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龍死的時候三十二歲,他是個神話。
我今年二十七歲,還能活很久,至今為止,是個笑話。
我叫江小龍,是個賭徒。因為賭,如今只剩下了一套拆遷安置房,外債欠下一堆。
直到輸?shù)粜庞每ɡ镒詈笠环皱X,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輸無可輸了。
要不是二叔拿走了我的房產(chǎn)證,我想如今我已經(jīng)成了一無所有的乞丐。面對每個月要還幾千的卡賬,我有些醒悟了,不能這么沉淪下去了。
一連幾天,我游蕩在揚州的街頭,但連續(xù)的應(yīng)聘失敗,讓我無力地坐在公交站臺。
我絕望中給二叔打了個電話,想向他討點生活費。結(jié)果,他老生常談地罵了一頓后給我指了條路子——送外賣。
對呀,如今外賣行業(yè)那么火熱,我又是土生土長的揚州人,我為什么不去送外賣呢?
早就聽聞送外賣收入高,如果真的能幾千塊錢一個月,我的生活很快就能有所改善。
恰巧我有個老同學就在美團外賣里面,我立刻給他打了電話,但他告訴我他們不招人了,讓我去餓了么試試。
我滿懷希望地去了餓了么,但餓了么的負責人再一次用冰冷的語言將我拒在了門外——有交通工具么?我們這需要繳納一千五的押金,給你配備工作服和外賣箱,你考慮好了再來找我。
我失落地走出辦公樓,心情無比沉重,買輛電動車要兩千,還有一千五的押金,這三千五百塊我到哪去找?
長期熬夜賭博導致我整個人都沒有精神,萎靡不振的我干脆躺在了公交站臺的長椅上,閉上眼準備休息一會兒,不想一眼瞥見了車站長椅上貼的小廣告。
這種廣告隨處可見,無非是什么無抵押信用貸款,要不就是什么重金求子之類云云。
然而這么一則招聘廣告卻吸引了我。
招聘:百渡外賣招聘夜間外賣騎士,僅限男性,熟悉揚州道路,無需押金和交通工具,月收入8000—15000元……
我知道外賣界有三巨頭,不過這百渡似乎是做的最小的,所以看來要求也是最低的,甚至不需要自備交通工具也不需要押金,每個月如果真能拿到一萬五的話,一萬用于還債我自己還能有五千塊使用,那生活可真是美滋滋了。
我想也沒想就撕下了那張招聘廣告。
廣告上的地址寫的是在西湖鎮(zhèn),那地方說是叫西湖鎮(zhèn),其實也就是揚州的一個郊區(qū),很偏,人煙稀少。
在馬路邊的一個單獨的二層樓門面房里,我找到了百渡外賣的負責人馬飛,他估摸著三十幾歲左右,但卻一頭白發(fā)。
時至午后,屋子里只有他一個人,正躺在一樓的躺椅上閉著眼不知道有沒有睡著,我站在門口也不知道怎么辦,只能假裝咳嗽了兩聲。
他眼睛也不睜就向我問,是不是來面試的?
我嗯了一聲,他才睜開眼,打量了我?guī)籽坌ξ刈鹕?,伸手和我握了握?/p>
坐好后他讓我簡單的介紹一下自己。
我說我叫江小龍,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九零年三月十五日出生的,身體還算健康,熬夜完全沒問題。
他點了點頭喃喃道:“九零年三月十五日……不錯不錯,我們這缺一個夜班送外賣的,每天晚上十一半點上班,五點下班,有單子就出去送,沒單子就在這里休息。公司會給你配車配外賣箱,包宵夜,每個月底薪五千,每單外賣還有提成,所以一個月最少也能拿到八千多,干得好一月過萬妥妥的,行的話今天晚上就來上班。”
我愣了愣,工作時間不到六小時,底薪五千,在揚州這小地方公務(wù)員一個月底薪也不到五千吧?
我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了下來,甚至簽合同的時候,我看也沒看就直接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馬飛看著簽好的合同滿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又說:小伙子好好干,我們公司福利很不錯的,但是規(guī)章制度也是很嚴格的,你必須嚴格遵守。
我點了點頭,說我一定按時上下班。
他詭異地笑了笑說這是最基本的,還有兩點我必須遵守:
一,公司和一家名叫夜色的中餐館有合作,所有的外賣必須從他們店里拿,堅決不允許去別的店鋪取餐,就算單子明確指出是別家餐館的食物都必須到夜色去拿。
二,只要單子派給你了,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你都必須把外賣給客戶送到。
我點了點頭,第二條我倒是能理解,只是第一條有些懷疑,點外賣的人五花八門吃什么的都有,那一家中餐館真的什么都有?如果被客戶發(fā)現(xiàn)不是他們所點餐廳的東西投訴怎辦?
不過我也沒多想,這畢竟是他吩咐的,就算要投訴也不關(guān)我的事。
馬飛后來在柜子里翻了一套工作服給我,又丟給我一把電動車的鑰匙。
那是一輛小電摩,紅色的外賣箱已經(jīng)牢牢地固定在了后面,我騎上它一連對馬飛說了好多聲謝謝才離開。
我到了家后立馬給二叔掛了電話,他很開心,給我支付寶轉(zhuǎn)了兩百塊錢算是獎勵,錢還沒捂熱,我就去了小區(qū)門口的小賣部套了出來買了幾包香煙和方便面。
晚上十一點我便從家出了門,十一點一刻到的公司。
馬飛笑呵呵地說小伙子來的蠻早的嗎,反正還沒單子,先抽根煙。
一邊抽煙我一邊和馬飛聊著,我說馬經(jīng)理,這么大個公司,晚上就你一個人嗎?
他說揚州這小地方夜里點外賣的不多,晚上這里也沒必要留那么多人,再說外賣業(yè)務(wù)被美團和餓了么瓜分了大半,公司現(xiàn)在能維持著不錯了,不過他讓我放心,說公司后臺很硬,絕對不會有什么拖欠工資這類事情的。
聊著聊著十一點半了,他抽完最后一口煙,從抽屜里拿出一部大紅色的手機遞給了我,還說上面裝好了軟件,有單子會提示,按著上面的操作提示做就行了很簡單,上面還存了他的號碼,有問題就給他打電話。
剛說完,那手機就提示到:您有新的外賣訂單,請及時處理。
外賣訂單是一份牛肉面,目的地在城南。
馬飛笑呵呵地說,小伙子運氣不錯啊,剛上班就來單子,去吧,為了房子和票子。
我笑了笑,騎上電摩風風火火地走了。
根據(jù)馬飛給我的地址我在老城區(qū)的一條老街上找到了夜色,店不太大,黑色的招牌上兩個紅色的大字還算是醒目。整條街上只有它們一家還亮著燈。
店里的陳設(shè)很簡單,幾張桌子擺的歪歪斜斜,吧臺正對著門,后面似乎是廚房但卻沒有門,只有一個送餐口還被黑色的簾布擋著。
我到的時候店員已經(jīng)把東西準備好了放在了吧臺上,店里一個人也沒有,我有些奇怪地左右看了看剛拿著東西就準備走的時候,一個小姑娘突然從我的身后冒了出來嚇了我一跳。
那小姑娘看上去二十幾歲,長得嬌小扎著兩個馬尾,長得倒是水靈,皮膚也挺白,聲音卻有些難聽,尖銳得就是像是湯匙在搪瓷碗上劃過的一樣讓不舒服。
她斜著眼睛看著我,指了指桌上的小票,很不客氣地說沒看見單子上寫的嗎?到付,你先把錢墊上。
付了錢,我風風火火地出了飯店。
雖然是夏天,但夜里還是比較涼的,工作服雖然是長袖但是很薄,夜風一吹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客戶住的地方是城南,那里出了名的亂,混混、小姐啥三教九流的人的基本都在那里,所以就算是夜里,那里也還燈火林立。
客戶在一棟馬路邊的四層老樓的頂樓,我氣喘吁吁地上了口,敲響了門,開門的是個女人,屋里亮著醉人的粉光。
那女人長發(fā)披肩只露出了左邊半張臉,但她長得十分精致,眼角還有顆淚痣。
她穿著薄薄的吊帶,下面只穿了一條超短褲,這女人不出意外是做那個的。但是她真的很美,而且竟然就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
我咽了咽口說那個不好意思,稍微晚了點。
“沒關(guān)系。”她十分輕柔地說道:“謝謝你了小哥,只不過……我現(xiàn)在還沒做生意呢,身上也沒錢,你看能不能……能不能明天你再來拿錢?”
“當然……當然可以。”
我?guī)缀跸胍矝]想就回答道。
我傻傻地看著她,她的身上似乎散發(fā)著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魔力。
她立刻面露感激,說謝謝,真的謝謝你了,說我送外賣的蠻辛苦的,要不要進來喝口水?
她說著讓出了一個身位打開了門,我看見了里面鋪著粉色床單的大圓床。
我咽了咽口水,說好,如同著了魔一樣就走了進去。
屋子不大,一張粉色的大圓床幾乎占據(jù)了三分之二的地方,頭頂?shù)臒襞荼煌砍闪朔凵?,讓這屋子里的氣氛自然而然地變得迷離曖昧起來,整間屋子布置得很整潔,卻不知為什么靠床的那一面墻上就像是被小孩子涂鴉一般亂七八糟地寫了不少數(shù)字,讓人覺得有點怪怪的。
她收拾了一下沙發(fā)和我一起坐下,倒了一杯水遞到我的面前。
我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氣氛有些尷尬,我光顧著偷瞄她的身體來著,水是冷是熱我都沒喝出來。
她說我們送外賣的挺辛苦,夜里還要到處跑也不安全,她說特別是他們這兒,據(jù)說有好幾個送外賣的失蹤了。
我笑了笑說自己不怕,只要不遇上女流氓侮辱我都能應(yīng)付。
她看著我,嘴角一揚,笑了出來,好美,我實在無法想象出,這么漂亮的女人為什么會在這里做這種事情。或許正如古話所說,自古紅顏多禍水吧。
“對了小哥,你叫什么?”她忽然向我問道。
我說我叫江小龍,問她叫什么。
她說她叫菲菲,還說我的父親一定是李小龍的粉絲才給我起了小龍這個名字。
我苦笑了笑,告訴她我的父母早就不在了,他們的樣子都已經(jīng)有些記不清了,說到這我不覺自己也難過了起來,我說感覺自己對不起他們,這么大的人了一事無成,還染上了賭癮,欠下了好多錢,現(xiàn)在不得不來送外賣還債。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感染了,她也傷感了起來,說自己的父母也是走得早,自己被人騙了欠了幾十萬才被逼著做了這個,說著說著,眼淚不自覺地就落下來了。
我這個人最見不得女人哭了,她一哭,我心里百般地難受,想要安慰她卻不知道怎么安慰。
她忽然一下子撲在了我的懷里,把頭深深地埋進了我的胸膛里,小聲地抽泣著。
好香……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觸到這么一個美女,一股奇特的香味撲鼻而來。
我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輕拍著她以示安慰,她的皮膚真的好柔好軟,只是有點涼,第一次觸碰到女人的我難免有些緊張地微微顫抖。
她抬起頭淚水汪汪地看著我,忽然間她破涕為笑,抬頭就靠上了我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