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全村人都圍在了孫家大院四周，我和幾個表哥爬上跟前的一顆大樹，目不轉睛的盯著孫家。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全村也沒人張羅回家吃飯，老孫家屋里也一直沒動靜，一直到我?guī)缀蹩鞗]什么耐心了，突然孫家屋里又爆出一聲慘叫，我和幾個表哥哪里聽過這種動靜，之前聽大人們說叫的慘如何如何，真真切切聽到這種聲音，又是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嚇得差點從樹上掉下來。
慘叫聲之后漸漸變成嘶喊，似乎是在極力掙扎，屋子里燈光也沒有，隔著窗戶黑漆嘛唔什么也看不到，只聽到嘶喊聲伴隨著一陣撲騰和家具碰撞的聲音。
大暑天的傍晚，天氣本來炎熱，此刻卻順著后脊梁直冒涼氣，本該蟲鳴蛙叫的時候也一片詭異的安靜。
老孫屋里撲騰的聲音越來越低，嘶喊聲也漸漸低了下去，方面突然打開，所有人嚇了一跳，老人從黑暗中閃出門外，回手閉緊房門，一道黃紙符像變魔術一樣，出現(xiàn)在食指和中指之間，耳中“噔”的一聲輕響，黃紙符也不知道是有膠水還是怎么著，瞬間被固定在了門縫上。
“老四，叫人馬上準備一丈紅繩、朱砂、黑毛公雞，不能有一根雜毛，快，快，快。”
老人喊得急，沒等瞎四叔說話，村長已經(jīng)招呼腿快的分頭準備東西，再快也要些時間，等東西到位之前，老人轉身面對大門，一動不動，看樣子是在叨念著什么。
老人的后背被汗水濕透，但是卻挺拔傲立，濕透的衣衫緊貼在身體上，昏昏暗暗的光線下，幾把手電跟舞臺射燈似得，朦朧照亮老人的背影，顯露出幾乎與年紀不相稱的后背肌肉輪廓線條，我當時就一個感覺，老爺子帥透了！
東西倒也準備的迅速，沒一會，朱砂、紅繩、公雞送了過來，村長親自操著三樣東西送進孫家院子，遞到老人手上。
所有人都不說話看著老人接過物件，村長想說句小心保重之類的話，喉結動了動卻沒說出口，本來么，你把人家求爺爺告奶奶的請來淌這趟渾水，現(xiàn)在再不冷不熱的說這些沒營養(yǎng)的寡話，老臉算是沒地方擱了，紅著老臉轉身退出了孫家大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院子里，眾人都不敢發(fā)出聲音，現(xiàn)場只有被綁了翅膀、爪子的公雞委屈的咯咯抱怨。
老人沉靜下來，深呼吸幾下，口中念念有詞，猛地一掌推開房門，我在樹上看得真切，一股在昏黑的燈光夜色之下更加黑沉的東西涌向門口，像是一股壓力了許久的煙霧，要沖出大門。
沒想到老人的動作連貫到了極致，快到了極致，轟開房門的一瞬間，右手劍指夾著拿到符箓順勢滑下，切向公雞，不過并沒有向我想象中切斷公雞的脖子，而是迅速的劃破雞冠，雞冠血瞬間沾滿符箓，緊接著在朱砂中過了一遭，不等黑煙涌到門口，老人已經(jīng)將沾滿公雞雞冠血和朱砂的符箓打將過去。
黑煙似乎怕極了這符箓，居然想有生命一般，十分迅速的向后急收，老人順勢沖進屋內(nèi)，立即閉上了房門。
一切都是電光火石間的一瞬發(fā)生了，若不是親眼所見，我萬萬想不到這世間居然真的有這種電影中才看得到的高人，這種特效才做的到的技能，我深深被老人神乎其技的手段，神威凜凜的氣勢所震撼，張著嘴傻在了樹上。
不僅是我，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被老人所震撼，眼睜睜盯著大門，直咽吐沫，過了許久也聽不到屋里有聲音，場中沒人敢妄動，知道老人必定能治下這邪。
終于，房門被推開，老人手拎著被紅繩捆綁的的公雞，頭發(fā)凌亂，衣衫散亂，遠沒有了剛剛的神勇，像是一個精疲力竭的邋遢老人，有些搖晃著一步步走出屋門。
村子有些見識，知道這是老人收法了，急忙搬了把椅子趕過去，把老人扶到椅子上坐穩(wěn)，這才招呼人趕緊倒茶送水，遞熱毛巾。
圍觀的眾人這時候才回過神來，“嘩”一聲炸了鍋了，幾個人跑去給老人遞水，其他人都議論紛紛，烏央烏央的涌過來，都想一睹這難得一見的老神仙的風采。
我也急忙爬下樹，跟著一幫小孩玩命往里擠，想仔細看看老爺子張什么樣，人世間真有這世外高人，不看看都對不起自己。
左劃拉，右劃拉，正擠不進去，突然聽到村口方向有人喊叫。
“都讓讓，都讓讓，張神仙的孫子過來了，都讓讓，讓讓……。”
一聽是老人的孫子，沒人敢擋道，趕緊讓路，一個村干部打扮的中年人，帶著一個十來歲的孩子積極忙忙，滿臉大汗趕了過來。
村子抬頭看到兩人過來，急忙迎過來：“你們來了，準備叫人去招呼你們嘞，快進去看看哇，嚇球人了……。”
男孩話都沒聽完，跑進院子，看到爺爺坐在椅子上，邊上遠遠圍著一群人，都不說話，腳下放著上五花大綁的一只大公雞，瞪著大眼睛，也不叫也不鬧，根子爺爺蓬頭垢面，，一臉怒容，坐在一邊的椅子上呼呼直喘，看樣子是剛剛收了法術，正在休息，眼圈都紅了。
老人看到孩子進來一臉不高興，問到：“你咋來了，不是叫你在家等著，瞎跑啥？”
“我等不回你么，又聽人家說你也不對的了，害怕了，就趕緊來看看。”
老人看了孩子半晌，嘆了口氣，叫過孩子，摟在身邊，“來了就來了哇，你也不小了，給爺爺拿個主意，這個邪讓爺爺治住了，一直沒處理，下不去手??！”
說著抬頭看了看周圍的孫家人，一家人臉上變顏變色的，老人抽了口煙，接著說：“開始以為是啥邪，鬧了半天是孫家大小子做下的孽，禍害了自己一家。
孫家大小子在城里搞了個對象，本來就準備結婚了，誰知道這個畜生又看上了別的姑娘，就要跟這個對象黃，這個姑娘死活不干，孫家大小子就起了害心，把人家姑娘騙到荒郊野外的給鬧死了?；貋碚f是起房子，其實是球埋人了，把人埋在地基子里，還找了個風水先生，做了惡法要鎮(zhèn)住人家閨女，讓老人住也是想要借老人的壽命鎮(zhèn)冤魂，我說咋房子蓋好住都不住，當天晚上就回城了，作孽啊，也虧得那個風水先生是個棒槌，法術做的不地道，終究沒鎮(zhèn)住冤鬼，人家出來報仇把一家子霍霍的家破人亡。
老孫頭家里折騰，都是這個女娃娃給鬧的，女娃娃給老孫頭又是托夢，又是鬧騰，啥都知道了，也氣的估計抗不了多少日子了，難鬧啊，魂魄已經(jīng)收了在公雞身子里了，一直下不去手，鎮(zhèn)這姑娘的惡法沒法破，要治就得惡治，姑娘魂飛魄散，連尸首都化了留不下，惡人沒個惡報我實在不甘心，不治吧，這冤鬼越鬧越兇，老孫家一家子都得不了好死，一閉眼就是那個冤鬼在那哭，可憐啊，惡治了這個冤鬼損我的陰德啊！根子，你說說，咱咋辦？。”
男孩聽完就懵了，兩個村子的人都是祖輩的農(nóng)民，實實在在的莊稼人，啥時候干過這缺德的事，還鬧回來鎮(zhèn)在自家房底，用自己親爹的壽命鎮(zhèn)冤魂，這孫家大小子，真他媽是個大孝子啊。
抬頭看看孫家的二小子和閨女，兩個人臉上也是又是羞愧又是氣，二小子臉都憋紅了，牙咬蹦蹦響，男孩恨這家人給自己爺爺攤了這么個損陰德傷壽命的破事，也是氣不打一處來，瞪著眼睛沖著孫家人喊：“咋呀？放個屁！你家老大自己做下孽，豁出你們鎮(zhèn)鬼，你們咋呀？？現(xiàn)在還要害的我爺爺損陰德給你們治？？”
扭頭拉著爺爺?shù)氖郑?ldquo;走，管球他家，惡人有惡報，誰管得了，我不要您損著自己的身體給這家人治，再說，那姑娘冤大了，查都查不出個里外，不是白死了？”
說著就往外拉爺爺，地下的公雞好像聽得懂根子的話似得，也抬起頭來看男孩。
老孫家一家子嚇壞了，呼啦一聲，全給爺倆跪下了，磕頭哭喊著“救命啊，救命啊，我家一家子從沒害過人啊，老大害人，我們都不知道??！”
唯獨二小子沒跪，紅著臉咬著牙走過來，跟爺倆說：“我家老大害下的事，跟一家人沒關系。我娘也給害死了，我爹也不行了。求你們救了全家其他人的命，我一定給這個姑娘個交代，現(xiàn)在這個姑娘就是我家大媳婦，是我嫂子，我當自家人把她埋進我家祖墳，現(xiàn)在老大蹲監(jiān)獄，是他的報應，等他出來，我讓他給大嫂看一輩子墳，他要是不干，我也不活得了，我追到天邊也要鬧死他。家里出了這么個牲口，我實在沒臉活啊，我家的脊梁骨都得讓人戳破了啊??！”
“那貨是你哥，你糊弄球誰了？還鬧死你哥給人家姑娘報仇，誰信？你當人家姑娘是大嫂，人家認了？凈說些沒球用的話！”男孩嘴不饒人，回頭就罵“現(xiàn)在報案都沒人查的出來，你家老大蹲監(jiān)獄那是躲事去了。誰球知道還出的來出不來？出來了你能逮見人？”
二小子撲通一聲跪在這爺倆面前，“我老孫家不說是善人，也給村里做了不少好事，我們雖然是外來家，也把這里當自己的家啊，家里出了這么個貨，拿我們一家人的命給他還孽債，我爹媽都讓他害死。我咋還能認這個哥么？？他現(xiàn)在蹲監(jiān)獄不是主犯，就是個頂包的，沒幾年就出來了，活罪讓他受的，到時候我追到天邊也要給我老孫家還個清白！張神仙，您就救救我全家吧，我不求您救我，就我全家老老少少也不少人，他們死了也冤啊，我爹娘也冤??！”孫家人也哭得一塌糊涂，孫家二媳婦都哭背過氣了。
男孩還要罵被老人攔住，“你家也算站出個說人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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