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收尸

這個聲音與現(xiàn)在這個聲音逐漸重合在一起，我還聽見地師在我旁邊說了什么，可是我什么都沒聽見，它雖然站在我跟前，可我根本看不見它的絲毫蹤跡，我的視線反而落在屋子里，我只看見在屋子的角落里，蜷縮著一個人，雖然我并不敢肯定這是不是一個人。

于是我開口說了一句：“在屋子的角落里。”

我感覺這東西乍然現(xiàn)身之后就又徹底消失不見了，因?yàn)槟枪勺訚庵氐母粑兑呀?jīng)逐漸淡去，這讓我想起我家紙人棚子里的腐尸味來，之前我就疑惑過紙人怎么會有腐尸味，難道這東西和在我家的東西是一個？

地師聽見我這句話，只是他卻什么都看不見，問我說：“你看見什么了？”

我則看向地師，問他說：“我現(xiàn)在能動了嗎？”

地師看了我一眼說：“它已經(jīng)走了。”

只是地師的眼神里全是揣摩的神情，而且這種揣摩的眼神一直落在我身上，讓我有些不自然起來，我再看向屋子里，只見角落里蜷縮的那個身形已經(jīng)不見了，我和地師說：“已經(jīng)不見了。”

地師就沒有說話了，他走到了屋子里面，去到了我說的角落里，師徒找出什么來，而且他的確像是找到了什么，我看見他彎下腰去撿起來了什么東西，然后又看了我一眼，直覺告訴我這東西和我有關(guān)，只是我沒看見他撿到了什么，就打算跟進(jìn)去。

就在我的一只腳跨進(jìn)門檻的時候，我還沒落腳就聽見地師說了一句：“不要進(jìn)來。”

他這一句話生生讓我要落下去的腳懸在了空中，我將腳收回到門檻之外，問地師說：“怎么了？”

地師說：“我剛剛布的這個香陣對你有用，你進(jìn)來會讓你身上的魄走的更快。”

竟然是這樣，于是我就站在外面不敢動了，我問地師：“你找到了什么？”

地師則從里面走出來，將這東西拿到我跟前問我說：“你認(rèn)得這件東西不認(rèn)得？”

地師講手掌攤在我面前，這東西就放在他手心上，竟是我丟失的那塊金符。我看見是這東西的時候自己也是愣了下，然后才驚異地出聲：“這東西怎么會落在這里了？”

地師看著我一言不發(fā)，但是神情已經(jīng)變得異常嚴(yán)肅起來，但是他沒有將金符還給我，而是重新握在了手心里，我繼續(xù)追問：“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地師的神情絲毫沒有緩解下來，好像這件事是一件非常不得了的事情一樣，好一會兒才和我說：“我需要見一見你的家人。”

我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老太太，老太太并沒有什么特別的神情，好像這件事跟她毫無關(guān)系一樣。我心里升騰起來很多疑問，總覺得這事開始越發(fā)不對勁起來了。

地師則繼續(xù)說：“但不是現(xiàn)在，要到晚間的時候，現(xiàn)在我們得把尸體處理了。”

堂屋里的尸體已經(jīng)被老鼠啃咬得體無完膚，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辦，就只是問地師說：“我能做什么？”

地師說：“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碰尸體。”

之后我就一直在門外看著，地師將香陣收了，老太太重新找了一套壽衣出來給尸體換上，同時她還拿了很多白布出來，我看見在給尸體穿好壽衣之后，地師就將白布一層一層地裹上去，最后將整具尸體都包起來，又拿了黑白線將白布的接口處纏緊防止脫落。

做好之后，他拿出了朱砂和筆，開始在白布上畫符咒。

我一直看著他昨晚，最后他找了一張草席重新將尸體放在上面，在草席前點(diǎn)了一根蠟燭，又插了三炷香，叮囑老太太說：“今天是第四天，尸體還需要再停三天，這三天只需要更換蠟燭和香就可以了。”

老太太點(diǎn)了點(diǎn)頭算是答應(yīng)了，我問說：“為什么要停這么久？”

地師說：“因?yàn)槲覀冞€打算給他叫一次魂，而頭七是最好的時候。”

我更加不解，問說：“死人還能叫魂，而且他的魂不是已經(jīng)被吃掉了嗎？”

地師聽見我這樣說，我只看見他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光芒，像是已經(jīng)告訴了我什么，我恍然大悟起來，說了一句：“你們要叫的不是他的魂。”

地師就沒有接下去了，算是默認(rèn)。做完這些之后差不多已經(jīng)到了晌午之后，離天黑還有一些時間，地師說：“你和我去一個地方，之后我們再去你家。”

我問：“去哪里？”

地師說：“棺材鋪。”

我們村子里是沒有棺材鋪的，最起碼我不知道，但是地師說其實(shí)有，只是他家早已經(jīng)不做了，但鋪?zhàn)舆€在。我感覺地師比我更了解這個村子，不過從他和阿婆家這么深厚的關(guān)系來看，他了解這里一點(diǎn)也不奇怪。

這次地師帶著我去的是我并不怎么去的村北，我們家住在村南一帶，那邊甚少會過去，認(rèn)識的人也不多。地師帶著我一直到了那里，然后又去敲門，這回我們等的久一些，在我以為他家沒人的時候，門才開了。

開門的人是一個中年男人，他看見地師愣了一下，又看見我更有些驚異，然后就問地師說：“你怎么來了？”

地師卻只是冷冷地說了一句：“你知道我為什么來。”

然后這個男人就不說話了，只是他多看了我一眼，我以為他會問什么，可是終于什么都沒問，讓我們進(jìn)去再說。進(jìn)來之后他就神神秘秘地和地師說著一些小聲的話，我就在旁邊，聽的真真的，我感覺他故意說的很小聲并不是在防備我怕我聽見，而是怕別的什么人聽見，我只聽見他說：“你來看看，我今兒一早就發(fā)現(xiàn)了他，到現(xiàn)在還沒醒。”

地師沒有說話，只是皺了一下眉頭，我不知道他們說的是誰，就只是聽著，一直跟著他們來到了廂房，只見他家的廂房里全是棺材，原來這就是地師說的棺材鋪，這人徑直領(lǐng)著我們走到了里面一些，我看見其中一口棺材是被打開的，棺蓋豎著放在地上，而走近之后只見棺材里面是有一個人，但是當(dāng)我看見這個人的時候，卻嚇了一跳，因?yàn)檫@個人不是別人，竟然是算命僧。

我看見的那一瞬間出聲問：“他怎么會在這里？”

然后我驚異地看著地師，我和地師斷斷續(xù)續(xù)提起過一兩句算命僧的事，當(dāng)時他也沒什么反應(yīng)，我覺得他可能并不知道算命僧這個人，只是現(xiàn)在我卻覺得，他們應(yīng)該認(rèn)識。

地師看了一眼棺材里的算命僧，并沒有說什么，只是看了一眼這人，這人說：“早上我發(fā)現(xiàn)這兒的門莫名其妙地打開了，就進(jìn)來看個究竟，誰知道進(jìn)來就看見這口棺材的棺蓋被放下來了，我走近一看他就躺在里面了。”

地師問：“他到現(xiàn)在都沒有醒過嗎？”

這人搖頭，地師又問說：“你發(fā)現(xiàn)他的時候就是這樣？”

這人回答說：“我發(fā)現(xiàn)之后不敢動他，怕出什么意外，他這個人你也知道的，動他一下或許命就改了。”

我在一旁聽著，直到聽見這句的時候我才試著插了一句問說：“你們認(rèn)識？”

地師看了我一眼說：“他就是丁澤金。”

我頭上像是一個炸雷炸開，一時間竟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這么說我爸說的都是真的了，真的有這個人，棺材鋪，丁澤金，給我爺爺提供了十口棺材的棺材匠。

最后我的視線落在了這個不知道名字的人身上，地師才和我說：“論輩分，你應(yīng)該喊他一聲邱伯公。”

這人也就五十左右的年紀(jì)，甚至還沒有，地師說：“他和你爺爺是同一輩的。”