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只梳了最簡單的發(fā)髻,又穿上素凈的衣裳,便帶著兩個丫鬟往蔣氏的牡丹院走去,才剛要踏入院子,恰巧撞上了同樣匆匆的而來的陳氏,兩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后,便自顧自的進(jìn)去了。
“哎呦喂,這是發(fā)生何事了?”陳氏前腳剛踏進(jìn)去,略帶尖銳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怎的一夜之間,好端端的牡丹院便成了這般凌亂模樣???”
蘇錦與陳氏前后腳,雖心里早有準(zhǔn)備,可在看到院子內(nèi)發(fā)生的一切后同樣也嚇了一跳,暗暗感嘆,這陳氏昨晚上怕是把多年的怨氣都撒了出來罷!
蔣氏所住的牡丹院原是定北侯府最為華貴的地方,滿院的牡丹花哪怕是嚴(yán)冬也錦繡盛開,各種極名貴的品種在白雪之中爭奇斗艷,配上雕繪成青鸞火鳳的梁柱,不僅驅(qū)散了這寒冬的蕭瑟,更添了抹勝似春光的盎然生氣。
可這富麗堂皇的院子卻在一夜之間被毀的一干二凈!
名貴的牡丹花盆被砸了個稀巴爛,滿地都是黑黃的泥土以及破敗不堪的花瓣和葉子,猶如狂風(fēng)過境一般,窗紙殘破,滿目瘡痍,白色的墻壁上甚至被寫滿了紅色字跡,鮮紅如泣血,什么“惡人自有天收”、“不是不到,時辰未到”之類的話語,簡直觸目驚心。
而正房的門口,兩個下人正將一具掛在門梁上的尸體弄下來放到竹席上,蘇錦走近一瞧,卻是昨晚上由她交給陳姨娘的月兒那丫頭。
此刻,那丫頭身體僵硬、面色發(fā)紫,恐早已死透了!
“月兒!”陳姨娘驚呼一聲,扭著身體撲在了旁邊,嚎啕大哭起來:“你可是跟了我好幾年啊,我待你如親妹妹般,是誰如此殘忍,竟將人這般的害死!”
蘇錦站在一旁看這陳姨娘哭喊,面兒上毫無波瀾,可心里卻佩服她這做戲的本事。
這時,蔣氏身旁的大丫鬟春桃掀開厚重的棉布簾子走了出來,對著陳姨娘道:“陳姨娘,大夫人有請!”
說完話剛要縮腳回去,蘇錦一旁的夏荷忙出聲喚道:“春桃姐姐!”
春桃顯然沒想到蘇錦也會在這里,微微一愣,隨即很快反應(yīng)過來,對著里頭回稟道:“大夫人,三小姐來了!”
“讓她進(jìn)來吧!”
蘇錦和陳氏是一同進(jìn)的主臥,和暖的屋子里,定大夫人蔣氏頭戴白色貂皮抹額,身著絳紫色綢緞的襖子靠于臨窗大炕上,嘴唇發(fā)白,眼底烏青一片,想必是受了極大的驚嚇。
蘇瑩和母親孟氏低眉順眼的站在大炕旁邊,盡心盡力的伺候著大夫人蔣氏,在蘇錦進(jìn)來時,母女倆略有些驚訝的微微抬眸,隨即又垂了下去。
“大夫人,月兒同您有何冤仇,您竟要下如此狠心,活活將她打殺死?。?rdquo;
陳氏一進(jìn)屋子,便通紅著眼睛,哭的肝腸寸斷:“月兒打小便進(jìn)了妾侍的院子,伺候妾侍也是盡心盡力,哪怕她有得罪您的地方,您也不該這般待她啊!”
蔣氏聽著陳氏質(zhì)問的話,臉上的皮肉微微抖動了一下,極力忍耐道:“妹妹,你怕是誤會了!你這院中丫鬟的死與本夫人毫無關(guān)系!”
“可她分明是死在您的院子里啊!”
陳姨娘的話音剛落下,門口厚重的棉布簾子從外面被掀開,只見一身玄色華服的定北侯從外面走了進(jìn)來,沉聲問道:“院子外面是怎么回事?”
定北侯一到,屋內(nèi)眾人紛紛起身請安,大炕上的蔣氏還未說話,陳氏已經(jīng)搶先一步,跪倒在定北侯的腳下,委屈萬分道:“老爺,您可要為妾身做主??!月兒不能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陳姨娘雖沒有柳氏那般的姿色,可素日里也是慣會伺候男人的,再加上她給自己生了個兒子,定北侯心眼兒一偏,鐵青著臉色望向蔣氏:“夫人,陳氏院里的丫鬟怎好端端的就在你院子里上吊了?”
蔣氏原本心里晦氣著,那個叫月兒的丫鬟自己根本不認(rèn)識,還將自己心愛的牡丹花砸了個精光,她正想找陳氏來問個究竟,結(jié)果,自己這些話都還沒出口,陳氏竟先叫嚷起來,還連帶著跟老爺告起狀來。
瞧著局面越來越對自己不利,蔣氏不得不使眼色給一旁的老嬤嬤,老嬤嬤心領(lǐng)神會,可才剛往前跨了一步,嘴都未張開,旁邊一直不開口的蘇錦冷冷道:“父親,能讓一個身份卑賤的丫鬟豁出去命來做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可見她是恨毒了那人啊!”
蘇錦雖沒有指名道姓,可那話也直白的很,月兒那丫鬟砸的是蔣氏的院子,自然恨毒的也是她了!
但關(guān)鍵是,一個妾侍院里的小丫鬟與侯府的當(dāng)家主母怎就有了恨,有了怨呢?
屋內(nèi)幾人臉上困惑不定,心里兜轉(zhuǎn)了幾圈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一旁不打眼的孟氏心下狐疑,難不成那小丫頭片子與定北侯有染?
可若真是如此,那這男人的反應(yīng)也太過冷淡了!
就在眾人百思不得其解時,老夫人身旁的王嬤嬤匆匆跑了進(jìn)來,慌張的模樣甚至連行禮都忘記了:“侯爺,不好了,您……您快去瞧瞧吧!”
“怎么了?”定北侯聽著王嬤嬤的話,粗黑的眉頭緊皺,語氣凝重道:“莫不是老夫人出什么事情了?”
王嬤嬤跑的焦急,喘了幾口大氣后才勻過來,忙搖頭道:“不是老婦人,是三少爺!”
一聽是歡哥,陳姨娘嚇的面白如紙,從地上爬起來時幾欲昏厥過去,幸虧一旁的丫鬟扶住了她。
“王嬤嬤,歡哥怎么了?”陳姨娘緊緊抓著王嬤嬤的手臂,顫聲問道。
“回姨娘的話,老奴陪著老夫人去瞧三少爺,剛開始倒還好好的,可沒過一會兒,三少爺便身體僵硬,便口吐白沫,嚇得老夫人立馬就讓老奴來叫您跟侯爺過去瞧瞧!”
屋內(nèi)聽的王嬤嬤的話俱是面面相覷,蔣氏更是駭?shù)梦⑽堊?,她明明讓那大夫做的悄無聲息,怎會鬧出這般大的動靜!
突然想起在屋外上吊的丫鬟,蔣氏憑空起了一份濃濃的危機感!
待屋內(nèi)一眾人去了陳姨娘的院子后,蔣氏也忙掀開被子下地,催促著身旁的婆子:“快,給我梳妝,我要去瞧瞧歡哥的情況!”
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陳姨娘的院落,才剛進(jìn)屋,就聽到老夫人的焦急聲:“我的寶貝孫兒啊,你可莫要嚇祖母,趕緊睜開眼睛瞧瞧祖母??!”
陳姨娘聞言,當(dāng)下顧不得禮儀尊卑,直接越過定北侯,身體跌跌撞撞的撲到在床邊,看著面色發(fā)青,眼眸緊閉的歡哥,更是哭的撕心裂肺,恨不能自己替兒子受這些苦。
定北侯見此,登時惱怒不已,直拍案桌吼道:“大夫呢?人死哪里去了?”
“回侯爺?shù)脑?,老夫人已?jīng)派人去請了!”
王嬤嬤說完,熬藥的小丫鬟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進(jìn)來,許是不知道屋內(nèi)竟有這么多人,一下子愣在門口不知道是該進(jìn)還是該退。
“死丫頭,傻愣在那兒做什么?”陳姨娘臉上掛著未干的淚水,用嘶啞的嗓門道:“還不趕緊進(jìn)來給三少爺喂藥!”
“是!”小丫頭忙低垂著腦袋唯唯諾諾的過去,眼瞧著已經(jīng)到了陳姨娘的身旁,結(jié)果腳下一個踉蹌,那一碗熱騰騰的湯藥便灑了半碗在地上。
“沒用的廢物,還不趕緊再去盛一碗來!”陳姨娘忍著動手的怒火,咬牙切齒道。
膽小的丫鬟被訓(xùn)斥的快哭出來了,匆匆忙忙出了屋子后,里面再次響起陳姨娘的哭聲,老夫人在定北侯的安撫著,坐在了床邊的紫檀木椅子上。
“雪球呢?”情緒穩(wěn)定不少的老夫人這才想起,自己來時帶了最歡喜的貓兒過來,這也是歡哥平日里最喜逗弄的寵物。
“老夫人,雪球在您腳底下呢!”蘇錦指了指正伸出舌頭舔舐地上藥漬的貓兒道。
見此,王嬤嬤忙走過去將雪球抱了起來,可才要遞給老夫人,卻見那小東西突然身體抽搐,口吐白沫,緊接著嘴里流出大量的鮮血,最終眼珠子往上一翻,竟就這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