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官一脈,言出必行!
平日里邋遢不著調(diào)的陳老漢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平靜,卻帶著一股子堅定,讓我仿佛看到了那些堅守著瀕臨失傳手藝的老藝人。
夜晚,在陳老漢家里草草吃了一頓飯后,我正等著他帶我去江上,可陳老漢卻把筷子一丟,抱著瓶酒躺床上去了。
我心里疑惑,問他究竟還去不去江上了,陳老漢醉醺醺的抿了口酒,讓我不要著急,說什么天時未到,還要再等。
這一等就等到了十一點,早已困意十足的我終于忍不住了,將呼嚕聲打的震天響的陳老漢搖醒,他才一邊擦著哈喇子一邊問我現(xiàn)在幾點了。
聽到這話我心里無名火起,指了指表告訴他已經(jīng)十一點了,要是再不去我就直接回家,還讓他以后少在我面前胡吹大氣。
被我擠兌,陳老漢倒也不惱,打了個哈欠說時間差不多了,接著便起身磨蹭了半天,才穿好衣服和我去了江邊。
一路上,我心里都比較虛,因為從小到大我爸媽都不讓我靠近水,十九歲那年的經(jīng)歷更是讓我至今都心有余悸。
想到龍女,我忍不住問陳老漢為什么會和她扯上關系,前面慢悠悠,好似散步一樣的陳老漢聽完后笑了笑,說:“在江上討生活,自然要和江龍王打交道。”
“其實你也不必害怕,上次她之所以拉你入水,只是因為她不知道你是被許林蒙騙過去的,這丫頭耿直是耿直了一點,其實本性還好。”
“最后還是大禹佩救了你一命,不然你以為我真的這么巧,能剛好趕上救你性命?”
看陳老漢風輕云淡的樣子,我心里有些不舒服,再怎么說,那龍女也是害人性命的妖怪,如果我不是運氣好,恐怕早已葬身魚腹,陳老漢跟這樣的東西打交道,我心里怎么想怎么別扭。
見我沉默不語,陳老漢便知道我心里有了旮瘩,他停下腳步,語重心長的看著我,說:“你看她想要害你性命,心里便不舒服,以為她虧欠了你什么,可你是否想過,也許你也虧欠過她什么呢?”
我皺了皺眉,我這輩子就和她打過兩場交道,還回回被她坑,我虧欠她?我虧欠她什么了?
心里氣悶,我剛想反駁,卻想到了更為重要的事,便問陳老漢賭約到底是怎么回事。
陳老漢沉默半響,最終搖了搖頭,說:“炎子,你要是信我,就什么都別問,最起碼現(xiàn)在別問,你也許現(xiàn)在想知道,可我告訴你后,你就一定會后悔。”
“你雖然是被人蒙騙,可畢竟去了江上,咱們已經(jīng)輸了,我雖然從中周旋,卻最多能拖個幾年,到時候我再告訴你,行嗎?”
陳老漢的話讓我心里怒火中燒,其實這個賭約的大致內(nèi)容我已經(jīng)猜到了,應該是我如果去了江上,便要娶龍女為妻,可是這種拿我性命和終生辛福做賭注的事情我怎么能夠接受!
陳老漢撇了我一眼,似是明白我的意思,說:“你別不服氣,你有大禹佩護身,能疏水,這是沒錯的,可是你五行里畢竟還有三味火,水火終是不相容,你最多也活不過七歲。”
“是我,請江龍王用三百年修為,將你五行中的三味火變成了水,這才讓你平安長大!可江龍王的三百年修為也不是白來的,所以才有了這個賭注,而且以你如今的命格,娶凡人女子絕對是來一個死一個,也唯有龍舞能例外,這樣豈不是更好?你有美人相伴,也免了晚年孤單。”
我還沒問,陳老漢就把一切都抖落出來了,這讓我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陳老漢看到我的神情,忽然嘆了口氣,眼神中卻有著一抹悲哀。
那抹悲哀,不是為我,也不是為他。
將賭約的事情弄明白后,我心里舒服了許多,雖然我不可能接受這樣的安排,但我也知道陳老漢為難,便故意轉(zhuǎn)移話題,問他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龍。
陳老漢聽聞后沉思片刻,隨即搖了搖頭,說:“可能有,不過我沒見過,江龍王由蛇變蛟,其實算不得真龍,但是它是鎮(zhèn)守這方水域的地仙,所以我們都叫它江龍王。”
陳老漢的話說的我云里霧里,不甚明了,什么由蛇變蛟,什么地仙,我都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剛想再問,可不知不覺間,我們已經(jīng)走到了江邊。
這晚夜色不甚明朗,漆黑的江面上只能看到停泊在岸邊的船舶燈光,陳老漢熟練的領著我來到一個小碼頭上,隨后站在一艘破破爛爛的小船面前,一臉自得的告訴我,等他以后死了,這艘船就是我的了。
我眼角一跳,語氣冷漠的告訴他,等他死了,這船我就劈了當柴燒。
陳老漢被我噎的半天都沒說出話來,最后一跺腳,罵了一聲敗家玩意,接著便跳上船了。
坐在船頭,我看著陳老漢熟練的擺動著雙槳,小船搖搖晃晃的駛向江中心,我摸著船板,感覺這船有些怪異,在手機燈光下,船體材質(zhì)發(fā)黑,摸上去有些陰冷,不知道是用什么木材打造而成的。
“怎么樣?聞出味了吧?”正在行駛小船的陳老漢得意洋洋的說:“這艘船是我?guī)煾競鹘o我的,用他老人家的話說,這艘船到底有多少年頭連他都不清楚,是用楠木制成的,你以后要是沒錢了,把它劈了賣也能保你一世衣食無憂。”
“不過,沒了它,你要想平平穩(wěn)穩(wěn)的駛在忘川河上可沒那么容易,而且像你師父我,在把大禹佩送給你后,全靠著這千年楠木船,才能駛?cè)胪?,它呀,可是我們水官一脈代代相傳的寶貝!”
摸著腳下這艘破破爛爛的小船,我心里的震驚難以用語言形容。
楠木?一整艘?即便我這個人不愛財,可此時此刻我心里也不禁升起一股想把這船扛去賣了的沖動,估計到那時候,林薇她媽也不會反對我倆了。
想起林薇,我心里有些惆悵,自從回來后,我便換了手機號碼,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過的到底怎么樣……
搖了搖頭,我呼出一口氣,想找個話題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于是便問陳老漢天地水三官到底是什么,這也是我一直以來都比較疑惑的。
“天地水三官來源于道教,道教中統(tǒng)稱他們?yōu)槿俅蟮郏诘澜腆w系中可謂是地位崇高。”
“相傳,天官執(zhí)掌天空,地官執(zhí)掌大地,水官執(zhí)掌海洋,可謂是三者共同節(jié)制世間萬物,你說厲不厲害?”
“不過,傳說終究只是傳說,比較靠譜一點的說法是,在古時有三位大能,因為地位崇高,所以才被人神化,成為所謂的三官大帝,在古時,這樣的例子并不少見。”
“像咱們水官一脈,說是傳自大禹,可是祖師爺究竟是誰,已經(jīng)無從考究。”
津津有味的聽完后,我不禁又有些好奇,問陳老漢天官和地官的傳人又是做什么的?是不是和我們擺渡人一樣神秘。
“地官傳人?聽說前幾年現(xiàn)世了,在此之前可有好久沒有聽說過他們那一脈的消息了,原本我還以為地官傳承是不是斷絕了呢。”
“當代的地官傳人好像叫什么宋平安,據(jù)說在長沙那邊混的風生水起,挺有些意思的。”
“天官呢?”我有些好奇的追問道。
“天官?”說到天官,陳老漢面色有些復雜,竟以一種欽佩的口吻說道:“天官現(xiàn)在的傳人叫張初三,很有本事的一個年輕人,可以說,天官一脈在他這一代被徹底發(fā)揚光大了。”
“他人現(xiàn)在應該在洛陽,能量手段極大,你以后要是能見到他,一定要多學學。”
見到陳老漢這般夸贊一個人,我心里竟有些吃味,像是家長在夸別人家的孩子一樣。
“炎子,以后要是有機會,你也出世吧,咱們水官一脈沉寂千年,也是時候露露臉了。”
“嘿嘿,真有意思,消失千年的天官,地官一脈傳人這些年紛紛現(xiàn)世,如果再加上咱們水官,那可是罕見的三官同代了,估計除了最初那段歲月,再沒有像如今這樣的景象了。”
“到底是機緣巧合?還是命中注定?如果是后者的話,怕是要風雨欲來咯!”
“算了,再怎么樣,那一天我也看不到了。”
說罷,陳老漢搖了搖頭,手中劃著槳,眼神深邃悠長,似乎在想著什么。
陳老漢的最后一番話,我還是沒有聽懂,不過我也漸漸習慣他說些我聽不懂的話了,畢竟孤單了這么多年,有了我這么一個傾訴對象,他自然會說些心中所想,哪怕這些所想的東西我暫時還聽不懂。
過了會,我低頭看了眼表,有些納悶的問陳老漢到底要去什么地方,說好的忘川河呢?難道在江上這么飄著飄著就到了?
陳老漢低頭看了我一眼,接著愣了片刻,隨即恍然,笑著讓我閉上眼,我心里雖然納悶,可還是聽了他的話。
“老頭,接下來呢?話說你真的見過忘川河嗎?”等了會,我不耐煩道。
“哈哈哈,我當然見過。”
“那你倒是讓我也見見呀!”
聽到我滿是不耐的話語,陳老漢哼笑兩聲,說道:
“好呀,看吧,這就是忘川。”
聽罷,我下意識的睜開雙眼,可看到的景象,卻讓我為之一愣。
這就是,忘川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