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人渣有很多種，而我最看不起的就是逼良為娼這類。

高利貸這套路我懂，他們放點小錢給女孩，最開始兩期并不急著催還，反而會故意打馬虎眼讓借貸人做分期，把利息增多，一般情況一個月就能利滾利翻番，兩個月就能變成巨款。

前兩天新聞還在說呢，有個女孩因為還不起高利貸吊死在宿舍，我覺得這種事只會發(fā)生在新聞里，沒想到活生生地出現(xiàn)在我眼前。

剛才一波團戰(zhàn)輸了，隊友不停地發(fā)消息罵我，說我是艾斯比，拿那么多人頭，關(guān)鍵時刻不上，害的我們團滅丟大龍。也是輸了游戲心情不爽，也是覺得面前的威哥惡心，我決定挺身而出，英雄救美。

我放下耳機去收銀買水，目光掠過休息區(qū)三人，假作愕然狀，“咦，你怎么在這？今晚不回學校嗎？”說話間我迎著他們走去，故意不看威哥，只盯著女孩。

女孩聽到我招呼，表情詫異，兩只眼萌噠噠地看我，遲疑著，“我們認識嗎？”

我就笑了，“怎么不認識？你不是三班那個誰，那個艷玲她閨蜜，我是艷玲男朋友，你忘了？”

女孩繼續(xù)迷惑，眼珠來回轉(zhuǎn)，似乎是在回憶。

我呵呵笑著，“回學校嗎？我準備回去，剛好順路，一起走。”

我覺得我這樣說，只要那個女孩不是傻叉，她會立馬明白我的意思。結(jié)果女孩依然迷茫，反倒是旁邊的威哥和馬仔兩個對我橫眉冷對。馬仔從沙發(fā)上起身，做兇狠茬架狀，“你誰??？認不認識亂搭話。”

“咋不認識？她不就是我女朋友閨蜜。”我大咧咧說著，絲毫不虛，也用鼻孔看他。學校里混子干仗前都是這做派，相互用鼻孔蔑視對方。——我可不是裝哈，真正動手我并不虛他，敢出頭就是做好干仗準備的。

事態(tài)發(fā)展到這地步，那個女孩總算反應過來，遲疑著問我，“你女朋友叫什么？”

“那誰，郭艷玲，知道不？”緊急關(guān)頭，我得把謊說圓了，也想不起旁人，只好拿郭子他妹先頂著。

要么說這世界小，那女孩瞬間釋然，“你是郭艷玲的男朋友？哇，好巧。”說完速度離開沙發(fā)，站到我身后。

威哥開口，“哎，你欠的錢啥時候還？”

女孩原本都要向外走，聽到這句話又站住，遲疑地看著我，帶著祈求，“那個，你有錢嗎？先借我點，我回頭還你。”

真他娘的，我不知道和女孩腦子怎么想的，現(xiàn)在能脫身趕緊脫身，還傻愣愣的想著還錢，高利貸這幫人都是喝人血的，欠他們錢最好的辦法是報警，讓公安處理，還個毛線。

同時我看到她手里攥著一部最新款的愛瘋X，這部手機最便宜也是八千起，我大概知道她為什么會欠高利貸了，因為愛慕虛榮。

我的憤怒源于自己的無能——我身上只有十幾塊錢。

我無奈搖頭。

女孩眼中期待的光華消失，變?yōu)榫趩拾椭^，小聲說：“不好意思哈，你可能認錯人了，我不認識郭艷玲。”

說完，又回到威哥那邊。

威哥的馬仔盯著我，表情囂張而跋扈，“你特么的逗我呢？”說話時候牙呲嘴咧，看樣子想干我。

但被威哥攔住了，沖他揮揮手，“走，走，別理那瓜批。”

威哥摟著女孩走向網(wǎng)咖門口，關(guān)門前他嘴里還說了一句：“窮屌絲，還學人英雄救美。”

他們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門外，而我還像個瓜批一樣傻愣著。

那個女孩怎么想的？她難道不知道，自己跟著他們?nèi)莻€什么結(jié)果？

也對，為了裝逼借高利貸買八千多的手機，這女孩顯然腦袋不聰明，正常人都知道高利貸是個坑，她還眼睜睜往里跳。還拍照片給對方，她以為自己把錢還完對方就不會把她的照片往外流嗎？

二百一次。呵呵，是我狗拿耗子了。

坐下繼續(xù)玩游戲，我這人就是這點好，多煩惱的事，一投入進游戲里面就全忘了，很快我又超神，網(wǎng)咖廣播響起我超神的通告……

一把四十分鐘還沒打完，網(wǎng)咖門口忽然嘈雜轟動，許多人往外跑，我不明所以，又舍不得丟下隊友，愣是堅持打完最后一波團戰(zhàn)，才沖到外面。

有人跳樓了。

就在網(wǎng)咖隔壁十米遠，是從歸家快捷酒店六樓跳下來的，警察還沒到，許多人圍繞成圈，拿手機在哪拍照。

我擠進去，想看看熱鬧。

然后我煞筆了。

死的是那個女孩，全身赤果，仰面朝上，眼睛還睜著，但已經(jīng)失去活力。

她的腦袋下面滲出一大灘血，已經(jīng)不再向外擴展，右腿膝蓋關(guān)節(jié)處呈反關(guān)節(jié)折疊，顯然已經(jīng)折斷，大腿根也有少量血跡，非常少量，顯然不是因為樓上掉下而出血。

我抽抽鼻子，她的身體已經(jīng)失去了那股處子香，取而代之的，是威哥身上那股腥臭。

發(fā)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但讓我目瞪口呆的，不是她的死狀，而是跪在她尸體旁邊，和她相貌一模一樣的那個半透明狀女孩。

我不知道該怎么解釋眼前這副情景，因為這已經(jīng)超出了我的認知理解。

那個跪著的女孩同樣是一絲不掛，不同的是她身上非常干凈，沒有半點血跡。她就那么跪著，靜靜地看地上尸體。

忽然間，她扭頭往旁邊看，身體仿佛一陣風，吹過圍觀眾人，沖到快捷酒店門口，揮舞雙手，去撲打剛從酒店門里出來的兩個男人。

正是威哥和他的馬仔。

他們兩個行色匆匆，惶惶如喪家之犬，一溜煙地跑去路邊停放著的一輛吉利遠景，開車跑了。

我看到，那個女孩一直跟在他們后面追打，可惜她的身軀是半透明煙霧狀，根本對他們造不成任何實質(zhì)影響。

我有些懵，我想靜一靜。

警察來的很快，現(xiàn)場被控制，針對女孩之死也展開了調(diào)查，很快就查到隔壁網(wǎng)咖，因為網(wǎng)咖攝像頭里那個女孩出現(xiàn)過。

也查到了我。

警察問我跟女孩說了些什么，我實話實說，我聽到威哥他們逼迫那個女孩，想救她，但她不跟我走。

案情很簡單，嫌犯就是威哥和他馬仔，警察問完口供女孩的父母也來了，都是普通人，他們撲到女孩尸體上放聲痛哭。

提問我的警官面上很無奈，用略帶責備的語調(diào)說我：“你都知道他們是壞人，干嘛不報警？”

我說：“她自愿的，我報警應該怎么說？”

警官看著我，眼神里滿滿的心痛，“你實話實說，就能挽救一條無辜生命，你不懂嗎？”

我去，怎么就是我的責任了？我急了，反駁著：“我救她了，她不跟我走，我能怎么辦？哦，我打電話給你們，你們來，她說他們是正常情侶，我不就成了狗拿耗子？”

警官撇我一眼，說：“別用狗來比喻你，狗拿耗子，那也是在做好事。”

一句話給我堵住，仔細想想，他說的很有道理，讓我無言以對。

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可是又無法開口。

我說了，他會信嗎？

接下來的時間我陷入呆滯狀態(tài)，整個人窩在沙發(fā)里一動不動，瞪著兩眼看天花板，在想我看到的畫面。

太意外了，我怎么能看到那種情形？

以前聽老人講故事說，貓和狗都是陰間司神，它們的眼珠和人類不同，它們具有夜視能力，能看到或者感應到一些人類看不到的東西。

我能看到那個女孩，和我身上的狗靈有關(guān)？

我不確定，自己跑出去外面，這才發(fā)現(xiàn)問題所在?，F(xiàn)在是凌晨四點，外面應該是一片漆黑，盡管有路燈存在，也不該是我看到的樣子。

我眼中的世界，天空是暗黃色，樹木，建筑，以及路上偶爾駛過的車子，行人，全都是暗黃色，仿佛老膠片電影播放的那種畫面。

網(wǎng)咖收銀妹子從門里出來，慌慌張張小跑去了馬路對面的樹后面，緊張地向四周看看，而后麻溜地褪下裙子蹲下去……

我趕緊轉(zhuǎn)臉，辣眼睛。心里奇怪，網(wǎng)咖廁所被人占用了嗎？她要跑去馬路對面小便？

我親自去廁所查看，結(jié)果從女廁出來一男一女，兩人面帶紅暈，都很滿足。

收銀小妹回來，對那兩個不知廉恥的男女投以蔑視的眼神，目光掠過我，傲嬌地哼一聲，轉(zhuǎn)回收銀臺，又開始玩手機。

我這才發(fā)覺，自己具有狗的某些能力，是這樣的有趣。我閉目聆聽，周圍許多吵雜聲音蜂擁而至，像是菜市場開會，吵的我耳膜都要爆。我趕緊搖頭，停止聆聽。

是了，狗的耳朵是豎三角形，它們想聽某個方向的聲響，耳朵就會轉(zhuǎn)向那個方向，這樣就能保護自己的耳膜不受損傷，這是大自然賜予它們的天賦。

我嘗試著，用手捂住自己耳朵，往一個方向轉(zhuǎn)，這次感覺就舒服許多，只能聽到一部分細微的聲響。噠噠的敲鍵盤聲，噌噌的按鼠標聲，以及耳機里各種游戲音效聲，最夸張的，是距離我十五米左右遠一個胖子，他的耳機里面是嗯嗯啊啊的小電影播放聲。

再看他的表情，儼然一副如癡如醉身心向往。

再轉(zhuǎn)個方向，一男一女打情罵俏的聲音清晰傳入，正是剛從廁所出來的那對，男的說剛才沒爽夠，想再去一回。女的說討厭，我嘴巴都麻了。

啊呸，不要臉！

天亮了，我從網(wǎng)咖出來，看著耀眼紅日，心頭升起一個疑問。

假若我不把狗靈從我體內(nèi)驅(qū)走，我會是什么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