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詭異了。

段元僵硬地轉(zhuǎn)動脖子，將視線從手機移回到小柚子身上。

小美女瞇著漂亮的眼睛，得意地揚起姣好的下巴，那副表情好像在說：“看，我說的沒錯吧。”

“接吧。”

段元撈起手機，接聽。

手機那頭保持沉默，段元也沒有先開口說話的意思。

心里一直想著——如果小柚子說的都是真的，那……

“段元？我沒打錯吧？”

當房東破鑼一樣的嗓音傳過來，段元渾身的汗毛都要炸起來了。

真的是他打來的電話！

“接下來，你是不是要威脅我了？”段元惡狠狠地心想。

果不其然。

“嘿嘿，段元，你恐怕要回來一趟，拿樣東西，我收拾你房間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看樣子應(yīng)該是你媽媽的遺物。不過，你可不能空手來，想把東西拿走，最少一萬！”

完全是獅子大開口。

段元深呼吸，盡量讓自己冷靜。

“你要先告訴我，你說的東西是什么？”

很快，房東李強微醺的聲音傳過來：“是一個手釧，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緊接著，傳來他擺弄手釧的嘩啦聲。

段元略微回憶了一下，很快想起，母親確實有這樣東西。

不過，這么多年來，她一直小心收藏，很少拿出來，顯得很神秘。

“手釧原本就是我母親的，你這么做，算是惡意侵吞他人財產(chǎn)！”

房東冷笑，“你不要就算了，我現(xiàn)在就丟進豬圈里。”

段元急忙喝止：“等等，再給我點時間想一想。”

“想要把東西拿回去，就盡快準備一萬塊錢。沒有錢的話，這些東西，包括手釧，你就別想再見到！”

被李強掛斷電話，段元按捺住情緒，轉(zhuǎn)頭看小柚子。

“被你說中了。”

小柚子一副“我早知道”的表情，“我說得沒錯吧，你就是我爸爸！這些還都是你過去告訴我的呢。”

受到的沖擊太過強烈，段元失神坐下去。

小柚子湊過來，用溫暖和軟的小手捧起他的臉，故作嚴肅地望進段元的眼睛里。

“還有三十天，媽媽會被壞人潑硫酸，毀掉相貌。爸爸，你一定要把握住機會，救下媽媽……”

“我會的。”

既然已經(jīng)提前知道命運的走向，他一定會竭盡所能，阻止最親密的人遭受傷害！

“還有，也救下你自己。”

說到這里，小柚子的聲音再一次哽咽。

她緊咬下唇，忍住沒有哭出來。

“你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段元眼皮直跳，預(yù)感到不好。

“爸爸，還有十五年，在你三十六歲的時候，你會……”

“會什么？”

小柚子嘴巴一癟，大顆眼淚掉下來，楚楚可憐。

“你會死……”

小姑娘眼睛里的悲慟真真切切。

閉上眼睛，腦海之中便浮現(xiàn)出段元慘死的一幕，猩紅的血潑了一地……

段元渾身大震。

“我、我會死？是被人所害？還是意外事故？又或者是重病不治？”

任何一個人，在得知死訊的那一刻，都不會保持鎮(zhèn)定。

段元到現(xiàn)在，都從未認真思考過關(guān)于死亡的問題。

內(nèi)心受到的震動前所未有。

為了安慰他，小柚子盡量咧開小嘴，露出暖心的笑容。

“爸爸，現(xiàn)在有我在，不用太過擔心，我把知道的都一一告訴你……”

不知不覺間，段元已經(jīng)完全相信了小柚子。

他很認真地傾聽，而自己的命運，猶如老膠片上的影像，通過小柚子的話，在他腦海之緩緩呈現(xiàn)。

二十二歲，段元的不離不棄，感動了容貌被毀的向云瑤，二人結(jié)為夫妻。

二十三歲，生下了小柚子，取名段悠雨。

原本一家三口，即便過得清貧，可相親相愛，幸福美滿。

直到……段元失蹤多年的父親跑來認親，導(dǎo)致同父異母的所謂兄弟，起了殺心，設(shè)計導(dǎo)致他的慘死。

這一年，小柚子才十三歲，就要承受喪父之痛，而向云瑤，被殘酷的現(xiàn)實徹底擊碎，香消玉殞。

聽到這里，段元眉心脹痛，寒氣滲入胸口，猶如置身隆冬時節(jié)。

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自己的一生竟然如此的短暫，生命的最后一刻，帶著對命運的不甘，對人世的留戀，對親人的擔憂，最重要的是，對手足的憎恨！

血脈相連，本該情深義厚，可他的兄弟都做了什么？

害他橫尸街頭，害他的妻子痛失摯愛，害他的骨肉無親無故！

這哪里是親人，分明就是仇敵！

段元捏緊雙拳，指節(jié)泛白，胸口燃起騰騰怒火！

女兒竟然能穿越回來，他可以在一切都發(fā)生之前，力挽狂瀾！

感受到段元的怒氣，小柚子毛茸茸的腦袋鉆進他懷里，帶著哭腔訴說對他的思念：“爸爸，小柚子真的好想你，每天每夜都在想。”

她哭得撕心裂肺，段元的眼睛也紅了。

手遲疑地，落在小柚子的頭上，生澀地來回撫摸。

暖流脈脈，涌進父女二人的身體。

“爸爸對不起你，以后，爸爸再也不會離開了。”

段元認真做出承諾，每一個字，都似有千鈞重量！

這一世，他要竭盡全力，避免悲劇的發(fā)生，讓小柚子享受到完整的家庭氛圍。

擺在眼前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避免向云瑤被毀容。

根據(jù)小柚子的話，他還有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唯一困難就是，連向云瑤自己都不清楚，對她痛下毒手的人是誰？

看來，要費一番功夫了。

小柚子哭得差不多，冷靜下來提醒段元：“爸爸，媽媽的事情還有時間，我們先把眼前的事情解決。奶奶的遺物，對你非常重要，尤其是那個手釧。”

“手釧有什么特別的嗎？”

小柚子皺著眉頭，一臉為難地說：“手釧好像是爺爺留給你的，我雖然不知道具體用途，但是偶然聽爺爺說起過，手釧非常重要，讓你小心保存。”

想起從自己出生都未曾謀面的父親，段元對他只有恨。

不過，小柚子一再強調(diào)手釧的重要性。而且，它也算是母親的遺物。

段元猛然記起，自己十幾歲的時候，某天早早放學回家，意外撞見母親抱著手釧在哭……

想必，手釧對母親來說，也是相當重要的。

段元試探道：“既然你都知道的話，接下來我該怎么做？”

小女孩揩掉眼淚，瞇著漂亮的眼睛，朝段元勾勾手指，“爸爸，你過來，我說給你聽。”

段元順著她的意思，俯下身。

小姑娘踮起腳，聲音格外甜美，而話語之中透出的成熟，卻讓段元微微吃驚。

很快，他臉上的表情愈發(fā)凝重。

“你確定這樣管用？”

段元有些遲疑。

小柚子很篤定地點點頭，“爸爸，你就照著我說的做，肯定不會讓你出一分錢，就能把奶奶的遺物拿回來！”

事情已經(jīng)到這個地步，即便心里還有些打鼓，可段元還是決定嘗試一下。

萬一可以峰回路轉(zhuǎn)呢？

在她的鼓勵之下，“父女”二人坐車趕往城邊村。

太陽西墜，杳無人聲的村子與現(xiàn)代化的城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這里生活三年，段元熟門熟路地找到房東李強家。

隔著幾道院墻，就能聽到李強在罵罵咧咧。

無非是因為賭錢輸了，找自己老婆撒氣。

李強沒有正經(jīng)工作，每個月靠房租度日，多年前染下賭博的惡習，沒少輸錢。輸?shù)镁饣丶?，他老婆就少不了一頓毒打。

雖然鄰里都看不慣，卻沒人喜歡多管閑事。

只有段母在的時候，才會勸兩句。

段元推開院門，迎面撞到李強，“呦，這么快就來了？”

“正好我要出去一趟，一萬塊錢拿來了沒有？”

“我沒錢。”段元一臉坦然地說。

李強橫眉豎眼的怒道：“沒錢你來干什么，我這不是救濟中心！”

嗅到一身酒氣，段元迅速冷靜，狀似觀察李強，在他身邊打量了幾個來回。

“看什么看，有這功夫，趕緊籌錢去。兩天之內(nèi)拿不來，這些東西可都要跟你娘一起歸西了！”

段元輕笑一聲，一臉可惜地搖搖頭，“奸門帶煞，李大哥，昨晚輸錢了吧？”

李強愣了一下，“拿不出錢就要裝神棍？老子不吃你這套！”

他心癢難耐，正準備去賭桌上一試身手，耐心不多。

急吼吼地推門而出，還沒走出去幾步，身后，段元低緩的聲音傳來：“我推算一下……輸了一千八百還多。”

李強剎住腳步，遲疑之下回頭。

他的表情，分明就是在告訴段元，他說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