經(jīng)地立遺囑……”
“我的錢還是蠻多的,不然也請不動你。”
律師囧!
最后他還是勉強地幫我立遺囑了,我知道,在他們這種人的眼里,像我這樣沒上過大學、還玩紋身的人應該是社會的底層人渣,平日又無所事事,不可能有多少積蓄,所以當我說要他幫我立遺囑的時候,他露出很不屑的表情。
其實,我也是想了一晚上才想到要立遺囑的,人之將死,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這世上還有諸多牽絆放不下,所以找個人幫處理一下身后事也好。
我一邊口述,律師就一邊幫我寫下來。
“我自立門戶三年,這幾年的積蓄大概有一百七十萬……”
律師一臉懵逼。
我白了他一眼,繼續(xù)說:“我死后,這些錢一百萬隨便找個希望工程捐了,剩下的留給左正……”
但想了想,忽然苦從心來,那傻子應該從來沒想過我有這么多積蓄吧?每次都勸我找份別的工作,好好攢點生活費,不然連狗糧都買不起。我每次說我做的生意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他聽了都會笑,他不相信,但這都是真的。
等他接到我的遺產(chǎn),應該會很吃驚吧?
這是他應得的,怎么說他也照顧我很久了。
想到這里,我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說:“算了,死人財不吉利,給他留個十萬,按他那節(jié)儉的性子也夠他用好幾年了!就給他留個十萬,再退還范月蘭十萬,剩下的都捐了。”
我感到律師眼里在罵MMP。
“我家里有一條狗,它的嘴被我養(yǎng)叼了,平常人喂養(yǎng)不了它,所以我死后就馬上把它送去屠宰場吧,哦不,還是火化場吧。那狗肉給人吃了也不好。”
“……”律師已經(jīng)在用看變態(tài)的眼神在看著我了。
我說:“第三件事,我店里有個工作室,把我工作室里面所有東西都燒了,一件都不能留。”
這回律師臉色稍微好一點了。
等他寫完,我對他說:“完了。”
“神經(jīng)??!”他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走了。
*
律師走后沒過多久,左正就帶著幾個小警察過來,說要押我上庭,等法官定罪。
我萬念俱灰,沒有什么反抗就跟他們一起走了。
可沒想到的是,就在左正把我押出警察局,準備上車的時候,出乎意料的人跑出來了:“那個是吳深嗎?等一等!”
咦?
我停下腳步,看見一群人朝我們這邊跑過來,其中有兩個人是我見過的——范月蘭的父母。
來了?
這么快?
機智如我,當然一眼就明白他們?yōu)槭裁磿碚椅遥】隙ㄊ俏疑弦淮魏退麄冋f的話起作用了!
上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們還當我是傷害他們女兒的流氓,這一次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救星一樣,我就知道,在這短短兩天里,一定發(fā)生了什么大事,才會讓他們的態(tài)度的發(fā)生驚天大逆轉的!
我還有機會嗎?
七日之限只剩最后一天了!
剛想到這,我馬上就生出了一個決定:就算是只剩一天,我也應該盡我所能收拾好我惹出的麻煩!
“撤訴了撤訴了!我們不告吳深了!這是個誤會,我們不告了,不告了!”范家人一邊跑就一邊大聲地喊!
撤訴?
這是不是說我不用上法庭,不用聽法官判決,不用去監(jiān)獄了?
這時候,范家人跑到我面前,抓住我的手:“上次你和我說,你知道發(fā)生在我女兒身上所有的事情?”
“嗯。”我點頭。
“你能救她?”
“嗯。”
范父想也不想就給我跪了下來:“我求求你救救我女兒!這次都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錯怪了你,如果你有怨氣,就全都怪在我的頭上吧!但是請你一定要救救我女兒啊!”
“我盡力。”我連忙扶起老人,這件事也算是我惹出來的,我怎么好意思受他們的跪呢?
轉頭,我看了左正一眼。
他果然露出了和上一次押我去范月蘭家道歉時一模一樣的傻逼的表情!
我抬起手幫他把下巴合上,問:“撤訴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可以。”左正傻傻地說。
于是我就扶著范家人離開:“這件事說來話長,一兩句話解釋不清楚,我們先出去找個地方好好說……”
等我們走出了十來米之后,左正忽然在背后喊了起來:“阿深等等!我還沒給開手銬呢!”
“不用了!”我揚起自由的手,和他揮揮說拜拜,其實這是炫耀。
像我這樣厲害的人物,怎么可能會被一個小小的手銬銬住呢?那是因為我給你銬,你才銬得住的,傻子!
下一秒,左正歇斯底里的聲音從背后傳來:“臥槽!吳深,你什么時候把手銬換到我手上的?我靠??!”
*
離開警察局之后,我在附近找了一家茶館請他們一家坐下詳談。
他們還不知道范月蘭變成現(xiàn)在這個鬼樣子都是我親手所致,我理應給他們下跪賠罪,但是為了了解到更多的實情,我就暫時沒有把我和范月蘭之間的事說出來,所以他們暫時還把我當做好人看待,對我知無不言。
他們告訴我,那日他們從警察局離開,當時并沒有注意,等回到家之后才發(fā)現(xiàn)女兒的肚子大了許多……
“蘭兒,你這肚子……”
范月蘭心虛地把肚子藏在了衣服下,對母親笑了笑:“媽,我這肚子怎么了?”
范母吃驚地說道:“你這肚子怎么變得這么大了?”
“我、我懷孕了,所以肚子就變大了,這有什么不對嗎?而且前幾天不是你陪我去醫(yī)院做孕檢的嗎?”范月蘭眼神閃避地躲開了母親的質問,“我累了,我先回房了。”
說完,范月蘭就低頭匆匆朝自己房間走去。
“可醫(yī)生說你肚子是一個月,可你現(xiàn)在這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四個月一樣大呀!”范母實在擔心和困惑,于是就追了過去。
“醫(yī)生弄錯了,我懷的是阿仁的孩子,所以這孩子當然是阿仁在的時候就有的,其實不是一個月,是四個月大。”范月蘭像是逃避一樣,躲進了房間里,不顧母親的關心,她關上了門。
范母對女兒的肚子充滿了疑惑,但是又體諒女兒今天剛被歹徒襲擊,碰上那么多的事情,實在不忍心再繼續(xù)打擾女兒,就沒有緊巴巴地追問下去。
她找出了女兒的病歷,病歷上白紙黑之地寫著女兒懷孕就是一個月,是在曹仁死后懷上的孩子!
說到孩子,范母也想不明白,女兒這一胎是怎么懷上的,她的丈夫都已經(jīng)死了,她還能和誰懷上孩子呢?而且她也想不出來,女兒住在家里的這段時間里究竟和什么男人接觸過?
女兒一直說孩子是自己死去的丈夫的,可誰能相信?
現(xiàn)在女兒的肚子忽然凸了出來,雖然不是很明顯,但這突然之間的變化怎么可能不引起人的注意呢?
還是說之前女兒把肚子藏起來了,沒讓他們注意到?
這時候,范家人還沒有把這件事劃到怪力亂神的范圍內(nèi),還是為了女兒的肚子盡可能地找了很科學的解釋。
吃晚飯的時候,范母去叫女兒出來吃飯,剛走到房間門口,發(fā)現(xiàn)門縫是開著的,女兒的聲音從門縫里飄了出來:
“阿仁,那個紋身店老板說的是真的嗎?我們的孩子不是人嗎?”
她在和誰說話?
范母心生起疑,偷偷地門縫里看進去,看見女兒背對著門口坐在床上,一手拿著鏡子,一手撫摸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她這是在和鏡子說話,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起,女兒就成了這樣,她總是幻想著從鏡子里能看到那邊世界里的人,她把鏡子當成是自己的丈夫,經(jīng)常背著人和鏡子偷偷說話——他們家人明明知道女兒有這個病,但是卻沒有辦法,不管怎么樣也不能不管自己的女兒吧?
忽然,范月蘭轉過身來,喊了一聲:“媽!”
范母嚇了一跳!
這真是奇怪,女兒明明背對著她,但怎么好像背后長了雙眼睛,能看得見她一樣!
不知為什么,這時候范母看女兒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無形之中有什么東西在給自己施加壓力一樣,久久說不出話來!
良久,
“蘭兒,吃飯了。”范母打破了平靜。
“嗯。”范月蘭放下鏡子,低著頭跟她走了出去,那平靜的表情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一樣。
然而吃飯的時候,范月蘭卻沒有動一下筷子,顯得很沒胃口的樣子,盯著一大桌子的好菜,一直皺著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